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大花轿从正门直接抬入侯府,在距喜堂百步远之处停下,落轿,众人哈哈笑着簇拥郑景琰上前围住花轿,看着喜娘将盖了大红盖头的新娘子扶出来,新娘虽穿着宽大嫁衣,男人们却仍能看出她体态身段的美好,不由得都响应袁聪的起哄,要新郎亲自背扶新娘进喜堂,郑景琰推说这不合规矩,众位皇子却不依,笑闹推搡间,喜娘拿出一根红绸带,让新郎牵着新娘走,众人这才让开路,由司仪和喜娘引领新郎新娘顺着铺了大红地衣的甬道走进喜堂,拜过天地宗亲,然后在满堂亲朋的祝福声中将一对新人送入洞房。
婚仪规矩,一切听从喜娘安排,旁边还有两位姑母和其他的亲戚女眷看着,郑景琰只好陪着新娘坐床一小会,然后拿起缠了红绸的秤杆挑开新娘头上红盖巾,盛装的新娘引来大家的赞叹和喝彩,女眷们挤上前来围观品看新娘,郑景琰反被挤到外圈,他四下里看了看,就势离开了新房。
走在画廊下,看见长随杜仲从前头过来,郑景琰心知是来请他去陪客的,今天皇家几位皇子几乎都到齐了,在袁聪带领下,想必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新郎。
自己这就算成亲做了新郎?郑景琰悚然一惊,随即摇头苦笑。
杜仲走到侧边,俯身行了个礼,看看婢仆们离得比较远,便又靠近一步小声道:“侯爷,王姑娘跟前的青荷派了人来,说王姑娘病得厉害!”
郑景琰面无表情,举步往前走去,口中答了一句:“知道了!”
两天前才给王瑶贞诊脉,并无异常,今天忽然病得厉害,不用细究也能知道是什么原因。
瑶贞妹妹,今天这个婚仪原本可以推掉的,我有把握让夏姑娘主动退亲,是你三番两次劝告,要我千万不可逆了老太太的意愿,务必把夏姑娘娶进门!
你难过,我也不好受啊!
众目睽睽之下拜堂成亲,多方见证,亲友祝福,还有老祖宗喜极而落的眼泪,这一切,满满当当全压进心里,一样一样章程走下来,半点不敢疏忽,正正经经夫妻对拜完毕,礼成送入洞房,竟有一种完成了人生大事的感觉!
这算什么啊?娶的不是王瑶贞,承诺未兑现,如何能轻松!
郑景琰微叹口气,停下脚步对杜仲道:“一会借着送各王爷和皇子们出门的当儿,我去看看她,若是回来太迟被老太太发觉,你知道怎么做!”
“是!”
杜仲领命而去。
荣平侯成亲,婚宴铺张奢华,极其隆重,郑景琰是四皇子袁兆姨表兄弟,十二岁时做了四皇子的伴读,却又与皇叔袁聪走得近,其他皇子自是要卖他一个面子,满城显贵亦步亦趋,跟风随礼,当日侯府宾客盈门,通往荣平侯府那几条街道车水马龙,来往不绝的尽是些宝马豪车,一直喧嚣热闹到夜幕降临。
戌时,筵席酒香尚浓,宾客已散去大半,新郎更不见了踪影。
新婚之夜,自然不能冷落了新娘,客人们心照不宣,表示理解。
但新郎并不在新房里,夜深人静,龙凤高烛哔剥燃烧,红光映照满屋,新娘独自坐在华丽的喜床上,紫檀木雕花隔屏外摆着一张大圆桌,酒还温着,一桌子饭菜却已凉冷——新郎没有按时回来陪新娘吃团圆饭、喝合卺酒,喜娘和婢女们都打发下去了。
“姑爷真不像话!这新婚之夜,人生大事,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要紧的?”
翠香绷着张小脸从外间进来,嘴里小声嘀咕,她这是第十次跑到门后听动静,什么也没有听到,看见自家姑娘还中规中矩坐在那儿等着,顿时就心疼起来。
“姑娘,要不我让她们将菜热一热,姑娘先吃些吧?”
依晴看着摇曳的烛光,眨了眨眼道:“不用,先前你给我吃了些点心,现在也不觉得饿。让花雨备热水,我累了,想沐浴歇息!”
翠香楞了楞:“可这团圆饭、合卺酒还没吃上就换下喜服,不太好吧?”
依晴微微一笑:“刚才那个杜仲跟你说什么来着?”
翠香撇了撇嘴:“他说侯爷有要事去办,可能要回来得很晚,请少夫人担待一二……”
“这意思就是说:侯爷早已换下喜服出府去了!团圆饭、合卺酒什么的无关紧要,让我自个儿瞧着办!我等到这个点上是觉得老人们应该都已歇下——不妨事的,来,帮我脱下喜服!”
翠香扶着她到梳妆台前,说道:“也是咱们姑娘大人大量不跟姑爷计较,还替他瞒着老太太那边的人,若是别个啊,只怕要闹得满府皆知了!”
依晴微笑着不接她的话,只叮嘱道:“记着,今天可以喊姑爷、姑娘,到了明天,可得一致改口,都要跟这府里人一样,叫侯爷、少夫人!”
翠香抿嘴一笑:“知道了,少夫人!”
这朝代婚仪可够折腾人的,依晴累了一天,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出来,让翠香帮着把头发擦得半干,便打发她下去歇息,自己爬上宽大的婚床,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她才不会硬撑着傻等到天亮,也不会担心荣平侯郑景琰回不回来,从一开始她就隐约明白:这桩婚姻里她是被动的那一个,只需要听从安排就行,其它的不必太操心!
此时的郑景琰正坐在王家后院王瑶贞的香闺里,两人围桌而坐,小方桌上三四样清淡菜式,两只粥碗,王瑶贞为郑景琰布了一筷子素炒干笋,笑着说道:
“景哥哥吃了两碗,我吃了一碗,可见两人相伴,吃什么都香!先头我自己一个人,吃着鲜鱼粥觉得是苦的,怎么都咽不下,景哥哥来了,这白米粥吃起来也是如此香甜!”
郑景琰微笑了一下,他早饿了,筵席上敬着酒,根本没能吃上一口饭菜,正好以这个为借口拉王瑶贞起来陪他进些粥饭,好歹哄得她吃下半碗粥。
“瑶贞妹妹,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不进食,坏了身体也是自己受罪。”
王瑶贞垂下眼帘掩饰眸中一丝忧伤,稍倾复抬眼笑道:“好,我听景哥哥的话!原本也没什么,我躺一躺,到明天就能好的,都是青荷这丫头多事!景哥哥,我前几日在梅树下赏玩时偶有所感,谱得一首新曲,我二人来合奏可好?也能让我检出其中不足之处!”
郑景琰点头答应,没有半分迟疑,瑶贞憔悴的面容和绝望的神情让他心疼,今夜的陪伴若能减轻她一丝半点忧伤,他也愿意为之。
王瑶贞调好瑶琴先行弹奏,一曲过后郑景琰吹箫相和,两人皆精通乐理,合奏不是一次两次,自有一份默契,往来三遍方停了下来。
王瑶贞兴致盎然,笑着问:“景哥哥,新曲如何?”
郑景琰点头微笑:“很好,只是稍嫌伤感。值此寒冷季节,弹琴谱曲需要精神力气,你身子不好怕吃不消,还是先放一放,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再来赏玩不迟!”
王瑶贞叹了口气:“可我除了作词谱曲之外别无长处,我尚在孝期,自是不能作欢悦之音……景哥哥成亲后不能时常来陪我,若是连瑶琴都离了身边,就真的无以相伴,生而无欢了!”
郑景琰掏出一方丝帕擦拭紫竹箫,缓步走到王瑶贞身边坐下,看着她道:“妹妹只管安心调养身子,别的不必想太多,我只要在京城,就会常来!”
王瑶贞扑闪着浓黑的睫毛,毫不掩饰眼里的欢喜:“景哥哥,那新夫人怎么办?她会生气吗?”
郑景琰抿唇,俊美的脸上划过一缕清冷的笑意:“她是老太太娶来的,能陪着老太太应该就很高兴了!”
王瑶贞拉住郑景琰的手,歪着头看他:“景哥哥,那夏家的姑娘长得美不美?比我如何?”
郑景琰叹着气笑,没来由地想起四皇子袁兆哄他的那些爱姬们,千遍一律就是那句:“你比她美!你比她好十倍百倍!”
他曾庆幸自己不需要像袁兆那样,说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可却没料到有人主动问到他面前来,而且这人还是瑶贞妹妹!
原来女子们都一样,瑶贞妹妹也不能免俗。
但因为是瑶贞妹妹,他不能敷衍,只好温和答道:“你是瑶贞,你的美好是独一份,无人能及!”
王瑶贞眸光如水,笑容绽放,揽紧郑景琰一只手臂,将脸埋在他肩膊,娇声柔气地说道:“景哥哥,你说不要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儿,我们以后……我要为你生很多很多儿女!”
郑景琰点点头:“好!瑶贞妹妹,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明日清晨新人要早起,老太太会派人过来查看……”
王瑶贞一动不动,手上更上加力,欢笑变成呜咽,郑景琰轻轻拍抚她几下,柔声道:
“我会再来看你……明天你好好吃饭,夜里我给你送些新鲜糕点,府里新做的,有你爱吃的绿豆糕、栗子糕和桂花软饴,今晚走得仓促没顾得上!”
王瑶贞抽了抽鼻子,这才慢慢放开他,哽咽道:“景哥哥,我舍不得你……你一定要来!”
“等着,我明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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