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两日,便到了韩家花宴之时。
沈昭一大早便由着丫鬟收拾妥当,带着几人去了韩家。
眼下,云礼送来的那两个丫鬟已懂了沈昭的规矩,因而此次除了析玉外,她还带上了这两个丫鬟,本也是为了防备上次那样的意外,沈昭自要时时带着,倒也不怕别人说她谱摆的大,连随侍的丫鬟都要带三个。
孙析月早就领了人在外头候着,见了沈昭,便笑意吟吟地迎了上来。
“……与父亲走得近的几家官员的女眷都来了,母亲眼下正在厅堂里陪着说话,走不开,只得派我过来接你,倒是我们怠慢了。”
沈昭哪会怪他们怠慢,再说她一个后辈,哪有让韩夫人这个长辈接的道理?
当下便顺从地挽着孙析月的手,笑道:“月姐姐这话可是折煞我了,能让你亲自在门口迎,已是殊荣,哪里还敢劳烦韩夫人?”
孙析月倒不反驳,笑着同她说了几句趣话。沈昭一面应和,一面却在心里感慨,孙析月终究是韩家媳妇,就算以往两人关系匪浅,这打起交道来仍要顾忌许多。
转眼便到了宴息室,韩夫人正同各府的太太叙话。
见沈昭进来,便连忙招呼她过去。沈昭心里清楚,韩夫人这是要将她介绍给各府的太太呢,也好在京师搏出个好名声来。
沈昭模样乖巧地同韩夫人行了礼。韩夫人便拉着她的手喊好孩子,又同在场的诸位太太说道:“这便是沈家三房的孩子了。”
几位太太便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口中纷纷称赞。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官场之中亦是行得通的。比如同韩府来往的这些官员,当年虽不是余党,却都多多少少受过余家恩惠,或是同沈余氏有过来往,再不济也是敬仰余家行事风度的。
因而态度十分和善。
其中更有一位生着容长脸,相貌温婉的太太笑着将沈昭唤了过去。
“是昭姐儿罢。这眉眼倒真是同莞妹妹有几分相似,不过性情却比莞妹妹好太多,她在你这个年纪时,为人处世可不如你这般沉静。”
话虽如此,可此事却是不能比的。沈余氏年轻那会儿,余家在朝中是权倾一时,她有那样的家世撑着,行事难免张扬几分,沈昭眼下可没这个资格。
这太太也只是随口一提,倒不再这方面纠结什么,只笑道:
“……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可记得?那会儿你不过两岁的样子,我去沈府做客,却见你趁你母亲不在,要攀着梯子摘葡萄,身边的婆子怎么劝都不管用。还是我把你哄下来的。”
若是不提,沈昭都忘了自己有过这样顽劣的时候。不过眼下听对方这么提及,倒真有几分印象,因为后来母亲知晓想训斥她,还是这位太太给劝阻了,沈昭这才印象颇深。
一旁的秦夫人听她这么说,却忍不住嗔怪起来,道:“你都说了,那会儿昭姐儿不过两岁,两岁的事谁还能记得?你眼下这般问她,可不是为难人?”
她随即拉过沈昭,又向沈昭解释了一番,“这是户部左侍郎齐大人府上的夫人,出身大兴顾氏。”
沈昭当即朝对方行礼。
齐夫人笑呵呵地接了这一礼,又让丫鬟将她早就准备的见面礼拿给了沈昭,“多年未见,这点物什儿昭姐儿可不许推辞。”
沈昭自是不会拂了她这番好意,当即笑道:“长者赐不敢辞。”
瞬间便拉进了两家的距离。
齐夫人倒不怪她唐突,反而十分高兴的模样。
沈昭脸上笑容更甚,心里不免有几分感慨。都道树倒猢狲散,可在余家这里却未必如此。当年与余家有过来往的人家,只要如今还在,对她必然是带着善意的。
这位齐夫人,她本不清楚,可一经秦夫人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她进京之前,沈余氏曾说过,大兴顾氏的顾老安人同外祖母交好,值得托付。
眼下这齐夫人正是顾老安人的嫡女,当年与沈余氏也有过来往。而她的夫君则是户部尚书钱樘的门生,当初季方平一案,还被崇仁皇帝派至扬州查封季府,深得崇仁皇帝看重。
沈昭与各位太太见了礼,随即就被孙析月领着去了姑娘们所在碧月轩。
孙析月对沈昭落落大方,宠辱不惊的表现十分满意,当即就同她笑道:“当初在惠州府时,你便是这性子,什么事都能应付自如,今日那齐夫人——你不清楚来历,竟也能对答自如。”
沈昭微微一笑,“月姐姐这就在夸我了——我哪里是应付自如,其实心里也担忧,生怕给几位太太留下不好的印象,强装镇定罢了。”
孙析月也知道她行事不易。
沈家这样的情况,她想在京师留好名声,的确不易。
韩夫人让她来参加花宴,便算是抬举,可要想真正入京师太太们的眼,还得靠沈昭自己。她若无那本事,韩夫人再怎么把她推到众人面前都没用。
“倒是难为你了。”
孙析月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沈昭但笑不语,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碧月轩。孙析月还有年轻的太太需要招呼,自不好在此处陪着,便嘱咐她的小姑韩嫣然照料一番。
不过韩嫣然并不热衷于此,明面上虽应着孙析月,态度却有些敷衍。孙析月还想再说几句,沈昭却微笑着制止了,她又不是懵懂小儿,同一群小姑娘打交道还不手到擒来。
孙析月也知道她冷静自持的性子,料想怎么出事也轮不到沈昭吃亏,当下便不多言,退了出去。
沈昭同韩嫣然并非头一次见面,倒是清楚她隐约有些抵触的情绪,见她并没有开口同众人介绍,便自顾自地与在座的姑娘见礼。
好在秦夫人的女儿秦令仪态度和善,连忙接了话,又把她拉过去同坐在一处,跟她介绍在场的姑娘。
一时间气氛也算融洽。
这时,却有一个姑娘捏着帕子笑了起来,“我听坊间传言,说是沈姑娘在惠州府那会儿,曾见过永嘉侯世子,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说话的是刑部郎中府上的姑娘。
沈昭没料想她一过来,众人便提及这样的话,当即一愣。
可一见姑娘们兴致勃勃的模样,却发觉姑娘间的闺话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她们又非深知朝事之人,再者,细数近来所出之事,除了她与云礼的这桩“风流韵事”,还有什么?
可偏偏崇仁皇帝还说了那样的话,她若否认,云礼便是欺君。原先在云祯面前那般说只是想让她有自己的是非观,眼下,当着许多姑娘的面,可不能再那般糊弄了。
沈昭顿时觉得头大。
过了片刻,才面带微笑地回道:“云世子南下承恩寺休养,我曾随父亲去佛寺听经,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在佛寺这样的地方,又是听经,身侧还有长辈在,即便沈昭同云礼见了面,也是极为有礼的遥遥一望,能有什么出格之事?因而她这般一说,倒谈不上行事有损闺誉。
但那姑娘却不愿意放过她,又接着笑道:“我见沈姑娘相貌如此明艳,难怪能仅凭见一面便入了云世子的眼,可见我们都是些只会侍琴吟诗的庸脂俗粉了。”
世人最重女子才情,容貌次之。
她说自己是庸脂俗粉,却有才情,根本就是抬举自己。又说沈昭容貌艳丽,这哪是夸她,只差没说她是以色事人。
这话对女子而言,却是有些重了。
果然,沈昭还未开口说话。
对方身侧一位容貌柔美,气质娴静的姑娘便开口说道:“舒窈怎说这样的话?云世子心悦沈姑娘,自是因其才情出众,还能有别的缘由不成?”
这是新任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的嫡长女周婉如。
方舒窈却冷哼了声,略带不屑地瞥了沈昭一眼,冷声道:“若说才情,周姐姐在京师也是出了名的才情斐然,莫非还比不过她?若不是有这一出,这京师之中又有谁知道她?”
周婉如的面色一僵,顿时无言。
这下沈昭是真的头痛了。
这分明是云礼惹来的桃花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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