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国，凌霜殿

　　一个人从凌霜殿的内室出来，雨莲在悄悄替那人整理衣衫。

　　内室里，凌雪姬睡得很沉，丝毫没有感受到身边的床上凌乱的痕迹，和旁边空出的被褥。

　　外面的厅里，一盏烛光如豆，雨莲手脚麻利地将那人的黑色长袍给他系上带子，轻轻推开了厅里的门。

　　那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院子里，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所在，转过头走到了门口，那里早有一个小公公守在那里，见那人走了过去，悄悄地打开了半扇门。

　　夜很深，虽然有一轮弯月亮挂在天上，但那光很暗，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

　　院子外面，停着一个轿撵。

　　一个上了年纪的公公走过来，低声道，“皇上，您出来了。”

　　原来此人正是月影国国王珀书。

　　珀书点点头，那公公走过来，搀着珀书的手，珀书扶着那公公，上了轿撵。

　　公公见珀书坐稳了，一甩手里的鞭子，小声道，“起驾。”

　　旁边的侍卫们听了，稳稳地将轿撵抬了起来，开始走了。

　　那是一行4个抬轿子的侍卫，一个老公公，一个小公公，还有珀书，安静地回到了珀书的寝殿。

　　待珀书从那轿撵上下来，老公公对着那四个侍卫道，“下去歇着罢。”说完对旁边的小公公使了个眼色。

　　小公公看见，立即上前，领着4人抬着轿撵离开了。

　　老公公见侍卫走了，跟着珀书来到寝殿门前，打开了殿门。

　　凌霜殿里，凌雪姬还在沉沉地睡着，旁边的雨莲正在小心地铺平了床上的被褥，抱走了珀书用过的枕头。

　　不一会儿，雨莲又回到了内室，将床旁边的桌上的一碗水端了起来，拿起鱼骨的勺子，舀了一小勺，喂给了凌雪姬。

　　然后端着那碗走了出去，悄悄地关上了内室的门。

　　来到外室旁边的侧室，青霜睡得正沉，雨莲端着那碗，走到青霜身边，也给青霜喂了一小口水，将那碗藏在了自己的床边的柜子里，关上了柜子的门，在青霜对面的床上，睡下了。

　　凌霜殿内很静谧，院门口的那个小公公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九龙国，齐王府

　　北冥齐在书房里，点着一盏烛光，在翻看着一堆信纸，望着那娟秀的字迹，北冥齐的脸上，很是温和的神色，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在那张近乎妖媚的脸上，显得异常的有神采。

　　一张一张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每个字的笔画结构，看每个字的力道，看每个字的位置。

　　看着看着，北冥齐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还是没能忍住，去连着读了那封信。前面的那许多信，他都忍着，强迫自己只去看字，不去看字的意思，他都忍着做到了，只是到这一封，他还是失败了。

　　因为他发现那个字是一个轩字。

　　他忍不住看了前后，看了上下，最后发现，那封信的字，斜着连起来，是一句话：公子轩。

　　他忍不住怒火中烧，忍不住地将那张信纸丢在了桌上。

　　旁边的燕北早就看见北冥齐的变化了，他轻声道，“殿下何必如此动怒，反正那人已经不在了，少宫主回来，还不是殿下说了算吗？”

　　北冥齐听了，眼里竟露出一丝茫然来，转头看着燕北，“会吗？”

　　燕北点点头，道，“殿下放心，自然会的。”北冥齐听了燕北的话，心道，你可是不知道，她有多聪明，她有多看重北冥轩！

　　北冥齐默默地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这才将那些信纸全部收了起来，夹在了一本书里。用手轻轻地抚着那书的封面和书脊，良久，才对燕北道，“回去歇息罢。”

　　燕北听了，行礼道，“是！也请殿下不要太忧心，少宫主很快就会回来了。”

　　北冥齐听了，脸上略过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苦笑，道，“走了。”

　　曲檀香昨夜回到船舱房间后，刚刚被秦慕容突然握住了手，心里觉得很怪异。秦慕容到底真的是如下午所说的，放心不下自己猜跟来的吗？夏流宇也不止一次地和自己说过秦慕容喜欢自己，可是.......

　　今日秦慕容的举动太奇怪了，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呢？不会真的是要去九龙国做生意吧？若要说做生意，不应该是去月影吗？那里才是三国中最富裕的国家啊。

　　心中的怪异感总是挥之不去，于是暗道，先不管了，到九龙再说罢，那船已经被他遣了回去，总不能把他丢在海里吧？

　　唤了书画洗漱，早早地躺下了。

　　躺着躺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着不多久，曲檀香就梦见，自己回到了碧落宫。

　　飒婆婆站在碧落宫里的廊檐下，微笑着看着自己，自己也飞快地向飒婆婆跑去。一边跑，檀香一边惊讶自己怎么跑得这样快？

　　仔细一看，待跑到飒婆婆面前，檀香这才发现，飒婆婆是十几年前那个年轻的飒婆婆，而自己，是那个还很小，整天就知道再碧落宫里和书画姐姐和轻风哥哥疯玩的曲檀香。

　　只每天有吃的饱饱的，穿的漂漂亮亮的，和书画姐姐和轻风哥哥天天玩就好了。整日无忧无虑，觉得日子很漫长，太阳每天落得很快，喜欢下雨的时候跑到雨中与用手接雨水，喜欢下雪时在雪里跑来跑去，喜欢玩累了，去飒婆婆的殿里，靠着飒婆婆温暖的臂弯睡着。

　　那时候的自己，还没学武功，还没有和身边的小伙伴们互相比试，没有互相举起刀剑。

　　还没遇见北冥轩，还没来楚国，也没有遇见那么多的生死边缘。

　　“婆婆！”曲檀香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但梦里的感觉太好了，婆婆还是那个疼她的婆婆，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她舍不得醒来，于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在梦中喊飒婆婆。

　　“阿檀！”飒婆婆将自己抱了起来，亲昵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檀香觉得幸福极了，心中想起了婆婆的许多好，她不禁将身子更紧地依偎在婆婆怀里。飒婆婆说话了，“阿檀，你是婆婆的亲孙女，长大后要好好听话，要好好学东西，你将来是要继承碧落宫的，知道吗？”说着飒婆婆用弯着的食指轻轻地刮了刮自己的小鼻子。

　　原来，自己那么喜欢刮白龙的小鼻子，是受飒婆婆影响吗？

　　可是，到底是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和飒婆婆亲近过了，这样的动作若不是梦见，她都快忘记了，以前自己和飒婆婆竟是这样亲密吗？

　　那时候的自己，还并不知道，如今在飒婆婆怀里被飒婆婆搂着的自己，将来会被叫做工具，不久后就会被当做工具训练吧？

　　“阿檀知道，婆婆对阿檀最好了。婆婆你就放心吧，阿檀一定乖乖听话，一定会学的很好，不会让婆婆失望的。”檀香小小的身子被搂在飒婆婆怀里，用稚嫩的声音说。

　　檀香听着自己说出的话，仿佛是别人在说，而心里的话，却在不停地回想，如果这时候，我告诉婆婆我不想学那些，我不想长大，我只想这样快快乐乐地活着，飒婆婆会说什么呢？

　　可是，我在做梦啊，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现实中的事实吧？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婆婆就知道阿檀最乖最懂事了。”飒婆婆说着，轻轻地在檀香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婆婆过几日就开始教你认字好不好？”

　　檀香很想说，我不要学，我不要认字，我不要。

　　阿檀，不要答应，不要答应！檀香在心里想着，不停地祈祷着。

　　可是，檀香听见，自己用稚嫩的声音，用雀跃的动作，拍着手说，“好啊，好啊！阿檀要认字咯，阿檀明天要认字咯！”

　　可是，这真的是在做梦吗？

　　这一切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啊？

　　而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清晰地梦见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为什么梦里的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心声？

　　难道是过去的事情在梦里重新发生了一遍吗？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是快要回到九龙了，想念飒婆婆了，才会这样的吗？

　　飒婆婆，还是你有什么话要对阿檀说，入阿檀的梦了？

　　这种意识到自己做梦，而且不能控制梦中发生的事情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是怎么回事，好奇怪啊？

　　檀香想着想着，沉沉睡去了，再未做梦，睡到了天明。

　　同样的时刻，飒婆婆也做梦了，她梦见了年轻的自己，梦见了那个会雕玉的人，那个自己深埋在心中的人。

　　赵玄。

　　那是多么英俊的赵玄啊，他就那么站在一株绿意莹莹的桂花树下，对着自己笑着，绿色树叶和白色的桂花树正在徐徐落下。

　　飒婆婆不由自主地想，他不是走了吗？怎么无端入我梦里来了？

　　还是在那里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为何他会在我梦中对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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