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儿在她面前本就小心翼翼的，因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冷漠与疏离，都有些不敢开口了。
撑不住心底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就默默淌起泪开。
她这副模样，祈绝尘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再朝宁染染看来时，神色是相当的不悦。
宁染染越看这两人，越觉得不对劲。可她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冷眼相待。
“染姐姐，我也不知道外公他为何会变成那样。还在盛京时，我是真的不知情的。哪怕是后来到了漠北，我也只是以为，外公为的不过是把晨哥哥救出来。叶家子嗣如今已经凋零成那样，晨哥哥若是没了，叶家就真的绝后了……”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我是误会你了？你的心其实不是向着叶家的？”宁染染丝毫不为所动。
赵允儿心中一痛，旧泪未干，新泪又涌了出来。
她摇摇头，狠狠地摇摇头，“染姐姐，允儿是果郡王府的姑娘，心里怎么可能不向着叶家。”
“这么说，你跑到江宁来，真的是另有所图罗？”
宁染染步步紧逼，一步也不让。
赵允儿咬着红唇，身体已经开始发颤。
“够了！”祈绝尘终于看不过去，他猛地起身，狠狠瞪向宁染染，“这个女人竟是如此歹毒，你是要逼死她吗？”
宁染染依旧冷笑着反击回去，“我逼死谁，也逼死不了果郡王府的郡主啊。昭阳郡主福大命大，便是病魔缠身，毒疮长得满身都是也死不了，更何况如今也是这么完完整整……”
“闭嘴！”祈绝尘气得浑身发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宁染染的嘴竟如此恶毒。
眼看着赵允儿哆哆嗦嗦抱着身体缩瑟着，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却最终握了握拳，又放了下来。
回头，再朝着宁染染狠狠瞪过去，阴沉道：“这世间最无辜的人便是她，你不该这么说她。”
“三殿下，别说了……”
赵允儿突然打断了他，一脸恳求。
祈绝尘还想着要教训一下宁染染来着，被她这么一打断，突然想到她是祈墨渊的未过门的王妃。他也不好真的跟她动手，一时之间非常的气恼。
这两人一举一动之间，实在是有着过分的默契。
宁染染依旧不动声色。
如果说赵允儿是最无辜的，那她呢？她又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她活该就要被人莫名其妙往脚底踩！
“无论无何……”赵允儿再次开口，声音十分哽咽，“染姐姐还愿意见我，愿意同我说上两句话，允儿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宁染染看那她副伤心欲绝地模样，心底忍不住就烦躁了起来。
“旁的话不必多说了，我也不愿意知道。且说说，你们为何跑到江宁来？”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僵硬，又惹得祈绝尘不快了。眼看他又动怒了，赵允儿连忙扯住他的袖口。
祈绝尘果然又闭嘴了。
宁染染默默地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染姐姐，我与三殿下能来江宁，实在是不得已。漠北已经大乱了，我实在没有想到外公竟会……他是真的动了杀念啊，若非我们跑得快，三殿下恐怕……”
说着说着，她脸上又黯淡了下去。
“你也知道，先前因为晨哥哥的事情。三殿下被迫受到了不小的牵连，他如今也回不了盛京了，唯有来江宁。”
听她这语气，好似在说祈绝尘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
宁染染狐疑地盯着两人，一时之间也分辩不出她这知是真是假。
赵允儿却突然抬起头，直直望过来，“染姐姐，外公他是真的疯了，他竟说这江山本该姓叶，是祈氏抢了叶家的江山……”
宁染染心里一惊。
赵允儿又嘤嘤哭泣了起来，她好似受不住一般，堪堪撇过脸，哭得越发悲怆。
“允儿……”祈绝尘眼中有着悲悯，那只手抬了好几次，都忍住了。
“染姐姐，你可知道我查了六年的那个幕后之人是谁吗？你知道吗……”
宁染染心里又是一惊。
她早知道的，祈墨渊早已跟她提及过。此事，一直都是她心底最避讳的事情。她万万没有想到，赵允儿会在这样的一种事情之下，提起此事。
“那人就是外公啊……你知道吗？那人就是我的外公啊，他是我的亲外祖啊……呜呜……我身上的那些毒疮，我身体里的那只恶虫……”
“别说了。”宁染染藏在袖中的手，终于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不，染姐姐，你就让我说吧。我怕过了今夜再也没勇气，跟你说对不起了。对不起，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你都是因我而受到牵连。对不起，当年的那个孩子……”
“别说了。”宁染染幽幽叹了口气，“我不怨你了，你别说了。”
赵允儿被她打断，依旧还在哽咽，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就好似要把多年以来，积攒的眼泪都要哭出来似的，这一哭便没完没了了。
其实，宁染染也早明白那些事情，或许真的与他们无关。
如若不然，到了这种时候，祈墨渊哪里会放任他们留在王府。还放任他们跑到她眼前来晃荡。
哪怕之前真的有误会，以祈墨渊的本事，也能快速得查到事实真相吧。
她默默地站了起来，抿着嘴唇一语不发地看了看，趴在玉石桌上哭成泪人的赵允儿。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这才挪开脚迈出了凉亭。
直到走出老远，凉亭里才隐隐约约传来祈绝尘略显笨拙的劝慰声。
世间百态，真是事事难料啊。
宁染染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句，然后对着空旷而低沉的天幕，叫道：“来人！”
“染夫人有何吩咐？”暗卫立即就从暗中跳了出来。
“王爷呢？”
暗卫有问必答，“王爷带着古家的姑娘去了被烧毁的林府。”
“嗯？”去林府做什么？
“染夫人别误会，王爷是去查事情。”
她误会什么了？宁染染脸上一黑。
那暗卫有些忐忑，又解释道：“染夫人放心，王爷虽然是与古家姑娘独去的，但王爷对染夫人的心意不会变的。”
这是告诉她，他们家王爷不会对她变心么？可是她为何听着就很不对味呢，这家伙确定不是来黑他们家王爷的？
清者自清么，为何还要这么苍白的解释？
那暗卫似乎也突然醒悟过来了，他这是越描越黑啊，泪了。听说这位夫人善妒，他真的只是想替王爷证明一下清白了啊。
宁染染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确定你不是漠北派来的间谍吗？”
何为间谍？暗卫愣住了。
可宁染染的心情已经被他成功的破坏了，再不想多看他一眼。她含着怒气，转身就走。
暗卫默了。瞬间又暴走了，啊啊啊，他不会被王爷揍的吧？
……
这一夜，祈墨渊很晚才回来。
而宁染染却因为赵允儿的那番话，回到寝房后，久久无法入睡。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就算有些许的偏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那个让她初次在这个世界上，体会到家的温暖的叶家，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而她，也再没有任何理由，不去面对这样的事实了。
眼下，最让她放心不下的，依旧是小团子。
果郡王毕竟是一代战将，两军对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等不到天亮了！
宁染染翻身而起，速度穿戴整齐，正欲叫人时，却听到门被吱嘎一下推开了。
视线落到宁染染身上时，祈墨渊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这么晚了，她还是醒着了。
“怎么还没睡？”他眉头微蹙。
“你去那堆废虚里干什么去了？”宁染染反问。
“也没干什么，只是觉得林府有些古怪，去查一下。”
“那你带着人家葱嫩的小姑娘做什么？”这才是她更关心的问题。
祈墨渊的眼角微微一抽，心里瞬间了然。也料定是哪个没眼色的侍卫在她眼前多了嘴，有些不悦。
“怎么？还说不得？”宁染染是因为侍卫提及此事，顺口就问了。没料到，他竟然还摆脸色给她看呢。
顿时就炸毛了。
“别瞎想。”祈墨渊眼里微微一闪。
“呵呵，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的……你的侍卫还使劲说，你跟人家小姑娘没啥呢，让我不要多想。却没想到，你竟也是同样的话，我能想什么呀。”
说着，她就狠狠地剜了他好几眼。
这是没有多想的样子？祈墨渊真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不是说安排我出城么？我看今晚就是个好时机。”宁染染把话题一跳，跳得理所当然。
祈墨渊怔住，郁闷道：“你也说要带些药材上路的……”
“难不成这点小事，也要我亲自去办吗？”她又剜了他一眼。都怪他，把她折腾得下不了床，居然还好意思拿这点小事当借口。
她才不要理他。
祈墨渊竟无言以对。
其实药材的事情，他早就令人准备好了。那不过是他留她的话，不想她就这么堵着气走了。
“天亮再走吧。”他竟有些忐忑，有些心慌。
宁染染一哂，“早走晚走，还不是都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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