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挑拨,只怕蒋存礼蒋茉太安分了,蒋茉来前就有差不多的心思,竟真的就听了进去,因此更恨蒋存智和李氏不说,连着李承业也一样恨着了。写家书与古进宝提及时不免透露一二,写顺手的时候想起往事,把蒋苓也抱怨了几句,更举出蒋璋从前偏心蒋苓的例子来,道是赏璎珞都要分个厚薄。
而古进宝这人,倾慕富贵是有的,待蒋茉倒也是有真心的,见她自寻烦恼,更怕她惹出事来,不免烦恼,与蒋存礼相处时无意间带出了一二。
蒋存礼向来有计算有谋略,听见蒋茉与郑娘的烦恼,倒还能开解,说的是:“二兄是母亲嫡出,从前就是世子,如今阿爹自立,封他做世子也是应有之义。设若阿爹有御极的那日,照着礼法,太子也该是二兄来做,我们这些人,投胎上既然吃了亏,也只好吃亏到底,将来做个闲王也就是了。”
古进宝外貌很有些草莽气息,内里却有计较,听着蒋存礼这几句内里竟带些酸意的玩笑话,顿时明白蒋茉那些妒意是从哪里来的。 杀父之仇,夺家之恨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怨,古进宝都能隐忍数年,一击得手;救蒋茉,他也能从容进退,首尾兼顾,正是个知道轻重利害的人,觉出蒋存礼心中有怨之后,唯恐兄弟不合影响到蒋璋的大事,想了两日,终究不敢同蒋璋说,而是先劝蒋茉,说是,父母哪有不爱自己子女的呢?可家事和作战一样,也只能有一个主事的,不然叫底下人听谁的呢?
又说:岳父未必是真偏着三娘。三娘可不是无人可许,再不济有傅家八郎在呢,人品样貌在这里,堪配三娘。真要疼三娘。怎么忍心将放着个几乎十全的女婿不要选了个石秀?如今石秀原配长子都投了来,那妇人做个大方样儿把嫡妻让了出来,三娘要不能宽仁礼待,石秀会怎么看她呢?
前面的话,蒋茉一眼扫过,并没有当真,而后头说蒋苓那几句,还真叫她看了进去,想想如今石府里头,可不是正住着刘丽华和宝郎两个,石秀就是不念和刘丽华的夫妻之情,难道还不念和宝郎的父子之情?别的不说,就看古进宝,平日里那样认真一个人,说起珍郎也是格外爱怜,就是打翻了墨池都是聪明可爱的缘故。
想到这里,蒋茉虽然还有嫉妒不平之心,可也不是不能忍耐的了。
不想转过半个月,石秀府里就闹出了事。
却是刘丽华拉着宝郎到蒋苓面前哭,哭因为石秀不在,他们母子受了多少冷待轻忽,连小郎君的生辰都没人记得,莫说庆贺了,就是长寿面也没有,亏得她还为着石秀殚精竭虑,直把蒋苓气得笑了。
刘丽华有这举动,也不出奇也出奇。
不出奇的是,刘丽华必定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不然这些年也撑不下来,更不能伴着俩个斥候往京城走一圈,拿下了王纲。
出奇的是,既然刘丽华是个有心机的,做什么到她这里来无理取闹?便是没给宝郎做生日,那也是因为她只提过宝郎年纪,对详细的时辰八字却是缄口不言。
既然没提过,又做什么生日呢?哪怕现在石秀在这里,也不能说是蒋苓瞧不上宝郎,所以故意的冷待他。
所以这里就有个疑问,既然刘丽华有心胸有计算,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借这事闹一通?是觉着她京都一行立了功劳,所以要借此生事?还是别有心肠?
刘丽华哪里是计较过不过生日的人,她瞧着是计较蒋苓不同宝郎做生日,实际是要借这一闹把宝郎的身份砸实在了。
宝郎真正的生日要再过十个月呢,如果是照那个生日过,宝郎不是石秀之子的秘密就揭破了,便是石秀还念着夫妻恩情,还念着她帮着拿捏住王纲的功劳,可以不计较她的再嫁,也不能叫宝郎占了他长子的身份去,至多认他做个养子。
庶子对上嫡子已然吃亏,更何况是养子?石秀如今可已经益阳候了,哪能叫养子占了先!所以刘丽华趁着石秀不在,又仗着“让嫡”的情分,在蒋苓面前做这一出戏,好叫人们都以为宝郎生辰是在这几日。
蒋苓再是聪明,也想不到刘丽华藏着这样一个秘密,更想不到她不但不心虚,反而借此大闹,虽然有疑问,也不得不安抚一二:“原来是宝郎生日,你明白说了便是,何苦哭成这样?宝郎知道你为他这样费心,岂不是有愧?”
刘丽华听蒋苓退了一步,也就收了泪,做出一副后悔的模样道:“夫人说得是,只是宝郎跟着我时,生日还有碗面吃,如今寻着他阿爹了,反倒脱了空,只一想到这里,我就愧对他。”
蒋苓笑了:“你即有这心,就该早些告诉我,毕竟宝郎如今也叫一声我阿娘了。”
自蒋璋自立后,刘丽华再也无力和蒋苓争驰,只好退居侧室,连着宝郎也得管蒋苓叫阿娘。要往日,刘丽华听到这话多少有些酸涩,可现在她自觉已叫侯府里人人错认了宝郎生日,正是舒心的时候,竟是对这话一笑而过:“夫人说得是。”
刘丽华见事已成,也不与蒋苓多说,指着一事退出,摇摇摆摆地回自家屋子去了。
可她千算万算,连石秀那头知道她这一闹的反应都算了进去,独独灯下黑,忘了算宝郎。
原来在蒋苓看来宝郎已是养不熟的年纪,搁在内院,要是有什么闪失,就是她照顾不周,平白伤了夫妻情义,让刘丽华得了便宜去。所以她就以宝郎从前在学业上无人教导为由,将宝郎挪到外院,让跟着他先生住,又拨了四个小厮,两个婆子服侍不说,甚至连晨昏定省特免了,说是是不是孝顺,不在这几句问安上。让宝郎一旬来一回就好,
如此一来,宝郎就少进内院,固然宝郎不用见蒋苓,可轻易也见不到刘丽华。且益阳候府都在蒋苓掌握,他们母子就是要传递消息也不易,是以刘丽华这次是先做戏,再想法子告诉宝郎知道,其中就差着时间,竟就漏了一个不起眼的破绽下来。
原来益阳候府内院外院,不过隔了二门而已,且刘丽华又是有意将事闹大的,所以“刘氏为着大郎的生辰到夫人面前哭了一场”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外院。
蒋苓虽然对刘丽华母子一直没深信,可毕竟身份教养在这里,做不来苛待孩童的事,拨给宝郎用的小厮都选老实安分的。这一老实安分,听说了宝郎“生日”又知道刘娘子是哭了一场的,就不忍起来,几人商议了下,推了叫明月的小厮到厨房走一圈,叫碗做得精细些面给大郎送去。
厨房里也听说了那场闹剧,又见是大郎的小厮来要面,哪里敢耽搁,不过一会就煮得了一碗骨汤面,并四样精致小菜,由厨房里管事的杜秋娘亲自送去。
侯府里的骨汤自然不是寻常骨汤,而是灶上用小火日夜不歇熬出来的,汤汁醇白如乳,而银丝面,却是微黄了,原是揉面时一滴水都不加的,只加鸡蛋与盐,又千锤百揉,最后做成的面,色做金黄,细如龙须,却是久煮不烂,乳白的汤中淡黄的面,还有烫了翠绿的青菜,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杜秋娘将面送到,还客客气气地赔罪,说是:“原是我们疏忽了,不知道大郎寿辰,大郎恕罪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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