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郑景琰回到侯府,走进二门,值更的婆子仆妇纷纷给侯爷行礼问好,郑景琰点点头便继续往内院走,却有两名年轻婢女手执灯笼从旁闪出,跟着他紧走几步,才轻声喊:“侯爷!”
郑景琰稍稍转过脸,看清了原来是王瑶贞身边的婢女青荷。
青荷再次屈膝行礼,说道:“姑娘有些事不甚明了,想请问一下侯爷,专让奴婢持灯在此等候侯爷……侯爷请随奴婢往涵今院去,与我们姑娘叙一叙!”
郑景琰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冷冷地看着青荷,直把青荷盯得垂下了脸:
“你是王姑娘身边人,王姑娘是侯府的客人,我便不好说你什么了。你回去将方才对我说的话再重复一遍给你们姑娘听听,问问她,这样可妥当?还有,深夜请男子相叙,可是你们姑娘的意思?姑娘身边的妈妈不加以劝阻的吗?若这是你们王家的规矩,我也不多话!不过这是我家,侯府规矩严明,家风清白,你家姑娘既来到我家做客,便要遵从侯府规矩,应遵守闺训,安分守己,不得胡来!少夫人有孕管不了太多,有什么要求尽管找管家去办,若与老太太、太太说,她们也会为你家姑娘做主!回去吧,将我这番话转告你家姑娘!”
郑景琰说完抬步就走,青荷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抽泣道:“奴婢唐突了,奴婢知错,请侯爷恕罪!”
郑景琰不再看她,青荷又再喊出一声:“侯爷!姑娘她……”
身后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二门上两个婆子赶了来,一个伸手捂住青荷的嘴,一个把她拖起来,推推搡搡往专供值更婆子歇坐喝水的门厅里走去,跟在青荷身后的小丫头尖声喊着:
“你们做什么呢?快放了青荷姐姐!刚刚侯爷还说了,我们是客,你们管不着我们!”
婆子冷笑:“有你们这般做客的么?把我们侯府当什么地方了?嗯?”
“……”
郑景琰越走越快,渐渐听不见二门上的吵闹声,心里却是叹了口气——到底什么原因?让他以前认为王瑶贞是个温良又聪明的女子?小时候的王瑶贞确实挺纯真可人的啊,现在却是如此蠢钝!多次自毁城墙,被人算计吃了亏还不知省悟,实在让他不懂说什么好!
娶到依晴是他的运数,但不能不说,也归功于王瑶贞的自作聪明,如果她当时坚决不肯退却,他就不会顺从祖母之意迎娶依晴,他自有法子与依晴退亲,遵守原先的承诺等着娶瑶贞,不管婚后二人是否幸福美满,他都会守着她过一辈子!
庆幸月老没有打瞌睡,他和依晴是命定的姻缘,终归在一起了!
是大姑母让王瑶贞退却的,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王瑶贞竟然还能相信大姑母,心甘情愿倒贴大笔银子和贵重物品,接受大姑母的算计!
他并没有安插人在王瑶贞身边,只让甘松布置了侍卫时常在王宅外围巡游,大姑母多次造访王宅都被侍卫们看到了,而青荷频频找甘松要银子,甘松免不得随口问了两句,青荷便将王瑶贞不懂节俭、花银如流水的缺点说了出来,并告诉甘松:那大笔银子左右也没便宜外人,全送进大姑太太的腰包里了!
这些情况,自然都禀报给郑景琰知道。
郑景琰不在京城这段时日,侯府后院也安排有侍卫于暗夜中巡值守护,侍卫无意中偷听到大姑母想加害依晴的意图,他回来得知,内心除了愤怒,对两位姑母愈发嫌恶,决定等忙完朝政事务一切安稳下来,便彻底清理侯府,姑母们有难处可以帮扶,却不能再让她们长期住在侯府!
兄弟尚且要分家,何况是嫁出去的姑娘?更令人难以容忍的是,竟妄想打压伤害他的妻儿,仅仅为了能在侯府里住得长久,获取多一些利益!
身为长辈不懂自重,那就不值得尊重,多年来为了祖母,郑景琰和母亲默许并容忍姑母们将侯府当成自己的家,随意往来居住,现在,她们已经失去这个资格了!
郑景琰在夜色中走得飞快,先去了一趟安和堂,看到老太太已歇下,便退回静心院,郑夫人还在灯下抄经文,郑景琰进去向母亲请安,郑夫人没让儿子坐下,只起身拉着儿子说了几句话,便让他赶紧回去:
“晴儿指不定还在等着你呢!你一去几个月,她带着身孕,害喜就害了三个月,吃不下睡不好,还要支撑着打理家务事,又用心陪伴祖母和我,辛苦得很!你啊,要善待她!”
“儿子明白!请母亲放心,儿子会好好疼爱依晴!”
郑景琰说完辞别母亲,用更快的速度回到玉辉院。
云屏与雁影坐在外间,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活儿,见侯爷回来了,赶紧走来服侍,云屏一边轻声禀报:
“少夫人早早歇下了,此时睡得正香,少夫人交待婢子们等爷回来,服侍爷沐浴更衣、用宵夜……”
郑景琰摆摆手,也轻声道:“净室里有水即可,我在宫里用过点心回来,不饿,你们下去吧!”
云屏、雁影也不多说,行礼退出上房,将门轻轻掩上。
郑景琰走入内室,到床前撩开帐子看了看睡着的依晴,她盖着幅缎面绣并蒂莲花薄褥,侧身而卧,一手护着腹部,一手放在腮边,睡颜恬静安然,看得出来她特意将两个枕头拍拍松了并排摆好,自己睡在里边,身侧空出来的位置,是留给郑景琰的。
以前的依晴,可从来不会考虑给他留位置,宽阔的大床里她一个人恣意躺卧,拖曳包裹着她那些绮丽的被套,数不清的大小枕头,或斜着或横着,或是呈大字直接睡在正中央,总之这么大的床她独自一人占据,偏偏就觉不出半点空旷寂寥,看得郑景琰好不忧伤。
现在,她终于觉醒了!瞧着她规矩又乖巧的样子,郑景琰实在忍不住,俯身下去,嘴唇在她香软柔滑的面颊轻轻触碰一下,看看她没有醒来的迹像,便退出帐幔,拿了换洗衣裳去净室沐浴洗漱。
待他回到床上,依晴换了个睡姿继续做梦,似乎是做了个很有趣的梦,她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甜蜜诱人的笑容。
郑景琰双臂撑在依晴身体两边,低头痴痴地看着她,心里两个小人好一阵争执,终是理智占上风,打消了弄醒依晴的念头,他慢慢贴近她躺下,宠溺而温柔地在她后脑勺亲了两下,然后闭上眼,心里祈求能进入她的梦境,逐渐地睡着了。
此时涵今院小偏院一间大屋子里,灯烛明亮,饮泣声此起彼伏,青荷跪在地上,不停地擦拭着眼泪,跟着她一同去到二门上的小丫头跪在另一边,也是抽抽噎噎,满脸泪痕。
王瑶贞坐在绣墩上看着青荷,眼眸里除了冷意,更多的是怨恼嫌弃:“这点事都办不成,还让个不相干的婆子押犯人似的送回来,七长八短说了那么一堆没油盐的话,你这是要气死我么?真是越长越傻!留着你还有何用处?”
柳烟将一碗燕窝粥递到王瑶贞面前,轻声道:“燕窝粥太凉就不好吃了,姑娘请用……”
王瑶贞伸手一拨,随着柳烟的惊呼声,精致的白瓷青花碗滑落下地,瓷碗质地极好,碎裂声不是很大,但那一碗精心炖熬的燕窝粥就这样浪费掉了。
柳烟从呆楞中清醒过来,接触到王瑶贞越发恨怒的眼神,赶紧也跪了下去。
王瑶贞却蹭地起身,指点着她们道:“好!好!你们一个两个,人大心也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老爷回来了是吧?封了个伯爵,王家从此又要兴盛了!太太死了,老爷自己逃得活命,四年多不到五年的时间,我为父母披麻戴孝,哭瞎了双眼,以病弱之身为祖母养老送终,他却在南边,在我母亲尸骨未寒之时另娶新人,还生下三个儿子……你们眼看着我落魄不好过了,便赶紧要回去讨好新主母、新的主子们!不肯好好当差,净想着另寻出路是吗?你们、你们打得好算盘啊!”
王瑶贞情绪激动,嘶声喊着说着,眼泪流了满脸!
屋里屋外,婢女们跪了一地,也跟着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幸亏这里是往后花园拓展出去的偏院,周围林木较多,隔挡了声响,便是发出再大些动静也惊扰不到别人。
王瑶贞哭闹了一会,几个丫头劝也劝不好,反被她寻着种种借口责骂,不得已,连日生病已经睡下的奶娘起来劝抚着,这才好了些。
青荷和柳烟忙支使着小丫头收拾清扫房间,又备了热水,撒些安神的花瓣进浴桶里,服侍王瑶贞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弄到半夜,大概王瑶贞自己也折腾累了,由着青荷柳烟服侍她上床,侧身朝里躺下便不动了。
大小丫头陆续退出房间,柳烟在外间榻上陪着姑娘,当最后一点灯光被熄灭,王瑶贞才慢慢躺平,黑暗中,泪水又是洇湿了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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