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文看得穆远成额角也沁出冷汗来,定一定神又问袁氏求的是甚,袁氏哭道:“我听着那道士所言不吉,心上惶恐,到底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求的是婚姻。”
听见求的是婚姻,穆远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别说是他本身就不怎么愿与魏国公府做亲,就是愿意,看见这样的签文也要回头。如今顾虑的不过是大郎似乎心属蒋氏那位三娘,他的脾性又执拗,要不做这门亲,可与他怎么分说,他的身上还有伤呢,腿骨折断养不好可是要落下病的。
夫妇两个对坐了回,还是穆远成拿了主意道:“你只说你病了,出不得门,先混过这些日子再说。等他腿上长得好些了再告诉他。“说在这里停了一停,又道,“便是他舍不得又如何?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名,哪个有自家做主的。”
袁氏听说,点头答应,想了想又愁眉不展地说:“皇后殿下那里可怎么交代呢?”他们夫妇的谋划,原是想叫魏国公府自家不肯做亲,这样皇后那里不能怪罪他家;大郎那里也不好怪他们,人小娘子的父母不愿意,他们做父母的也强不过不是。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倒是不能再拖了。
她说了这话,连带着穆远成也拧起了眉毛,一头是失了皇后皇帝的意,一头是自家儿子的命,哪个要紧?穆远成立起身来在房内不住地转圈,直转得袁氏眼花缭乱。
穆远成转得一回,终于站住,用力一跺脚道:“罢了!”这声罢了,叫袁氏一颗心抖上了几抖,唯恐穆远成说出甚惊人的话来,不觉将手按在了心口,就听穆远成道:“我们要爵位是作什么的?为着还不是子孙后代?要大郎有甚,我们要爵位又有什么用?难道能带到地下去吗?”
听见这话,袁氏才觉着一颗心落在了胸腔里,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捂着口,不住地点头,含含糊糊地道:“是。我知道了。”穆远成再叹一声,在袁氏肩头拍了两拍,吩咐丫鬟好好伺候,自家转身出去。
袁氏得着穆远成不与蒋家定亲的准话,心上石头松开一线,慢慢地止了哭,这才觉出头疼欲裂,再也支持不住,进寝室在床上一歪,原是预备略靠一靠就起来的,不想这一觉睡下去到得掌灯也没醒来,丫鬟去问她要不要用晚膳,只是推不醒,再一摸,人已烧得烫手,顿时唬得了不得,急匆匆出来回穆远成知道。
穆远成这里知道了,先命管事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御医,自家过来探望,看袁氏烧得两颊通红,手几乎摸不上,到底二十年夫妇,平日也是有商量,怎么不急,先将袁氏房内的丫鬟发作一顿,骂他们不用心,烧得这样才发觉,要他们何用。又说管事做事拖沓,这些时候还不能把人请来,可见无能。
闹得一回,御医也过来了,这回过来的是个姓支的御医,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在御医署里是个新进。穆远成正是烦恼急躁的时候,当着支御医的面还能忍耐,待得支御医为袁氏看完病,留下药方告辞,就将去请御医的管事痛骂一回,骂他无用,连个有本事的御医也请不来;又骂御医署的御医们狗眼看人,瞧他安南伯府没势力就轻视云云。
不想他正骂,一张春凳抬了过来,上头躺的穆泰宁,却是袁氏这一病,不单穆远成被惊动,就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穆泰宁也晓得了。听见自家阿娘烧得烫手,穆泰宁又是个孝顺的,哪里还躺得住,逼着童仆将他挪到春凳上,抬来探视袁氏。
要他不来,穆远成骂几句也就罢了。或来得早些,在穆远成骂管事办事不用心时就过来也没什么,偏穆泰宁是在穆远成说自家无用,连着御医署的御医也看他们不起的时候过来了。穆远成自觉在儿子跟前显得他这个做阿爹的无能,失了脸面,顿时恼羞成怒,反将穆泰宁也是一顿怒骂。骂的是穆泰宁好色不孝,为着个小娘子宁可勒逼父母,全然忘了父母养育的昫劳,又说穆泰宁文不成武不就,是个废物,但凡他要是有些本事,御医署的人敢这么看轻他们家吗?
他骂这些时穆泰宁还唯唯称是,不想穆远成骂得性起,全忘了自家说的等穆泰宁伤势好些再告诉他,就道:“我只告诉你,这门亲事你休想!还不滚回去!在这里碍眼,是嫌我气得不狠吗?”
穆泰宁听着穆远成说亲事休想,一下从春凳上坐了起来,直着脖子道:“阿爹,你说甚?”
穆远成看穆泰宁情急,直如火上浇油一般更是恼怒:“只消我还在,你休想娶蒋氏三娘!滚!”他这句诛心的话一出,穆泰宁便知自家与蒋苓再无可能,身上一下失了力气再坐不住,重重地倒在春凳上,脸上一丝颜色也无,看着十分的可怜。穆远成竟是瞧也不瞧,立逼着童仆将穆泰宁抬走。
自穆泰宁被抬回房,把穆远成的话来回的想,先想穆远成贬斥他一事无成,这正和他梦境对上,梦中蒋苓也是这样看他;又想穆远成一口咬定不会为他提亲,叫他死心时横眉怒目的模样,虽不好说是心如死灰,也能说句魂不守舍,每日虽是一样的用饭吃药,可也不知吃到哪里去了,等袁氏能起床,已是隔了四日,穆泰宁已是憔悴支离。袁氏哪里知道是穆远成说话太狠的缘故,也无人敢告诉她,倒叫袁氏更觉着那不知哪里来的道士算得可准。这还没进门呢,就病成这样,要真娶了回来,哪里有大郎的活路呢,因此等着她痊愈,便向方皇后递了帖。
不说安南伯府这里一场大乱,只说魏国公府里蒋存信来向蒋苓交差,却是袁氏遇着的这一连串的事,都是出自蒋苓与蒋存信姐弟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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