说话间,徐婼葱白纤长的素手不自觉向上,掖了掖那绣纹衣领。
她的脖颈光洁如玉,光影流动间,似是因整理衣领的微小动作,玉珠的眼里溜过徐婼乌黑鸦发间隐约的青痕。
不过是俯仰之间,就被衣领所掩盖。
玉珠眯了眯眼,眼底万千思绪浮动。
皇宫里明面上的金粉玉饰,实则掩盖着背地里腌臜龌龊。
她在宫内十多载,又是常宁宫的管事宫女。她见惯风雨雷霆,见微知著,稍小的细节都逃不脱她的眼。后宫贵人为承圣恩,素来要秉着一副宽以待人之态,若非宫规,几近不会传出对待宫人苛责桎梏之言。
可背地里惩治宫人的法子甚多。
为防面上掌捆肿了脸颊,叫圣人瞧见不喜,是以惩治之事,向来都是身上带伤。既不会叫人瞧见落了话柄,也能借惩治责罚宫婢出气。
是以不过是打眼瞧过,玉珠便看出徐婼的脖颈处乃是一片淤青。
徐婼是郡王妃,她的脖颈处怎会有淤青。
难不成是闺阁欢爱的痕迹?
可若是如此,徐婼何至于如此错乱,连带着素日的稳重仪态都抛之脑后。
又可是忧怕这闺房之事叫徐大姑娘瞧见?
玉珠万千思绪充斥在心头。
须臾,她微微颔首,再抬眼时已是浅笑怡人,“郡王妃恪守礼仪,乃是我朝女子典范。既然如此,还请徐大姑娘快些沐浴更衣,奴婢伺候郡王妃净手熏衣。”
徐含柔听得玉珠如此说,眼底显露了几分惋惜。不过是转瞬之间,徐含柔便敛下面容,顺从地冲着玉珠同自家姑姑报以笑意,随着宫人一同入了浴池处。
徐婼见状,攫紧衣袖的双手悄悄松了松。
她葱白的手指几近捏的发白,良久才稍稍褪去。
玉珠看她神色有异,并不戳破,只是假以辞色地上前,将手帕浸了热水拧干,道:“郡王妃,奴婢伺候您净手敷面。”
徐婼似是如释重负,双目紧紧盯着徐含柔,直至听得水花之声,才略略松了口气。
玉珠上前一步,从旁轻声唤了句,“郡王妃?”
徐婼身子微微一颤,想必自己太过不妥,这才从嘴角挤出一番笑来,“有劳了。”
玉珠不言,伺候着她净手敷面,一切宛如常态。这才叫人上前收了水盆,捧上熏衣的熏香。
她捧着熏衣的香炉,叫徐婼展了衣袖,袅袅香烟萦绕周身。
顺着她的周身绕了一遍,玉珠的手顺势搭在徐婼衣袖,似是抚平褶皱般滑过,背过徐婼,玉珠由不得蹙紧了眉头。
隔着绣纹锦袖,她几乎能摸出徐婼臂膀之上条条凸起的痕迹。
是鞭笞留下的伤痕,如同一条条狰狞的斑纹。
玉珠的手轻轻抖了抖,她已经笃定适才看到的青痕,绝非欢爱过后的痕迹,一定是遭了痛打后的伤痕。
徐婼是郡王妃,是圣上亲封的三品淑人。
谁能打她,谁又敢打她?
思及此,她抚平呼吸,手上却是轻轻一抖,弹出几丝香灰来。
她手中一动,顺势抹在了徐婼衣袖处。虽不大,却极其显眼。
玉珠低低惊呼一声,旋即跪下了身子,“奴婢该死,熏脏了郡王妃的衣服。”
徐婼闻声抬了衣袖,目光落在衣袖上那一块黑色的香灰上,微微蹙了蹙眉,虽是有些不悦,却依旧道:“无事,用手帕擦拭烘干便行了。”
徐含柔整个人浸泡在浴池中,她听得珠帘外有人惊呼,待她听得玉珠所言时。扯了扯嘴角,她掩下眸子的凛光。
玉珠果然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知心人,如此瞧来,应是玉珠也发现了她姑姑身上的伤痕。
徐含柔搭在水池边的手指略微用力,目光落在水池里映照出自己如凝脂般的肌肤上。
她骤然红了眼,她的姑姑,原先也应有这一身光洁。
到如今,却是留了一身合不拢的淤青伤痕。
她不会忘记那一日她偷听姑姑同母亲的话,隔着一道轻纱曼,她瞧见姑姑褪下衣衫,露出原本应是光洁如玉的脊背。
窗外的光芒洒落在身,映照出那一条条狰狞交错的疤痕。
宣王府的人何其狠心,萧翰宣只将她姑姑当做泄愤的工具。他怨圣上那一道口谕,却不敢表露,只待夜深人静时,将姑姑这个弱女子为玩物,任凭他捏扁搓圆,恣意施虐。
甚是在姑姑有孕期间,也不加收敛,到如今,怕是她姑姑身上又平添几处新伤。
什么侯,什么爵。
他们不过是皇家威严下的一粒尘埃,这天下,终究姓萧。
萧翰宣,也只能叫姓萧之人处罚。他们这些外姓爵,只是他们博弈的对象。
徐含柔冷冷笑了笑,她清楚此番若是能够揭露出宣王府殴妻之事,圣上纵是泼天震怒,也不过震的是皇家颜面丧失,怒的是他圣人之威损伤。
于她姑姑,于她文昌侯府,无半点干系。
她将身子向水中浸了浸,听得珠帘外的玉珠已慌措道:“郡王妃息怒,您不如先褪下衣衫,奴婢瞧瞧可弄脏了里衣。”
徐婼闻言,原先白皙的面庞更是苍白了些许,慌措道:“不可!这脏处拿帕子擦一擦即可。”
她清楚一旦脱下衣衫的后果,宫人之人素来都是人精,只待她稍稍褪下一处,定然会让人瞧出端倪。
那萧翰宣殴妻的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不!不可以!
若是给萧翰宣知晓,他定然不会饶了她,不会放过在国子监学习的大郎,更不会叫文昌侯府好过。
徐婼眼底含泪,骤然红了双目,双手叠在胸口奋力地摇了摇头,“不必了,不必了!”
玉珠见她陡然惊慌失措,更是加深了心中所想。却听浴池中的徐含柔也相继走了出来,冲着徐婼道:“姑姑,玉珠姑姑不过是忧心这香灰烫了您。您何必叫玉珠姑姑难做,且擦拭也得褪了衣衫才好,若不然待会儿怎么烘干。”
徐婼摇了摇唇,几近要渗出血迹来。
她将目光环视,看了看不远处的徐含柔,以及一旁的玉珠。心里头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开,徐婼只听得脑中嗡得一声,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厥了过去。
意识溃散前,徐婼骤然有些解脱。
她觉得她这些年的隐忍,太累了。#####对于这一章节,阿瑾想要说一些不相干的话,关于家暴。
其实家暴一直存在我们身边,不仅像是殴妻,包括婚姻中的冷暴力。婚姻是爱情的避风港,不是隐忍负重的坟墓。许多女性在婚姻中都或多或少遭遇过家暴。
阿瑾想说的是,在任何情况下,隐忍不是解决的唯一方式。如果你或者身边的人曾经遭遇或是现在正在被家暴,我们要勇敢站出来,向这样的婚姻毫不犹豫地说再见。
最后,字数限定,祝福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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