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云祯见沈昭夸下如此海口,也是一怔。但见其脸上那格外肆意傲然的笑容,心里头反倒觉得赏心悦目。
她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还是这个模样看起来讨喜些,像原先那种温温柔柔跟个面团似的人,看着就让人心烦,且还是那样的出身,哪里配得上她兄长?
这个模样,好歹搭了边。
沈昭不知她进退知礼的模样,得不了云祯赏识,反而是偶尔嚣张一回,倒入了人家的眼。若是知晓,只怕会哭笑不得,且更加认同云祯傲慢无礼,瞧不起人的心性。
她和窦邦媛虽约好比试,但骑射向来是等男子比试完毕后,才看姑娘家的。她也不急,只稳稳当当地坐着看下方即将开始的比试。
云祯却有些替她着急,不由得将身子往她这边偏了几分,问道:“沈昭,你可是真会骑射?”
沈昭看到她眼里隐隐闪过几分忧色,不禁觉得好笑。
原先只道云礼这妹妹性情乖张,眼下看来却是小孩子心性,喜恶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难得的稚子之心!方才还当着众人落她的面子,眼下却忧心她了!
她不由得笑了笑,反问道:“会如何?不会如何?”
云祯不曾看出她的打趣之意,闻言便道:“自是要会才行,你怕是不知窦邦媛的实力,便是我亦要全力以赴,我看你今日之战,胜率极小。你该好好思索才是!”
沈昭闻言,默了一息,朝她眨了眨眼,笑着问道:“县主这是在替我忧心吗?”
云祯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冷着脸横了她一眼,“我哪里是替你忧心?不过是怕哥哥颜面无光罢了。好歹皇上还说你同哥哥是天合之作呢。”
她嘴上这般说,心里头想地却是,自然不能说是你方才那笑容让我觉得极舒适罢了,这话传出去成何体统!
沈昭也不反驳她,只微微一笑,语气里少见地带着十分的坚定,“县主只管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兄长面上无光的!”
“最好如此!”
云祯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这个消息转眼便传了出去。
多是笑沈昭不知高低的,若是诗词歌赋兴许胜负难说,可这骑射一项,以沈昭那出身,平日里怕是没那条件修习。亦有人暗自猜测,心道她兴许真懂得一二。
坐在另一侧的云礼亦得到消息。
趁着比试还未开始,便命人传话,将沈昭喊下了石台。对此事,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唯有窦邦媛,犹不死心,欲多说一句,却被云祯难得有眼力见儿的压住了。
两人寻了一片干净的草地席地而坐。
“……我听人说,待会儿的骑射你准备下场。”
沈昭见此,便极为冷淡地笑了一声。
“这是谁惹出来的麻烦,倒好意思来问我?!”
云礼二丈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见沈昭冷着一张俏脸,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汝宁……你生气了?”
沈昭言不由衷。
瞥了他一眼,道:“我生什么气!”
云礼若真信了这话,可对不起他机敏聪慧的名头,他当下就把脸凑到沈昭面前,极为认真地说道:“既然那窦姑娘惹你生气,不如我寻人教训她一顿。”
沈昭微蹙着眉,嗯了一声。
云礼便接着道:“她若受了伤,这骑射亦不必参加了,倒是两全之策。”
沈昭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她真想瞧瞧此刻的云礼,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还是里子已经换了,怎会这般傻!他们出来一趟,原本要同她比试的窦邦媛便受了伤,届时众人都会把此事算到她头上吧!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云子谦,你让我说什么好!”
云礼见此,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摇头笑道:“傻丫头,我怎会陷你于不义之地?”
沈昭难得没有躲闪,而是微仰着头问道:“云子谦,你同我说,你以前那股子聪明劲儿可是伪装出来的?怎地我现在看你是越看越傻呢?”
云礼顿时一乐。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伪装?我以诚待之,你倒觉得虚假了?”
沈昭闻言一怔,倒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若是秦令仪在此,定然要说一句,这天底下的男神女神都一个样,看着高贵冷艳,内里也是个寻常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了爱情,也该变成爱情的模样。
云礼见她哑口无言,心里愈加柔软。
让一向伶牙俐齿的沈小姑娘哑口无言,可不是个简单事!
沈昭看他笑意吟吟,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还不是你近日行事过于蠢笨!”
“是我不该。”
云礼低下头去,又捏了捏她白皙细嫩的手心,带着安抚和讨好的意味。
沈昭的脸蓦地一红。
抽出手来,偏过头去,扭捏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你先前说同顾怀瑾说起的那个沈存尧,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礼听她提起别人,心中略有不满,不过见她神色认真,一时间倒不敢怠慢。只是这沈存尧……他若没记错,沈昭在豫东学府那会儿,正同人交好罢!还跟着去人家府上住了大半个月!
念及此处,他的神色便淡了几分。
“还能怎么回事?他在云南屡立战功,正赶上三千营招募军士,他骑射出众,又有福州沈氏这样的出身,入了倒不稀奇。这也是今年八月份的事。”
沈昭闻言,眉头微蹙。
“地方军士历练不足三年,也可调入京师?”
这本是世祖陛下定下的规矩。
凡京师军队招募士兵,多从地方卫所挑选,除去实力外,还需在边疆有三年的历练经历。这是为了避免京师军士过于羸弱,不堪重任。即便是勋贵子弟,欲入京师大营,也需先去地方卫所历练三年。
但沈存尧却连一年都不到。
云礼倒不觉其中有异。
毕竟这许多年来,高门子弟若真去边疆历练,怕是凶多吉少,左右不过是选择附近的卫所,至于时间方面便是做做样子罢了。
“云南历来匪乱甚重,凶险至极。沈存尧被调回京师,无可厚非。”
沈昭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她的声音稍微冷了些许,道:“那你可知沈家自镇守福建以来,家中有多少子弟战死沙场?”
将门荣光,最容不得他人轻蔑。
云礼愣了一瞬,过了片刻才明白沈昭的不悦源于何处。
他同沈昭认识数年,自是知晓其对武将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否则当初在孟家宴会之上,便不会同人说出文安邦,武定国之言。国朝将士镇守边疆,抛洒热血,岂容轻视之!
他面露赧然之意,歉声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家镇守福建,劳苦功高,亦是大义之辈,不该有如此之念。但此次所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却是不知从何说起。沈家利用职权之便,将沈存尧调回京师,乃是事实,无从反驳。
沈昭面露沉吟之色。
“我在想这里头可是另有隐情?”
云礼并不知晓许多内情。
闻言只是稍微思索片刻,“或许是有难言之隐,但此事应当不值一提罢。沈家恩宠未变,大本营又在福建,即便让家中子弟来京师任职,也不过是相互照应罢了。”
只是如此吗?
云礼并不知晓沈家之事,因此只能无端猜测,沈昭却知晓沈家之隐秘。
这另有隐情绝不是作假的!
喜欢永明纪事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永明纪事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