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行书回到正院之后,沈昭便过去询问具体情况。果然是那位十三公子,姓苏,表字子谦,其余的就是一概不知。
原本还想打探他的出身来历,沈行书却皱起眉头训斥了她一句,说是英雄不问出处。简直让她哭笑不得。他们打交道要是不问清楚来历,这么模模糊糊的,能放心吗?
沈昭有点不太理解他们这种以文会友的精神。
孙析月出阁之后,日子便又松散了。
趁着这几日无事,沈昭便开始着手制定云骑的训练事项。她上辈子带过兵,对于校场的布置和军士的训练倒是十分清楚。
虽然她是想重建云骑,但却并不一定非要是一支骑兵。而应该是马上马下都能打的护卫。她既然已经决定插手朝局,那么用到护卫的地方就必不会少。
那处山谷她特意去转了一圈,发现地方还挺大的。用做校场倒是绰绰有余。
整理完这些事项后,罗会就过来报备消息。说是谢同知的家世背景已打听清楚。
沈昭便向他询问具体情况。罗会恭恭敬敬地磕了头,然后仔仔细细地叙述出来。
“谢家的确祖籍湖广岳州府,原是镇上的普通门户。后来谢家老爷发奋苦读,一朝高中,谢家才从此发达起来。
谢老爷官运通达,如今已官至湖广布政使。谢家在岳州府便渐渐成了清门郡望。如今这位谢同知正是是谢老爷的长子。”
沈昭听闻不禁讶异,“那谢家竟然有这样的来头?为何之前不曾听闻?”
也难怪沈昭会惊讶,毕竟像谢家这种有来头的,大多在就职之前便会说明情况。以此疏通官场上下,使得往后就任更方便。
罗会便将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来。
“听谢家的下人说,因着谢家原是寒门。因此谢老爷极重门望清誉,并不喜家中子弟仗势行事。所以谢同知在同僚面前也不曾多言。
小的也花了点功夫,才从那仆人嘴里打探到的。还听说若不是这一次突然调任,他在任已有八年,此前三载考绩均为称,在明年考察之时,兴许可以入京为官。”
“此事可信吗?”沈昭闻言忍不住微微蹙眉。不怪她有此疑问,实在是觉得这等隐秘之事,不应该轻易宣于下人。
“应当是可信的。”罗会点了点头,“据那仆从所言,当时得知谢同知将要调任惠州府时,谢夫人好像发了脾气。直言谢老爷有失公允。
谢同知知晓后,将谢夫人训斥了一顿。并言其妇人之见,且以言语戕害长辈。随后命其入佛堂面壁思过。
此事在谢府闹得沸沸扬扬。因而府中上下都十分清楚。”
“谢夫人怎会说出那等忤逆之言?”
沈昭忍不住惊异。她原先是见过谢夫人。在她的印象里,谢夫人是个性子十分敦厚的人,不应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听闻谢同知还有一位兄弟,是一位颇为得宠的姨娘所出,但如今已在六部六科任职。”
一个庶子能进六部六科,堂堂的嫡长子却只能待在惠州这等偏远之地。难怪谢夫人会心有不忿?换作她兴许也会。
但是谢存嘉的态度却很奇怪。难道对于他一点怨言都没有吗?就算对方是自己的父亲,可在这种时候心里总该有些不愿吧。
他为何要说谢夫人是妇人之见?
难道此事于他是有利的吗?尽管五品的同知与正七品的知县足足差了两级。可地方官和京官实在差别过大,这个惠州府同知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呢?
尽管皆言,官员任免全凭今上裁决,但由于国朝官员过多,今上并不会全权任免。部分会交于吏部和都察院定级再言黜陟之事。
一般来说,京官四品以上,由今上裁决。而地方官中,布政司四品以上,按察司、盐运司五品以上均由今上裁决。
就算陈适入京是今上亲自下诏,那也是有宋子钦举荐在先。
因此像谢存嘉这种中下品官吏完全是由吏部、都察院以及其所属府考察黜陟。只要不是今上亲自裁决,这种官吏的升降任免便有很大的变动空间。
任谁都清楚,京官要比地方官更占优势。尤其是谢家这种情况,谢时镇本身不攀附任何党派,而京官之中嫡系子弟又过少,行事定会多有不便。
在此等情况下,他更应该让自己的长子入京为官,而不是任凭吏部调任至地方。
就算他在朝中不攀附任何党派,但身为一省布政使,二品大员,不可能连此等微末之事都无法做到。这也是谢夫人会说他有失公允的原因。
但是沈昭却不觉得这是谢时镇做出来的事。以一介清白之身做到一方方伯,其本身的能力之事自是不可小觑。见识自然也非常人所能比。
只要有那个能力,自然嫡庶都一样。断然没有打压嫡子捧庶子的说法。所以这里头应该还有内情。谢存嘉言其夫人妇人之见,莫非也是知晓的?
可一个五品同知能有什么好处?沈昭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总不至于在这同知的位子上待着往后入京就能入阁吧!那就是个笑话了。
“要是可以的话,你再向谢家的仆从打探一下。谢大人调任前后,家中可有人拜访?若是有的话,那人又是什么身份?”
罗会当即领了命。
沈昭却陷入了沉思。这个谢时镇实在是很奇怪。她还记得之前窦家姑娘曾向陈蓁打听过湖广长官。国朝地方势力十分混乱,彼此钳制。
若是要开仓放粮不是凭府县长官一人之言便可,若是没有朝廷文书,当然很难开仓赈济。但如果是一省藩台就要另当别论,自然有这个权力。
所以当时窦家姑娘话里话外问的不是什么湖广长官,应该是布政使谢时镇。她是想知道陈适跟谢家有没有来往。
不对,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窦家姑娘问的真的是陈适与谢家有无来往吗?
湖广熟天下足……湖广长官经常赈济灾民……广东地界流民泛滥……陈适可曾去过湖广……陈适赈济灾民有功……
难道……沈昭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那日她虽然与陈适言明流民之害,又言牵连窦党一事。陈适尽管十分惊讶,却不是诧异此事,而是不曾想到她能知道这些。
这些久居官场的人,哪能不知晓流民一事会带来什么后果?至少要比她清楚。
陈适若是能插手早就插手了,还等到她来劝吗?窦党若是能管早就管了,还等陈适言明其害吗?可笑的是,她竟以为这些全是陈适之功。若真是陈适之功,窦家姑娘会这样费尽心思打探吗?
所以这事是谢时镇插手了吗?可谢时镇为何要插手这些?他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难道那些粮食是谢时镇运过去的?
廖思浦身为一方方伯,情况紧急之下便是私自开仓赈济又如何?这罪责总比流民泛滥要轻吧!他不可能想不明白,但是如果无粮可用呢?
他还能开仓吗?若是开仓没有粮食,不会有人弹劾此事吗?那么多粮食突然消失,他这个布政使是首论其罪!所以宁愿不开。
所以这才是窦家姑娘打探的原因。他们想知道谢时镇为何敢冒着风险运出这大批粮食?他们怀疑陈适与谢时镇私下里有过来往。
毕竟谢时镇不攀附任何党派。至于廖思浦如果有湖广布政使这么个好兄弟,早就求救了。不至于看着火烧眉毛。
可问题是依沈昭看来,陈适和谢时镇应当是没有来往的。陈适如今属于窦党,如果能跟谢时镇交好。而谢时镇又不属于任何党派,这对窦党应当是有利的。
但是窦党显然不这么认为,否则窦家姑娘不会找陈蓁问话。沈昭记得后来陈蓁又给她来信提过,窦家姑娘是替她外家表兄问话。
因为考功司郎中这个位置本来是她外家小舅的,却被半路杀出的陈适给抢了,因此多有不忿。想要找出陈适与他人勾结的证据,使他为窦党所恶。
由此可见,整个窦党包括陈适自己也不清楚谢时镇的来历。自然也不存在与陈适交好之事。那谢时镇为何要这么做?他真的不依附任何党派吗?还是朝中有第三股势力无人知晓?
不对,如果朝中有第三股势力,程窦两党应该都十分清楚。又或者他们确实是清楚,只是找不到背后的人。
沈昭顿时觉得朝中危机四伏,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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