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句，终于让瑞王突然意识到不对了。

　　可惜晚了。

　　“如此说来本殿下的父亲摄政王的品行是不正了？不仅品行不正，而且还没有担当。”

　　好大一顶罪帽子扣下来。

　　众臣面面相觑，摄政王是何等着人物，谁敢说他的不是啊。

　　殿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肃重，众臣开始骚动不安了。

　　祈墨渊微沉着脸，一张削薄的唇抿得死紧。

　　都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了，说好的心腹重臣怎么还不想办法跳出来解围。

　　心腹重臣：压梨山大！

　　把气氛弄成这样，小储君好似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对。这才贬了父亲一下，立即又天真地问：“摄政王觉得呢？”

　　众臣：“……”

　　刚才那一段，一定是他们听错了，小储君这是闹哪样。

　　祈墨渊突然勾起嘴角，侧身轻飘飘地朝瑞王扫过来，他不紧不徐地问：“瑞王觉得呢？”

　　瑞王：“……”

　　他敢说自己的皇叔品行不正，没担当吗？

　　当然不敢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叔他不仅官大，辈份也大啊。

　　宋长卿默默地将袖子拢紧，首次交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败阵了下来。真是出师未捷。

　　就在众大臣以为这件事情会就这么掀过去时。

　　心腹重臣终于登场了。

　　“启禀储君殿下、摄政王，微臣有话要讲。”

　　倾宸显然不知道这位是他爹的心腹，惊讶道：“这位大人看着眼生。”

　　心腹重臣：“……”

　　“微臣名叫关之栋，任刑部尚书一职。”

　　“哦，原来是关尚书，不知关大人有什么话要讲呢？”

　　“微臣以为宁氏与摄政王行事固然不妥，但也情有可原。”

　　“哦？”倾宸没料到居然会有人要替他娘亲讲话，顿时眼里一亮。“关大人请说。”

　　眼生的关大人一本正经道：“微臣敢问储君大人今年几岁了？”

　　“刚满七岁。”倾宸疑心答。

　　此人话题跳的太远，倾宸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朝他爹望去。却见他爹立得直笔，眼也没有抬一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关之栋连连点头，继续道：“如此说来，宁氏大概是在八年前初孕。”

　　呃……话题真的是跳得太远，众人都有点茫然，个别几个人还当真就掰手指数了数，都说是大概了，其实不必精算么。

　　关之栋依旧严肃，依旧一本正经。

　　“微臣记得数年前摄政王初初受封，就中了毒，差点活不成了。同一年，容妃娘娘在别院受害……”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宋长卿眉心直跳，隐约不安。

　　“如果微臣没有算错的话，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不到一年，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召见了一位姑娘。那姑娘在凤仪宫展现了惊人的医术，救了还是皇子的睿贞皇上一命。”

　　“不知诸位大人可否还记得，那位姑娘正是宁氏。当时怀里抱着的，也正是储君殿下……”

　　这么久的历史，众人其实早就淡忘记了。

　　可是，那些个事情的的确确又比较特殊，就算真的忘记了，经过稍稍一提醒，也能让人迅速的想起来。

　　关之栋思络如此清楚，讲的有条有理，很快就有几位大人开始点头附和。

　　这是倾宸第一次听说爹爹和娘亲从前的旧事，他听的十分认真，生怕听漏了。

　　反到是祈墨渊却显得十分镇定，仿佛关之栋所讲的那些事情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样。让人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瑞王心里本就很不耐烦了，再听了他这么长一段废话，又见众人已经悄悄私语，更加没法淡定了。

　　他盯着关之栋，冷笑一声，“关大人挑出这些陈年旧事，到底是想证明什么？”

　　关之栋从容不迫地朝他行了个礼，“微臣不是想证明什么，微臣只是想提醒大家一句，这位宁家长女是有坠涯而亡的传言。当年肯是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这才导使骨肉分离。”

　　“关大人这是何意？”瑞王依旧没听懂。

　　“以宁家的地位，宁氏虽为嫡女，与摄政王也是相差甚远。王爷这般人物，难道不应该选一位更好的王妃？”

　　这话……说得也是蛮有道理的。

　　可祈墨渊与倾宸却同时拧起了眉，父子的表情同出一辙，齐唰唰的朝关之栋看过来。

　　关之栋：“……”

　　息怒啊息怒啊，他已经很努力在往美好的方面去圆话了。

　　瑞王已经被绕晕，怒道：“关大人有话直接说，不必绕来绕去！”

　　关之栋突然笑了笑，“微臣想的说的是，当年的江宁王即便是要了这样的一个女子，难道也要不起吗？”

　　这……

　　众臣无话可说。别说一个书香世家的女子，就算是权贵之家的千金，他江宁王也是要得起的。

　　关之栋稍为停顿了一下，“储君殿下刚才说摄政王品行不正，没有担当，微臣以为储君殿下完全误会了摄政王。”

　　“关大人请说……”倾宸也晕了，他不仅晕了，他还目瞪口呆了。这位关大人这样贬损他娘亲真的好吗？

　　“微臣刚才已经说了，摄政王当年中了毒，又逢容妃娘娘亡故，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宁氏也是情有可原。”

　　好啦，说了这么多废话，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祈墨渊斜了他一眼，没出声。

　　倾宸也默默地沉默。

　　就连宋长卿也不得不佩服关之栋的口才，不亏是管刑部的，思路就是有条有理。最主要的是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

　　虽然他明知道当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可事实又摆在眼看，偏偏被他巧妙的穿针引线，让人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百事孝为先。一个“孝”摆出来，别的事情只有靠边站。

　　当年容妃故亡所以戴孝。

　　然后有仁光帝故亡所以又戴孝。

　　所以真的不是摄政王品行不正，没有担当，也不是宁氏没有德行，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可怜了七八年还没名没份的。

　　既然她这么可怜，为何还要弹劾她？岂不是欺人太甚？

　　……众人沉默深思。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机会，就这么轻易被击败了，瑞王岂会心甘。见关之栋把事情搅乱了就退回去，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就来气。

　　他眼珠微转，突然如福至心灵一般，眼里微微一亮。

　　他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关大人所言甚是，就连本王听到这里也不仅要为宁氏掬一把同情泪。但是，我离照孝制只有三年，如今储君都七岁了……关大人又该怎么说？”

　　话到这个份上，众人已经都明白瑞王的意思了。他这分明就是针锋相对，故意让人难堪啊。

　　众人不禁又朝祈墨渊望去。

　　就连倾宸也直愣愣地望着他爹。

　　他当了这么多年没娘疼的孩子，那么一段岁月他想娘亲想得心肝儿都疼呢。

　　关之栋琢磨着了下，正欲开口。

　　却听到祈墨渊森寒的声音至前面传过来，“的确，本王也想知道，当年是何人刺杀本王，致使本王的爱妃坠下悬崖，让本王与爱妃一别竟是这么多年？”

　　呃……没有不要脸的，只有更不要脸的。

　　颠倒是非黑白，扭曲事实真相的高手无处不在。

　　当年宁染染救下祈流云的事情轰动一时，受到了不小的关注。她坠涯的事情传出来，引得无数人为她而惋惜。

　　然而，她到底是怎么坠涯的真相，却仅有那么几个人知道。

　　瑞王这个傻呆，早就不记得此事。原以为自己总算扳回一城，哪知直接就被秒杀了。

　　祈墨渊再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的眼神突然变的犀利无比，四周也渐渐罩起了慑人的寒意。

　　他冷笑道：“当年本王在郊外被刺杀，此事似乎交给了九门提督来办。至今本王也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

　　九门提督连连擦汗。

　　“张大人的谏言到是提醒了本王，此事也该是要深查的时候了。至于京师的守备和治安么……”祈墨渊嘴角边再次勾起一记冷笑，“九门提督怎么说？”

　　突然就中枪的九门提督暗骂一声，连忙跪下。

　　这个案子当初不是没有彻查啊。当年的仁光皇上对此事很是关心，时不时就会提上来问问。可当年的刺杀摄政王的那批黑衣人，行踪很是诡异，根本无处可查。

　　况且，他追查此案时，隐约感觉到有几股势力在暗中阻扰，导致案情毫无进展。之后，仁光皇上似乎也隐隐觉得不对，便将此案一压再压。

　　从此，此案便随着宁氏坠涯成了一个悬案。

　　事到如今要他怎么说？说是被仁光皇上压下来不让查的吗？那不是找死么？

　　九门提督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急切想着办法回复。奈何越急越想不到，最终伏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说瑞王是故意针对，那么摄政王就是故意装傻。此事，他不可能不查，也不可能不知道仁光皇帝的态度。

　　他就是这么故意的，谁又敢说什么。

　　九门提督那个恨，他在心里将张大人跟瑞王诅咒一万遍，丫的没事找事，他却成那个最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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