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蒋存孝说的是:“阿娘即把赵氏说得这样好,如何不把来做二弟的娘子呢。公府嫡子与侯府嫡女才般配,许我这个庶出的,太委屈赵氏了。”这话里竟有直指岑氏偏心之意。
说来蒋璋偏爱蒋存孝多年,可在他心上顶要紧的还是公府传承、是规矩进退、是嫡庶分明、是上下尊卑,别说岑氏在蒋璋看来是个难得的贤妻良母,就是岑氏偏心她嫡亲骨肉,他说得讲得骂得,他蒋存孝说不得。
且在蒋璋心上也觉得,虽赵氏是岑氏说好的,可也是他答应下来的,这世上儿女婚约,除着驸马,仪宾,哪个不是做爹的做主?蒋存孝口中说着岑氏,焉知他心里不是怪着他呢。是以冲冲大怒,骂了句孽障,上去就是一掌,打在蒋存孝脸上。
要是蒋存孝乖觉些,认个错,陪个不是,这节许就揭过去了,不想蒋存孝从前是叫蒋璋宠惯的,后头又在战场上历练,脾气也好说句刚强,不独不认错,反与蒋璋驳嘴,说他说得没错。即平阳侯府的赵氏好,把来做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好了,未来的魏国公府嗣孙有平阳侯那样一个外祖父也算光荣。
蒋璋叫蒋存孝这番话气得倒仰,再顾不得十数年的疼爱,当时就令亲卫进来,把蒋存孝拖到,着实地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岑氏听着前后,眼中一下落下泪来,同蒋璋道:“我竟不知道大郎心上是这样的想的,说来也是我们的不是。要我们周到些,当时问他一问,也就好了。”
蒋璋讲完,心上的气也消了些,到底偏心蒋存孝,怕自家在气头上,把他打伤了,正有些后悔的时候,听岑氏这几句,又将怒气勾了起来,直冲冲地问岑氏,道是:“大娘是县君,我将她许与薛惟时,她可说过半句不愿意?!二郎的亲事,他可有提过一字半句?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出声,就他这里有话说?!”
岑氏把帕子掩了面,做个哭泣的样儿道:“那您也不用打得他这样呀,再是要娶亲的人,可也小呢。”话虽说得哀切,可帕子掩藏下,脸上一丝悲戚也无。
说来也难怪岑氏恼怒,依着蒋存孝的身份,差不多的人家,谁肯把嫡女配个庶出?庶子媳妇,那是好做的吗?便是嫡母宽厚,还有个庶子生母在那搁着呢,要敬不敬?要敬,哪家嫡女愿意放下身段来奉承个阿姨?要不敬,丈夫脸上须过不去。身份上差不多的人家,庶子配着庶女,也就合称了。偏蒋璋只要嫡出,也只好往下找。身份上差些儿,算是高攀高攀公府,才可能把个嫡女来配个庶子。
偏生蒋璋眼里只瞧得见差不多的公候人家,这才选出平阳侯府来。要不是平阳侯太过荒唐,依着他女儿的品貌,当真是能做二郎媳妇的,如何要屈就个庶子!
蒋璋哪里晓得岑氏心中恼怒,还以为她为着蒋存孝伤心,心中更道她是个慈母,过来揽着岑氏肩膀安慰了好一会。岑氏这才把帕子挪开,同蒋璋一块去瞧了瞧蒋存孝,回到自家房中,又召了蒋茜与赵氏来,将蒋存孝惹怒蒋璋叫打伤的事说了,又同赵氏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生劝一劝大郎。成婚是人生大事,总要欢欢喜喜的才好。”
赵氏听说蒋存智叫蒋璋打得卧床,心内疼痛,却也晓得这事而根源在蒋璋身上,便是岑氏有顺水推舟之嫌,可自家不过是个妾,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只得含悲忍痛地答应,捏这帕子往前院去了。
也不知赵氏与蒋存孝说了甚,他母子二人说过话之后,蒋存孝安静了下来,倒像是闹着要退亲的人不是他一般。
又说蒋存孝这里瞧不上平阳侯,平阳侯那头对魏国公府这门婚事倒是十分的满意。
两家婚书出了以后,平阳侯夫人就遣了自家的陪房来魏国公府量房子,好看看赵宝陪嫁里的家具到时怎么拜访
阿常瞧惯了平阳侯府后院里红粉成群,也晓得自家夫人外头看着稳得住,心里却苦如黄连。也亏得那些姬妾都无所出,不然日子还要难过。因此以等阿常看着魏国公府给蒋存孝预备的院子里只有正房三开五间,余下的就只有几间靠墙的耳房时顿时喜心翻倒:这样浅窄的院子,待得大娘过门,把嫁妆一摆,陪嫁丫鬟再一住,再安排不下闲人。既然安排不下闲人,蒋家大郎君就不好添人,大娘的房中自然就清净,再不用受宫氏受过的那些腌臜气。
量完屋子,阿常拜别岑氏,喜气洋洋地会去回与宫氏知道。
宫氏才吃了药靠在榻上养神,着阿常这番说话,脸上就现出笑来,轻声细气地与阿常道:“魏国公夫人是个宽厚的,宝儿得着这个归处,我也就安心了。”
阿常听着宫氏这番灰心的话,禁不住的眼红,又把些说过无数回的话来劝宫氏,只说那些小妖精们一个个都没得生,即没得生,也就掀不起甚风浪来,等她们年老色衰,侯爷还能把她们看在眼里吗?到时是卖是关,还不是夫人一句话的时。
宫氏听着,靠着隐囊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就落下泪水,看得阿常也眼红起来,待要把别的话来劝,又觉着口中发苦:
因着平阳侯内宠多,后院琐事不断,不是这个佳人少了脂粉,就是那个可人想要添衣裳,又或者两个姬妾的丫头争水打了起来,没个安静的时候。
待要告诉赵豫知道,赵豫的确天生的一个温柔多情,只道是女儿家原就是该疼宠着,对宫氏好说句言语温柔,成亲这几年,都没个高声说话的时候;对着姬妾们,也肯放下身段说话。这个也要怜惜,那个也要疼爱,哪个也不肯辜负了,哪个也不愿错待了,都要周全。他自小长在锦绣堆里,哪里会料理这些,自然都扔给了宫氏料理。
宫氏日日要替自家丈夫的姬妾料理这些,自然时常气得心口疼。她自家过了这样的日子,就不愿意女儿宝儿吃一样的苦,是以打赵宝十岁起,宫氏就开始留心,要替赵宝选个。
魏国公夫人岑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贵妇圈里也有议论,都说是个心正的,从不苛待姬妾庶子女。是以都好说宫氏心上是先取中的岑氏,又知道以平阳侯府的名声,嫡子媳妇就不用想了,就把眼光落在了蒋存孝的身上。便是平阳侯府风评差些,一个嫡女来配他庶子,总配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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