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苓这一摔,刘丽华心里也不知是个甚滋味。说是怕,可蒋苓这孩子保不住,宝郎依旧是石秀独子,说不得就能做下一个益阳候。可要说是喜,又晓得,要是蒋苓这一胎真不保,她的性命多半也保不住。便是蒋苓腾不出手发落她,她那些兄嫂又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呢,偏石秀又鞭长莫及。
刘丽华这里正七上八下,就见阿梅已领着府里养着的府医急匆匆进来,这一回倒不是视若无睹了,从他们母子身边经过时,将两人恨恨地剜了眼。
叫阿梅看了这眼,刘丽华心里的害怕渐渐占了上风,趁着人不防备,忙推宝郎快走。
宝郎却不肯动,一心要陪着自家阿娘,无奈刘丽华推了他几把,又说:“你想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吗?”这才肯刚走。
没想到,宝郎将将起身,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成一片,才一转头,就见几个粗壮仆妇直扑过来,四手八脚地将他们按倒。
刘丽华心知不好,还不等她恳求解说,宝郎已发作了起来:“你们当我是谁,竟敢捆我!就不怕我阿爹回来砍了你们的头吗?”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道:“我倒要瞧瞧,益阳候怎么来砍我的头。”说话的声调并不高,却像是淬了冰一般,冷森森的。
宝郎再强硬霸道,毕竟年少,听到这声音有有些怕,再对来人看过去,惊惧之下又有些愤怒,却是不敢再强,倒是将头低了,却是,来人是蒋承业之母,魏王世子蒋存智之妻李氏。
原是,蒋苓叫刘丽华扑着了,她房内的丫鬟们素来训练有素,倒也慌而不乱,服侍她的服侍她,去请府医的请府医,因石秀不在,蒋苓自己又伤着了,府里无人主持,所以特地往魏王府走了一趟,将世子夫人李氏请了来。
一路来的路上,李氏已听丫鬟说过前情。
李氏性子方正,又与蒋存智夫妻和谐,没有妾室通房碍眼,所以本来就怜悯蒋苓要容忍刘丽华。只碍着刘丽华是石秀原配,只好强忍,现在刘丽华母子亲手把个把柄送过来,正中李氏下怀。她和蒋苓不同,蒋苓还要顾虑着石秀的脸面心情,李氏哪里用想这些,便是不拿着世子夫人身份说话,她也是蒋苓与石秀的嫂子,足以堂皇正大的替蒋苓出头。
刘丽华看李氏过来,已知道不好,再听她声气,更觉不祥,可无可奈何,只能咬牙过去给李氏行礼。
李氏连着眼角都没瞧他们一眼,径直走进卧房来见蒋苓。
府医刚给蒋苓诊完脉,正在拟方子,见世子夫人过来,将笔搁下,过来见礼。
李氏见蒋苓脸色尚可,放了一半的心,先按着她道:“你只管躺着,万事有我呢。”
蒋苓道:“是。”一面说一面睇了府医一眼,李氏心领神会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问府医:“三娘要紧么?”
府医听问,先背了一通药书,再道:“回夫人,亏得娘子先天足,后天保养得又好,虽然跌了,倒也没大碍,只吃这几日药就好,不过是个仔细的意思。”说了,将拟好的方子双手奉给李氏。
李氏不通药理,只知药名,一眼扫过,就搁在一边,又问:“我不耐烦听你背药书,我只问你,要是你们夫人再受冲撞会怎样?”
府医晓得侯府内情,更知道脚下是哪个的天下,怎么敢说蒋苓不要紧,便道:“须得好好将养,不受一点烦扰气恼才好。”
李氏这才露出笑来:“三娘和小郎君就拜托你了,你只消保得他们母子平安,世子与我都不会辜负你。”
府医唯唯称是,李氏这才出来料理刘丽华与宝郎两个。
要说刘丽华真是聪明人,对着蒋苓时,就摆出一副可怜面孔来,好胁迫蒋苓。见着李氏,便将可怜模样收了,端端正正地与李氏见礼:“妾刘氏见过世子夫人。”
宝郎自知失言,不用刘丽华教导,也在一边叫舅母。
李氏闻言冷笑:“当不起,我还等着益阳候回来砍我的头呢。”
宝郎被李氏说得又羞又恨,脸上通红,还得道:“舅母,我刚才以为是小丫头们乱闯,怕她们惊着阿娘,并不知道是您。”
“哦?这么说,倒是我委屈你了。”李氏扫他一眼,又问阿兰,“好好的,你们娘子怎么摔了?府医怎么说?”
刘丽华闻言大急:蒋苓怎么摔的?是她冲撞的。她为甚冲撞蒋苓,是为着给宝郎求情。为甚要为宝郎求情?宝郎说的那些话,李氏现将他拖出去打一顿都是轻的,所以哪里敢让阿兰出声,急道:“夫人,您是大郎舅母,您的教导怎么好说委屈大郎呢?是大郎太莽撞了。”
李氏只做没听见,又看着阿兰,“你说。”
阿兰走上几步,平平静静地把宝郎怎么闯来,在门前说了些什么话,蒋苓又是怎么处置,而后刘丽华又做了什么一一说了。宝郎屡次想打断,无奈他素来有些怕阿兰,张了几次口,还是不敢出声。
李氏听说一桩,就冷笑一声,直笑得刘丽华与宝郎两个心头发颤,听到说到最后,李氏竟是笑出声:“这就破案了,原来连着嫡母也敢辱骂,我不过是个舅母,又算什么呢?等益阳候回来,我倒是要好好请教请教,这样有脾性的小郎君是怎么教导的。”
刘丽华和宝郎脸上都是火辣辣的,只得上来认错。李氏根本不容她们母子说话,以宝郎辱骂嫡母,刘丽华险些扑倒嫡妻为由,害得蒋苓动了胎气为由,将她们母子二人禁足在自己房内,没有她的话,谁也不许放他们出来。更说是若是刘丽华与宝郎觉得她是越俎代庖管不到益阳候府后院,就等石秀回来,叫他来与蒋存智说话。
一边是益阳候的妾与庶长子,一边是魏王亲女,益阳候嫡妻与魏王世子夫人,仆人们会听从哪边还用说吗?更何况还有李氏从魏王府带了来的会些粗浅拳脚的仆妇们,刘丽华母子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叫仆妇们拖了出去。
李氏看着人走了,又回来见蒋苓。
事都料理干净了,李氏才有心教训蒋苓:“你从前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叫这对母子挟持住了?当街拿着登徒子当箭靶射的刚性呢?你就这样畏惧石秀吗?”
“我知道你碍着刘氏是他的原配,你后来居上,怕人说你闲话,可世上的事,无非是此消彼长,你退让了,他们就该得寸进尺了。你既然都占了霸占人丈夫阿爹的名头,再做退让又有什么意思,难道还能叫人说你贤德吗?倒不如做绝了。我看石秀也不敢为他们母子出头。”
蒋苓含笑听着,待得李氏说完,将房内众人扫了眼,不过一息,房内服侍的人就退得干干净净,只余李氏同蒋苓两个。
蒋苓这才说:“二嫂疼我和二兄是一样的,我心里明白。所以我有几句话同二嫂说。”
“二嫂,我与石秀的姻缘怎么来的,您也知道,我看他是阿爹用得着的能臣干将,他看我是魏王爱女,我和他各取所需罢了。”
“他找了刘氏六七年,要真无情,谁费这个心去?刘氏带着宝郎来投他,一个女郎在这乱世怎么死里逃生还养了个孩子下来,他只问一问,刘氏说了他便不再问,这是对他们无情吗?”
“我要是心爱这个丈夫,自然不能容人分甘,说不得要料理了这对母子。可我即不稀罕石秀,只消有阿爹二兄在,只消我有子,益阳候的爵位又不能旁落,我还理他们母子作甚?”
“如今我只保重身子,平安生下孩子便是。”
李氏握着蒋苓的手,越听越是心酸,不由埋怨起蒋存智来了,“他是怎么做人兄长的,竟让刘氏找到家里来了!害得你委屈。”
李氏这段话可以说蛮不讲理了。石秀和刘丽华是明媒正娶的夫妇,因为战乱才分散的,蒋苓是实实在在的后来。石秀和刘丽华再度团圆,真要论起道理来,正应该让刘丽华为嫡,或者是双妻并嫡,而不是降妻为妾,委屈的其实是刘丽华。
可这人心都是偏的,李氏和蒋苓姑嫂相得,自然偏向她。而在蒋苓眼里,看她身份才同她缔结婚姻的石秀的心,其实也偏了,偏向了蒋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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