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南郊有一座十分破旧的道观,荒废了不知道有多久,名字什么的早看不清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要找的人在就行。
这深更半夜的,从府里光明正大的出去肯定是不行的,魏翎还穿着夜行衣呢,于是兄妹俩跟做贼似的,偷摸摸地翻墙而出。
太晚了,街道上早已不见了行人,家家掩门闭户,月光清亮如水,两人并肩前行,没一会儿就到了那座破落的道观前。
道观应是荒废了许久,蛛丝结网,破瓦颓垣,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处处都堆满了厚厚的灰尘,荒凉的很,一旁歪歪扭扭的木桩上还挂着一个破成稀烂的红灯笼。
这哪是破落道观,这简直像个杀人藏尸地。
魏从渝指了指破观,道:“在这里面?”
魏翎点头。
魏从渝只好推门而入,老门陈旧,一推就发出难听地“吱呀”声,再看看手上,薄薄地一层灰尘,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眼望过去,里面一个被捆成粽子似的人,为避免他乱喊乱叫,干脆一团破布封了嘴。
魏从渝道:“哥哥要一起进来吗?”
魏翎环顾四周,道:“不了,妹妹有什么话只管问那道士,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魏从渝点头:“也好。”
她说完后,便把门给关上了,转身一步步走向那个蜷在地上早已没力气挣扎的道士。
腰间的长鞭早已经放了下来,魏从渝走到道士面前,半蹲下身子,打量了他一会儿。
这道士如今沧桑了许多,一身破旧还打着补丁的道袍,拂尘打了结扔在了一旁,八年前见他时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枯槁了不少,续起的长胡子也已经花白,双眼有些混浊,看着实在落魄。
魏从渝道:“你好,范道长。”
这道士一听有人叫他范道长,立即就“呜呜呜”的叫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只可惜破布塞了嘴,除了“呜呜呜”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还记得我吗?”
“呜呜呜。”
这破观里连坐的地儿都没有,到处都是灰和蜘蛛网,魏从渝眉头皱的死紧,道:“真服了你了,混得这么惨。”
一听这话,范道长又跟打了鸡血一样,蜷在地上用力地挪动,跟条虫一样,魏从渝站起来直接一脚踢过去,吼道:“动什么动。”
“呜呜呜。”
魏从渝又在这破观里头转了转,终于找到了一把缺了只腿的椅子和一个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蒲团。
把蒲团在这道士身上抽了又抽,眼见着总算干净了点,她才满意地将蒲团垫在椅子上,又将椅子拖过来,往上面一坐,直接坐在这道士跟前,然后她弯腰一把扯了道士嘴里的破布,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道士也急了,无缘无故被绑成粽子扔在这鸡不生蛋的地方,还要被人用脚踹,所以嘴里的破布一扯,他就开始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你他妈的有病啊,招你惹你了,你天仙啊,本道长要记得你?再说了,我混的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多管闲事,不要脸,还不快放放放……”
“…下鞭子!”
魏从渝撑在木椅扶手上,另一只手捏着鞭头敲了敲木椅扶手,道:“好好说话。”
范道长哼了一声,道:“叫我范剑就好。”
“犯贱?”魏从渝挑眉,“你这名字起的真够贱的!”
“呸,是剑,刀剑无眼的剑,没文化。”
魏从渝笑了笑,道:“范道长,你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吧?”
范剑道:“呸,神经病。”
“啪”魏从渝忽然把手里的鞭子朝他旁边抽了一下,没抽到人,只是这一下用了些力,地上本就脏乱不堪,这一抽,地上的灰尘全飘起来了,范道长又正好蜷在地上,这灰尘全飞进他喉咙里了,把他呛得咳个不停。
咳完之后,范道长道:“你抽什么呀,我骂我自己。”
魏从渝懒得理他,直接道:“八年前,永陵城,将军府,你是不是曾经去府里诊过病,二十多岁的一位夫人,后来,你治好了,却又说府中姑娘与夫人相冲,说府中姑娘克母,是灾星。”
魏从渝道:“好好想想,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范道长被绑的动不了,只能转转眼珠子,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道:“姑娘说什么,本道长听不懂。”
魏从渝道:“那姑娘那会儿才六岁,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引得人人对她忌讳,甚至连亲生母亲都对她颇有排斥。”
范道长还是梗着脖子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后来,小姑娘只好跟着父亲一同去了边关。”魏从渝看着远方,轻声道:“你知道塞北有多冷吗,风刮的人脸都要裂开了,将军的长/枪上落满了雪,旧伤未好,再添新伤。”
魏从渝说完,看着范剑笑了一下,接着道:“首先,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父亲的苦,其次,道长可要想清楚,当年那谣言谁让你放的,还有我母亲的病是不是另有蹊跷。”
范剑:“……”
见他干脆闭嘴不言,魏从渝将长鞭提起来,道:“这根鞭子,我父亲给的,在战场上从敌人手里抢过来的,我还用它杀过不少人。”她扯了扯鞭身,递到范剑眼前,道,“你看,鲜红的,你不知道这上面沾了多少血吧,如果你想试试,我不介意。”
范剑道:“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你这是乱用私刑,我我我,我要让你入狱。”
魏从渝嘲讽一笑:“你在搞笑呢道长,把你捆了扔在这里,本就没人知道,真要没命了,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草菅人命,没有王法。”范道长又开始大叫。
魏从渝道:“这里偏避得很,你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还是省点力气好好想想该怎么回话吧。”
范剑一整天没吃饭了,没喊一会儿就累了,肚子“咕咕咕”叫个不停,看魏从渝一脸无所谓地坐在残腿的椅子上,他理直气壮地道:“你没听见吗,本道长肚子饿了。”
魏从渝点头:“听见了,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范剑道:“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的事了?”
魏从渝道:“自然想。”
“那你先带我去吃点东西,吃饱了我和你说。”
“现在就说。”
“哼”
魏从渝道:“行吧,看谁熬的过谁。”
接近丑时,魏从渝瞌睡来了,撑着头靠在椅子扶手上闭目养神,范剑饿得前胸贴后背,最终妥协下来,道:“好吧,我说。”
“嗯,说。”魏从渝闭着眼点了点头。
范剑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太久了,半边身子都要麻了,他道:“那你先让我坐起来啊,我这样怎么说啊。”
魏从渝不耐烦地睁眼,起身一把将他拉起来坐好,道:“你事儿真多,要说赶紧说,不说天亮你就去见阎王,别耽误时间,影响睡眠。”
范剑:“……”
-
八年前,本道长刚到永陵城,为了生活嘛,举了个牌子到处算命〈坑蒙拐骗〉,后来,有一位夫人找到我,让我过几日去将军府附近转悠,若是碰见了将军,就问他:“将军可是要急着救人。”
那时候夫人病重,将军急得不行,我正好借此机会进了将军府,后来,来找我的那位夫人塞了不少银子给我,让我放出谣言,说:“府中姑娘克母,是灾星。”
“你说的那位夫人是不是与我母亲长相颇为相似。”魏从渝道。
范剑点头,“不错,那时候本道长急需银子,忽然有这么一件有钱得又不费力的事,本道长自然乐意去做。”
接收到魏从渝的一个眼刀子,范剑立马改口:“我也不知道一句话能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影响,我要知道,肯定不要这银子。”
关键点不在这儿,魏从渝道:“我母亲什么病?”
范剑道:“没病,就是中了毒,起先看不出来,只是平常的头晕心悸,腹胀呕吐,然后一直不根治,拖着拖着就没命了。”
?!果然是这样。
魏从渝道:“毒是你下的?”
“怎么可能。”范剑道,“那会儿我还没去将军府呢,你别胡乱诬陷人。”
魏从渝盯着他的眼睛,她道:“若不是你,你怎么会解毒,就你那坑蒙拐骗的招数?”
范剑一听坑蒙拐骗就不乐意了,道:“谁说我坑蒙拐骗了,我他妈也是凭实力吃饭的!”
魏从渝站起来道:“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解毒。”
范剑想了想,道:“我,我也不是会解毒,这不是有人塞了银子吗,她让我把那药端给尊夫人喝,我就端了呀。”
魏从渝气的直接一鞭子甩过去,道:“你好大的胆子,她让你端你就端,你就不怕又是一碗毒药吗?”
鞭子抽下来的时候,范剑立觉不妙,一下子扑到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堪堪避过这一鞭,不然,只怕身上要见血。
他道:“你好好的发什么火啊,你听我把话说完啊。”
魏从渝火冒三丈地看着范剑,好像只要他说错一个字,立马就是一顿鞭子伺候,范剑忐忑地道:“实不相瞒,我还有个副业,专职看病。”
“你放屁。”
“咳咳,姑娘家家的,文明一点。”范剑看她不信,又道,“是真的,只不过跟你一样,别人都不信我,我手上又没银子,自然开不了药馆,救不了人。”
“我试过那药了,真没毒,何况你母亲后来不是也好了么,就是那谣言,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魏从渝沉默着,一时没说话,范剑的肚子还在不停的叫,他觉得自己可能要饿死在这里了,太悲惨了。
“喂!”
“哎呀,我道歉行了吧,对不起。”范剑道。
“咕咕咕”
“本道长要饿死啦。”
“救命啊!!”
“嚎什么嚎。”魏从渝吼他,“答应了让你吃东西,自然不会忘了的。”
“那就好,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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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范剑:“取得什么破名字,呸!”
作者:“身为一个配角,有名字就不错了,还挑剔,小心直接用‘地瓜’‘土豆’代替。”
范剑小声嘀咕:“这他妈还不如地瓜呢,我申请用地瓜做我的名字。”
作者沉思片刻:“范地瓜??”
范剑:“……” 无言以对,无话可说,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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