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宝郎从前少到蒋苓这来,一是身份不明,二来也是宝郎不喜蒋苓,可如今石秀既肯认了她们母子,便是刘丽华身份不明,可宝郎至少是个庶长子。即是石秀长子,年纪也已不小,很该进学才是,而蒋璋身份贵重,府里大儒名士众多,教导个小郎君还不容易,所以刘丽华才带着宝郎来寻蒋苓,比着石秀的意思,想请蒋苓替宝郎找个先生。
便是蒋苓已预备接纳刘丽华母子,听说这话倒也笑了,因道:“刘娘子的意思我知道了,宝郎是该进学了。只是府里的先生才学是有的,可怕是不合适宝郎。”
刘丽华背挺直了,握住了要起身的宝郎的手,慢慢笑道:“蒋娘子这话,我不大明白。便是宝郎年纪小,可府上的郎君们,年少时的先生又是怎么样的?”
蒋苓动了动,旁边的阿兰已递过一个大软枕来,服侍蒋苓靠了,退下前又冷冷地瞧了眼宝郎。说来也奇,叫刘丽华拉着还有些不服气梗着头的宝哥叫阿兰看了那么眼,竟是软了气性,慢慢地将头低了下去。
蒋苓看宝郎低了头,才道:“我大兄是我阿爹长子,自然偏爱些,幼时是我阿爹亲自开蒙的。我二兄,正室嫡出,身份贵重,也是阿爹亲自教导,学了几本书在腹中,才请的先生,其余阿兄阿弟们,是我阿娘教导的。宝郎又是哪个启蒙?”
刘丽华一张粉面顿时通红,她便也曾念书识字,可只是粗通文墨而已,再由她教宝郎,不过是识字罢了,和国公亲自教导的不好比,与夫人启蒙也不能比,只好忍气,轻声道:“娘子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不想蒋苓又说:“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刘娘子爱护宝郎之情这样诚挚,我又怎么忍心叫你失望呢?”
听着前面那些话,刘丽华只以为事不谐,不意蒋苓口风一转,竟是答应下来,不禁欢喜不限,正要感谢,却听蒋苓道:“再则,宝郎到底是小郎君,总要在外走动,倘或有个不到之处,累及郎君。”
原来如此!刘丽华恍然大悟。必是石秀有令蒋苓多照拂她们母子的意思,这位蒋娘子心内不忿,只她到底不敢违拗夫君意思,所以才有前头那些酸话。
想到石秀顾念他们母子,刘丽华自是喜心翻到,谢过蒋苓出来,回到房里,就把她猜度的石秀的意思同宝郎说了,又叮嘱他,说是等蒋苓替他找的先生到了之后,千万听话,用心向学,这样等石秀回来,看着他聪明俊秀,自然喜欢他云云。到了这时,别说自小以为听刘丽华教导的宝郎,就是刘丽华自己也有些恍惚了,都觉得宝郎就是石秀的长子,不然石秀怎么能这样上心。
再说,蒋苓即答应了刘丽华替宝郎找个先生,第三日上果然就送了个人来。
这人姓个马,单名个腾字,也有四十多岁年纪,生得不高不矮,不丑不俊,看着全无出色的地方。再问来历,倒是令人佩服。马腾曾师从名师,只是家里负累极重,为着赡养父母,抚育弟妹,半途弃学回家,只他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且还没什么才名,没有旁技谋生,只能在家坐馆授课,奉养父母终老,为弟娶妻,为妹择婿,可说是曲尽了为人子为人兄之道。
这样的人若是朝政清明,举个孝廉也是应该的,可偏又遇着朝廷多事,是以到现在还是白身。且如今马腾父母都已过世,弟妹各自成家,他自家却在前年死了妻子,无力续娶,年纪即大又无子女,就想寻个坐馆的地方,也图束脩丰厚,只求将来一口薄馆一块薄地存身。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令人敬重,可送到刘丽华宝郎面前,不免叫他们多想,以为蒋苓要宝郎瞧瞧长兄是怎么做的,窃喜之余又有些羞恼,宝郎更说:“他们拿我当着长兄敬,我自然做个好兄长。”
这样的话,他们并没避着人说,就是避人,这里仆妇丫鬟都是蒋苓一手安排,可说到处都是她的耳目,哪能瞒得过她去,是以不过半日就传到了蒋苓这里。
蒋茜蒋茉等都替蒋苓不忿,蒋苓倒是觉得好笑,还说:“这孩子倒是知道上下尊卑。”气得蒋茜点她的额角:“你从前那些争强好胜的脾性都到哪里去了?难道被石秀降服了吗?他一个半路来投的破落户,要人才没人才,要脾性没脾性,你倒是服他什么!”
蒋茉也劝:“你以后也要有孩儿的,难道真要叫个庶不庶嫡不嫡,半路来的阿兄压头上吗?贤良也不是你这样的。”
蒋苓笑道:“哪里就是我贤良了,若是石秀看重宝郎,我拦在头里有甚用?倒叫他格外警惕。若是石秀不把宝郎看重,更不用我出头做那恶人。”
这样明白磊落的话,人听着反而恻然,只觉得蒋苓必是受多了委屈才想得这样透彻,是以蒋茜格外心疼,少不了劝她早些同石秀生个儿子来,有五个舅舅护着,便是石秀偏心长子也扛不住。
蒋苓听了起身福了福,笑吟吟地道:“这话我可记着了。”又说红口白牙的,须得立字为证才好。气得蒋茜跳起身来要扭她的嘴:“你这会子还知道诙谐!”又千叮万嘱,只说等石秀回来再不能同从前一样,把矜持面孔来对人,多少和软些,想她蒋苓青春正好,相貌也美丽,只要温柔些,还怕比不过个半老妇人吗?蒋苓只唯唯。
这话说过没几日,前线又传捷报,道石秀又夺了两城,逼得高畅不得不将前军后撤,气势大减,而配合石秀这次行动的,却是傅章。消息传到正在赶棋谱的蒋苓这里,手指一松,几枚棋子落下,将摆了一半的棋打散。
蒋璋取得这场胜利后,气候渐冷,两边都有些力有不逮,是以休战,石秀便是这时回城的。当日刘丽华哭到石秀门上,蒋苓开门将她们母子接进去这样的事城里不管是什么身份,几乎都知道这事
且这十多年以来,因着连年灾荒战乱,逃难途中夫妇离散,就有以为前头的丈夫妻子亡故了,另行婚嫁的。其中过得好好的,前头人忽然找了来的事也不少。可前头一个妻子明媒正娶,后一个妻子三书六证,都有婚书,而大梁朝又不许双妻并嫡,必有一个要退居妾室。可哪个为正哪个做妾?妻妾之别,不独涉及自身,更累及儿女,所以谁也不肯退让,丈夫多不能辖制,因此闹上衙门,叫官府断的也不算少见。
可这样的事通常只在平民百姓间,可这回出在了石秀将军家,石石秀新娶的娘子更是蒋帅爱女,身份贵重,又年轻美貌,而那位寻上门的娘子,虽然韶华不再,可有个儿子哩。要蒋娘子为正,那个刘娘子到底是原配,又生有石将军长子;要刘娘子为正,如今江北都在蒋帅治下,蒋娘子身份堪比公主,又怎么能屈居人下?
这样有趣的事,大伙儿都等着瞧热闹,就在这时,石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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