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着嘴唇笑了笑，才道：“江大夫如何就认为我是凤若予，我娘亲就不能是苏婉轻了？”
江大夫皱起眉，严肃道：“夫人，请不要乱开玩笑。”
“我没有乱开玩笑。”宁染染收起了笑容，也严肃了起来，“如果我说我其实叫宁染染，不知江大夫信否？”
“你说什么？”
“我叫宁染染，是南城书香宁家宁谦道的嫡长女，六年前入了镜月谷门下，江大夫若不相信，可以派人去查一查。”
暗阁的光线不是很亮，宁染染抱着小团子显得很是从容。脸色恬静，眼里平静无波。
江大夫单名一个易字，家里虽然三代从医，可惜医术却不是很精湛。家到中落之时，江易被送进了名家大户苏家为仆。
从此就成了苏家一名小厮。
也是他喜欢研究一些小偏方，有一次无意之间救了苏家嫡女苏婉轻，这才受到了重用。
他口中的少主，并非是苏婉轻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但是宁染染猜得没错，这个少主，的确跟苏婉轻关系亲厚。
江易深深地看着宁染染，借着暗阁微弱的光线，仔细地打量起她来。
宁染染的长相其实跟苏婉轻挺像，只是比起温婉贤淑的母亲，她明艳生辉，眼眸略带清冷，加上习武之故，乍然看上去有些英气逼人。
再者，六年前早就传出宁家的嫡长女已死的消息。江易看到她的时候，虽有好感，但的确是没有看出来。
江易辨认了好一会儿，突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小主。”
“江大夫，您这是做什么？”宁染染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小团子，伸手去扶他。
“小主……”江易有些哽咽，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小主竟没有死，老夫竟被外面的传言给蒙蔽了。”
“江大夫快快请起。”
江易眼里隐有泪花，起身后都还在哽咽。
宁染染一直都没有原主的记忆，也只能从这江大夫的反应，来推测他与苏婉轻的主仆关系。
“小主这些年，过得可还好？”江大夫擦干眼泪，视线触及小团子时，反而破涕而笑，“小小主也这么大了。”
宁染染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知道他这是误会了，心里有些莫名的复杂。
不过，她对此人也不了解，也没有必要推心置腹，所以也就没有解释，算是默认了小团子的身份。
而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小团子，此时却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他肃着脸说：“你放心，我娘亲有我跟爹爹照顾，她会过得很好。”
“爹爹？”江易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当中，有些愣忡。
六年前，宁家嫡长女未婚先子，臭名远扬，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才刚接手这和善堂，忙得焦头烂耳，等他安置好了一切，找上宁家时，就得到了宁染染去世的消息。
也就是那个时候，宁谦道知道了这五间商铺的存在。
六年前，宁家还是挺强硬的，宁谦道也有些手段，很快就将手伸向了这五间商铺。
出于无奈，五间商铺的管事，经过一番商议，让利分红，叫宁谦道占尽了便宜。
当然，如今的宁家渐渐失势，他们也正想着办法，想将宁谦道手里的那份利给拿回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江易的重点却放在了小团子口中的爹爹身上，“小主已经成亲了？”
呃……宁染染头皮微微一麻，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才摇摇头，“还没有。”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江易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到底是哪个男人，居然胆敢这样对待小主，真是半点的担当也没有！”
这话就说到了宁染染的伤心事了。的确，都六年了，那个男人至今都没有出现，可不就是没有担当嘛。
她点了点头，“江大夫说得对，当年之事是我糊涂了。”
“小主知错能改，就是好事，那样的男子实在不是良配。”江易点头附和。
可下一瞬他又惊讶了，“那小小主嘴里的爹爹是？”
呃……这个有点复染，好难解释。
宁染染脑子里缠成了死结。
“是后爹！”小团子急中生智。
宁染染：“……”
她感动得都要哭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个孩子比小团子更贴心了。
为了不让她尴尬，亲爹都被他掰成了后爹。她都有点同情祈墨渊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谁知，却被他偏头躲了过去。
宁染染的手伸到半空中，僵了僵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下意识就朝他的小脸看去。
却见小团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向她时，还瞪了她一眼。
宁染染莫名其妙。
小团子心里有点郁闷，因为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又被她骗了。
她根本不是凤若予，她是宁染染！
江易终于不在纠扯着这个放题了。“小主如今与从前大不一样，老夫替小主感到高兴。”
“多谢。”
江易沉默了一下，想起了还被他捏在手里的地契，这才重新叠好，又还给了宁染染。
问道：“不知少主现在身在何处？”
“少主？”宁染染一愣。
江易还沉静在喜悦当中，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妥，也就理所当然道：“既然小主能拿到这五间商铺的地契，定然已经见过少主了。”
“一别多年，老夫当年见到少主的时候，跟小主的年纪相差无己，时间过得可真快，老夫也老了。”
“等一下，你说的少主难道不是我母亲？”
一直听着他叫自己小主，宁染染自然也就认为，他说的这个少主，就是苏婉轻了，难道……不是？
江易乐呵呵一笑，“小主误会了，老夫说得少主，是姑爷不是小姐。”
姑爷……宁谦道？
这五间商铺是宁谦道的？
宁染染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立即打开地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不解道：“可这上面明明写着苏婉轻的名字啊？”
“小主有所不知。这五间商铺是少主后来转到小姐名下的，只是小姐对经商一窍不通，一直都是少主亲自打理的。”
宁谦道！居然是宁谦道的！
宁染染突间就觉得自己又干了一件蠢极的事情，一点都不想说话了。
江易陷在回忆当中，有点意犹未尽，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摇头叹息道：“可惜少主后来去了漠北，小姐也被迫嫁给了宁谦道。可惜啊可惜，多好的一对……”
“你说什么？你说的少主到底是谁？”
江易一愣，“小主不是见过少主了吗？”
“我……”她哪里见过什么少主，真是莫名其妙。到底谁才是这个少主？
她心里一阵烦躁，郁闷得不行。
江易还在那边念念叨叨，“这多么年了，一直只知道他在漠北，总算是回来了……”
漠北……宁染染一个激灵。
漠北！苏子清说他跟他爹一直生活在漠北！这个地契又是苏子清给她的……
“宁叶鸣！”
“小主果然是见过少主的，老夫就知道他肯定回来了。”
宁染染真的再也不想说话了。她捏着地契，脸上忽青忽白。
她是拿着地契来收铺子的，结果，搞了半天才知道这地契跟她压根儿没啥关系。
真是白白折腾。
还有那个苏子清，这东西明明是他爹的，他居然傻乎乎地拿给她，真是让人无语极了。
叫她白高兴了一场。
不过，既然知道这铺子跟她没啥关系了，她自然也就不再多留了。至于苏婉轻明明嫁给了宁谦道，为何他却叫宁叶鸣姑爷的事情，宁染染也没有心情想知道了。
她正想找借口告辞时，却听到暗阁外面传来敲门声。
“江大夫，挨了镰刀的那人醒了。”
江易立即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脸上难掩兴奋，回头对着宁染染，笑眯眯地说：“小主医术真真是好。”
宁染染扯了扯嘴角，叹道：“去看看吧。”
小团子还在闹别扭，宁染染伸手去牵他时，他扭捏了两下，到底没舍得甩开手。
宁染染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便慢了数步，与前面的江易拉开距离。
“你怎么啦？”
“哼！”
“哼是什么意思？”
“你说过不会再骗我的！”小团子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
“没有吧，我骗你啥了？”宁染染好无辜。
“还说没有！你明明不叫凤若予，你是宁家的人！”
搞了半天，原来是在为这个。宁染染忍不住捏了捏额角，郁闷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骗人！你骗了我好多次了！”
“没有，我发誓。”
小团子终于怒气冲冲甩开她的手，“都骗了这么多次了，还发誓！你还敢再有诚意一点吗？”
宁染染更无辜了，立即就按住快要暴跳的小团子，耐心道：“你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叫我什么？”
小团子本不想理会她，但还是忍不住说：“神医姐姐。”
“对啊，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让你叫我染姨，可你非要叫我染姐姐对不对？”
小团子歪着头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宁染染当下直起了身，很有气势地说：“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我叫宁染染，你叫我染姐姐有什么不对？”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了，小团子的记忆已经被搞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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