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京城叫反叛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有心思灵活的大臣们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道是:“他们都是太祖太宗的嫡系血脉,堂兄弟相争,又关外姓人什么事呢?且从前悯太子之薨,也是有故事的,康王替父张目,也有道理。”
有这样想法也不在少数,
可就是大臣想开城迎高畅,城门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开得了的,且成平帝手上还有羽林,正在焦急时,宗室里忽有人站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宗正韩王。
论起辈分来,韩王倒是不高,将近六十的他与成平帝还是一辈儿的,论起名声来,尽管他是宗正,也一直默默无名,只管按照两代帝王的吩咐行事,不想不出声归不出声,一出声就是个石破天惊,竟把出了一份诏书,打开看时,却是先帝的遗诏,立鲁王为太子。
若此诏书为真,那么现在这皇帝便是矫诏,便是伪帝。可这份诏书就算是真的,为什么在皇帝登基前不拿出来?一直看着伪帝倒行逆施,逼走魏国公,逼杀镇国公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这些疑问都是宗室与大臣们该问的,可这些人仿佛都记不得了一样,先去鲁王府迎鲁王,要奉鲁王登基。
不想鲁王平时看着憨傻,只知道吃喝玩乐,笑嘻嘻的十分好说话,到了这时候,倒是显出太祖血脉本色来,持剑立在银安殿里,对闯进王府的大臣宗室们一顿儿怒骂,骂他们是王莽朱温,毒如蝮蛇,又说他绝对不会成为他们谋篡的帮凶,要么他们自家退出去,往皇帝面前请罪;要么就将他一剑杀了,抬着他的尸体去登基。
众人推鲁王登基,哪里是真心觉得他能做个力挽狂澜的好皇帝,不过是利用他做傀儡罢了。只消鲁王登基,他将将践祚,根基不稳,而他们这些宗室大臣又有拥立之功,也说得上话,就好哄他与高畅媾和,到时是他继续做这个傀儡皇帝,还是给高畅禅位都无关紧要,总归好商量,总比伺候行事昏聩,刻薄寡恩的皇帝强。再则,将京城献给了高畅,便是无有功劳也不会有罪衍啊。可他们想得好,没料到鲁王竟能摆出这副玉石俱焚的架势,一时还真将众人镇住了。
还是楚王明白得快,立刻越众而出,与鲁王道:“糊涂!你以为先帝是怎么去的?先帝早疑心先齐王便是叫伪帝害死,可彼时他已病重,内宫都落入伪帝手中,所以不得不拟个密诏!哪里晓得还是没逃过伪帝的毒手!如今天可怜见,叫他众叛亲离,难道你还要辜负先帝一片苦心吗?嘿嘿,便是你执意要做个好臣子好弟弟,可令郎呢?”父死子继也是一样!前头的话还能当劝说听,落后一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几乎就是直说你就是死了,还有你儿子呢,不能把你架上,难道还不能推你儿子上去吗?
这几句话果然有用,鲁王颜色变更,握剑的手不住地颤抖,终于缓缓下落。几个年轻些的看着鲁王的剑下垂,立时一拥而上,抱胳膊的抱胳膊,夺剑的夺剑,终于将鲁王制服,扶到一边坐下,又苦口婆心地劝他,道是:“你便不将先帝遗诏放在心上,难道也不把大梁的天下放心上吗?这也是你为人子的道理吗?”
鲁王颜色几番变更,且从来寻死的人,叫人救了,通常不会立时再死第二次,鲁王也是一般,再叫劝了这几句,终于屈服,只道:“京中光禁军就有两万,城内还有执金吾,你们又有什么!拿什么与他争呢?倒不如就此罢手,我也只当你们不曾来过。”
“殿下请看。”韩王笑着向身后一指,他身后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身形瘦小又穿着深色衣裳,夹杂在人群里,并不醒目,而鲁王叫韩王等人逼迫着,自然也注意不到他,直到韩王将人闪出来,鲁王的双眼立刻睁大了。
这位姓个尹,单名一个照字,生得貌不惊人,权位却重,是成平帝登基后一手简拔的禁军的护军。
连着他都反了!
鲁王情知大势已去,待得拉下了现在的皇帝,紧接着便是他了,连着罪名都是现成的,所以手足一点力气也没有,心灰意冷的慢慢点头,道是:“知道了。”看他答应,众人不再耽搁,立时挟他往宫里去。
成平帝这时正在皇后宫中,他待兄弟寡情,待臣子无义,事父也不孝,唯独对上原配发妻,很有几分真心。这几日皇后偶有不识,成平帝便是内外交困,也特地来看她。
皇后有些见识,正劝成平帝将鲁王召进宫来,说是成平帝兄弟原来就少,如今只剩下他与鲁王两个,还有谁比他们兄弟更亲近呢?现在又是危难之际,正该勠力同心才是。
成平帝听说,也有些动心,点头称是。
皇后又建议,道是亲王侧妃之女依律是县主,乐安县主是鲁王侧妃岳氏所出,因她生母的关系,十分得鲁王喜欢,不若加恩,晋其为郡主,也是与鲁王的恩典了。
不过是封个郡主,又不是给个郡王爵位,有甚要紧,成平帝想也不想的点了头,和皇后又说了回话,这才摆驾回宫。哪里想到,他才回宫,鲁王也被韩王等挟持着进了宫。韩王先行,把出“先帝遗诏”来是皇帝是矫诏登基,先帝属意的继承人实际是鲁王。这头才要加恩,那头就来逼宫,简直好说是恩将仇报,成平帝气恨欲狂,一叠声的唤护军,可凭他怎么呼唤,不光不见御林军与护军,连着内侍也不见了踪影,便知道大事不好,倒把韩王等抛在一边,只对着鲁王喝骂。鲁王原就是不情不愿地被人裹挟了来的,再吃成平帝一骂,更是胆怯羞愧,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躲在了韩王身后。
成平帝指着龟缩不前的鲁王冲着韩王等冷笑:“你们要尊奉的就是这么一个有心无胆的废物吗?”说了又看向鲁王,“你要做皇帝,来,来,来,往前来。”说了又一点身畔的龙椅,“你来这里坐!你只消敢来,朕与你北面称臣又如何!”
听见这话,韩王反手一扯,将鲁王拉将出来,用力往前推,一面喝道:“便是你肯放过他,他一旦脱身,肯放过我们吗?”
鲁王依旧踌躇。
成平帝又冷笑道:“怎么样?不敢来么?”说了,撩袍在龙椅上坐了,“将朕扯下来。”又起手做个刀斩的手势在自家脖子上斩了下,“这颗头颅奉与你们又如何!”他从前行事极有先帝并宋太后的风范,该着精明的时候犯糊涂,该着糊涂的时候又过分精明,可今日明明已到穷途末路,眼见别说皇位了就是性命也未必能保住的时候,他倒是镇定起来,露出了该有的帝王风范,一时将韩王等人镇住了。明明禁宫已在掌握,明明往前两步大位唾手可得,偏就没人敢向前。
不想凭韩王在身后推,鲁王的动作依旧迟缓,便有人唯恐拖延生变,一个箭步冲到最前,伸手就往成平帝胸口抓去,扯住他胸口一提,生生地将他拉下了龙椅,却还笑问:“将你扯下来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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