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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同归(中)

[鼠猫]殊途 丁宁 5371 2021-04-02 19:21

  坐上赵珏的车驾,展昭第一次不用自己步行或使用轻功就入了皇宫大内。

  两人出来得早,到皇宫时大门前只有值守的禁军,红衣武官收回守门禁军递回的腰牌,扭头就对上赵珏意味深长地表情——这位“致仕”的王爷好像格外关注门禁出入名录——不觉有些好奇。

  “父亲,可是名录出了问题?”白老鼠教过,跟爹亲相处,直截了当才是最好的。

  “没事。”赵珏回过神来,温声道,“禁军是八王的手笔,不会出什么问题。为父只是很……很高兴。”他看着儿子由若有所思到耳廓微红,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夫高兴的是,终于能以你父亲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他的宝儿如芝兰玉树,端方正直、俊逸不凡,却也伤痕累累、惹人怜惜,让人只想将他藏于芳园精心培植,不再遭受雨露风霜的侵袭。

  “能与父亲重逢,展昭也很欢喜。”还真是父子俩,表露情感的方式都差不多,如此浅近直白。

  展昭聪颖早慧,还没学会撒娇撒痴,给予他姓氏的师娘便因难产死去。孟若虚不似妻子温和,一直以严师自傲,见弟子武艺小成便将他踢入江湖,那一腔孺慕未及倾泻便化作了少年老成。

  而后,小南侠偶遇落难县令二人组,一时好心拔刀相助,不想却被拖入滚滚红尘。庸碌官场因不屈的清流而重燃希望,少年侠客也因此心悦诚服,化身耿直长者身边最坚强的护盾——包拯与公孙策是展昭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因为他们,展雄飞坚强、勇敢、冷静、聪慧,他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然而午夜梦回,展昭偶尔也会想,他的父亲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让重伤的母亲带他离开?他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幸?他一直以为父母是遇到盗贼,双双罹难,而自己这辈子注定亲缘浅薄。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幸运,如此幸运!给了他开封府一家子之后,又赐予了他玉堂,最后还还给他父亲和舅舅,老天果然待他不薄!

  说话间,车驾已停在了目的地,展昭首先下车,然后将赵珏扶了下来。赵珏也不阻拦,只是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背。

  引路的小黄门是皇帝近侍陈琳的大徒弟,今日典礼隆重盛大,赵祯那边离不了宦官首领,这个最贴心的徒弟便奉命前来此守候。他早已知道现在来的两位身份特殊,一路上恭恭敬敬、格外小心。

  走了一段路,前面正是此次举行明堂大礼的主殿大庆殿。虽说八王爷上书请求天子进行郊祭,但官家以郊祭过于奢靡为由,将其改为明堂之礼。祭祀的地方也由南郊的天坛圆丘改为大庆殿,大庆殿年代悠久,却意外的并不老旧,天子命礼、工二部协同,在殿内分置五间内室,又亲自以金篆书“明堂”,飞白书“明堂之门”挂在大庆殿旁和殿门之上,据说打算大等到礼结束之后,揭掉牌匾装饰,加轴做成书卷,收藏起来等以后再用。

  “陛下其实不必如此减省,郊祭虽然奢靡,朝廷有力不逮,但明堂翻新宫殿,制作匾额的钱咱们还是拿得出的,这御笔亲书何不赐予功臣,于他们而言可是不世之恩。”赵珏看着消瘦不少的青年,有些心疼,“而且,臣听闻陛下半夜三更还在劳碌,想吃宵夜都还忍着,实在是于身体不利啊。”

  旧历,祭典前需要斋戒十五日,但并不严苛,天子更是只需要每日沐浴茹素即可,赵祯却做了个十成十,不仅每日晨昏进香颂经,更在大礼前两日朝献景灵宫,昨日还协同皇后朝享太庙。

  偏殿中,赵祯已经穿好了祭天专用的全套裘冕,厚重华丽的礼服让他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叔父多虑了,苦夏刚过,人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且之前朕尚在斋戒中。待到典礼结束之后,饮食会恢复如初的。”赵祯仔细端详了展昭的脸色,满意点头,“展弟的气色果然好多了,朕与叔父也放心多了。”

  “多谢陛下关怀,展昭已经没事了。”展昭病重之时,皇宫赐下了大量珍奇药物,有些药物甚至都令尚风悦惊喜不已。

  “如此甚好,还来得及。”赵祯示意陈琳送上一个极大的托盘,托盘所覆的明黄锦锻一掀开,里面是一套亲王礼服和一套郡王礼服。

  “陛下……这是……”

  天子的面容隐于十二旒后看不太清楚,但微微弯起的唇角,怎么看都盛满了喜悦,“我大宋承继唐朝旧制,宗王襁褓即裂土封爵,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宗学应有教,郊祀、明堂、国之庆典,皆有禄秩。今日明堂祭祖,不可不穿礼服,你二人于国有大功,朕又岂能不赏。”

  “陛下,赵爵已经被大宗正寺除名。”赵珏无奈道,“天书一事,朝廷重臣虽已尽数知晓,但毕竟仍有众多臣民不知内情,如若陛下坚持此举,恐怕难以服众,请陛下三思。”

  “这就是朕三思之后的结果。”赵祯坦然道,“此事虽涉及国事,但实为家事。既是家事,便由朕这个大家长说了算。大宗正寺那边保有先帝的实录,里面本来就封录了此事的始末,严父配天,朕不得言先帝之过,但也能做一些权利范围内的事情。前日享太庙时,朕便以河间赵氏宗族族长之名,恢复赵爵旧名赵德珏,改封济王;赐济王世子名惟湛,封永平郡王。大宗正寺已经录入玉牒族谱,不容更改。”

  “赵德珏,赵惟湛,朕令你二人换上这礼服,随朕入殿祭祀先祖。尔等从是不从?”近乎任性的话冲口而出,大宋第四位天子悄悄握住了发抖的拳头。

  展昭看向父亲,他知晓父亲这段时间也悄悄斋戒,想来也是惦念着私祭先祖的。如今见他眉间的抑郁之色一扫而光,微微颔首,便知他心结尽解,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转向御座,拱手而拜,声音坚定而温和:“陛下且听展昭一言,天家无家事……”

  还是不行吗?赵祯喉头一哽。

  “但兄长的拳拳之心,赵惟湛接住了。”

  握紧的拳头猛然松开,微哽的喉头却更加酸涩了。唉,虽说如此,但……终究还是委屈了他。

  宋制,九月吉辛享帝于明堂,报本享亲,宣扬孝道。当今天子仁和宽厚,不欲增加百姓负担,于是下令明堂大礼天地合祭,并将太丨祖、太宗、真宗三圣并配。

  吉时亦已至,天色大明,早有黄门侍郎接引文武群臣等候在旁,燔柴炉内烟火缭绕,烟云缥缈。皇帝走出大庆殿偏殿,双手捧着镇珪步入正殿明堂,登上九阶。陪祀宰执和大礼五使依序分列左右,那陪祭宰执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成为枢密副使仍权知开封府的包拯。

  随后近支宗室也进入明堂之门,在九阶前拱手伫立,八贤王赵德芳位列第一,不是每一个宗室都能参与如此盛大的祭祀,但没有一人好奇八王爷身后为什么紧跟着两位陌生却又熟悉的宗室,更没有人对这两人的站位有什么质疑。

  陛下果然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展昭站在赵珏身后暗自思忖,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这便是有家人、宗族依靠的感觉吗?

  “始平之章”缓缓响起,九阶之上的帝王行至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又到太丨祖、太宗和真宗配位前上香叩拜。众人跟着皇帝跪拜、起身、奠玉帛、进俎……

  展昭注意到在叩拜先祖的神位之后,赵珏双眸通红,额上也沁出了些血丝,不由心神一动,更加感激前面那个叩拜祈福的青年天子。

  天保定尔,俾尔戬谷。

  罄无不宜,受天百禄。

  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

  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

  三献礼毕,赵祯三跪九拜送别帝神,銮驾随即前往宣德门,登楼主持赦宥仪式。

  展昭站在赵珏身旁,不经意对上包拯询问的眼神,知道大人担心自己的身体,便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躺了太久,这会儿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他的视线转向楼下,正好看见开封府和大理寺的衙役们押解着一行罪犯候在城下,所有衙役都头簪茱萸,身着锦衣,显得非常精神。看着鲜艳的颜色,刚才肃穆带来的凝重之感也开始流动,展昭开始饶有趣味的寻找熟悉的人。

  嗯……虎子哥簪花还真好看~龙哥也不错,王哥跟小马哥这花是谁挑的呀,花朵太小了呀……不过这个季节还能看到这样的时令鲜花,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玉堂呢?若是他,这茱萸花便配不上了,那人明朗俊逸、举世无双,若是簪上一朵火红罗花,自当别是一番风流。

  展昭这里正想得出神,忽闻御阶之上德音降:天下罪囚一等,杖以下释之。

  衙役打开枷锁,罪囚跪地山呼万岁。

  宣德楼上《乾安之乐》大起,众人遥望城下,内宫东南角已竖起金鸡百丈杆,下方也有来百十来个健儿摩拳擦掌。

  传闻,先帝数次举行郊庙大典,礼毕之后允人抢夺祈禳金鸡,那竖起的金鸡都曾在相国寺中供奉,灵验非凡,抢得金鸡口中丝绦的人往往心想事成、美梦成真。因而,每每有健儿守在长杆周围,抢夺灵物。公平起见,所有参与抢夺的健儿都作一样的猩红短装打扮,唯有面上带着的一张张面具让人猜测他们的身份。

  今上爱惜民力,即位以来一直不愿意举行大典,这次还是他第一次亲自祈福,要是抢不到,还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杆顶的金鸡在阳光中熠熠生辉,它口中衔了一条五彩祈禳丝绦,上有御笔金书的四个大字“平遂安康”——这是官家这几年来最强烈的祈盼,也是最珍贵的祝福。

  正式典仪已然结束,一时鼓声大作,健儿顿时一哄而上,扑向金鸡百丈杆。

  虽然所有人都以面具遮面,但成群结党、拉帮结伙,甚至事先约好记号营私舞弊的情况依旧无法完全避免。一会儿的功夫,这百十来健儿中就出现了好些个小团体,少则四五人,多达十几人。

  这些小团体中人人各司其职,有人负责制造制造障碍,有人负责阻拦他人,以便让小队中擅长攀爬的人争夺金鸡。

  当然,其中也有单打独斗的人,这些人大多有些本身。中有一人脚步极快,又离得最近,几个呼吸间便到了长杆之下。他撩起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手足并用往上爬。在他攀爬的时候,旁边就有几只小队搭起了人梯,争夺的勇者飞起一脚把他踹下长杆……

  “竟有如此手段。”赵祯端坐在城楼之上,有些玩味道,“只是这争夺这般激烈,真的没问题吗?”

  “陛下放心,能入皇城的健儿均身家清白,或是勋贵子弟,或是军中好手,武艺自然不差。”王丞相笑道,“况且,这种程度的争夺,尚且还在控制范围内。”

  下方的争夺愈发白热化,部分独行客选择加入小队,小队之间也吞并对方、你争我夺,那些没有加入小队的人的情况顿时艰难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汉子好不容易挤到杆下,还没摸到长杆就被接连踢了七八脚,栽出圈子跌了个四脚朝天。他挣扎了两下,又被人踩了好几脚,也不小心绊倒了好几人,眼看就要被人压倒最下方了……

  糟糕!

  展昭站在城头看得清楚,正要前去搭救——

  一个带着白色狸奴面具的高挑健儿飞入人群,身手利落地将团在一起的人分开,飞出去的人撞散了周遭的人梯,他终于扯出了压在最下面的人。那人的面具已经被踩碎了,他自己也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忙不迭的点头哈腰,似乎是在道谢。

  狸奴面摆摆手,将他推出人群,反手架住好几人的攻击。

  “混蛋!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一人嗓门儿极大,他们小队的人差一点就能攀上长杆了,现在却全跌了下来,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狸奴面也不搭话,见招拆招,顷刻之间便将胆敢靠近的人扔出老远。他抬头看向城楼,又看了看杆顶的金鸡,还在杆子上的几人忙不迭地往上爬,似乎想趁此机会夺取金鸡。

  狸奴面足下轻点,几个起纵攀上了长杆。他的武艺远超其他健儿,又仁者仁心,很快赶上手忙脚乱的几人,摘住他们的衣领,轻轻扔向他们的小队。

  最后,只有狸奴面一人攀在长杆之上,他摘下金鸡,飘然落地,恍若神仙降临。

  其他健儿围在他身边,又是眼馋,又是畏惧,咬牙切齿的,竟然没一个人敢上前。

  之前那鼻青脸肿的汉子也跛着脚走过来,见了此景哈哈一笑:“兄弟,刚才多亏你啦,快许愿快许愿,都说捉到这会儿许愿最灵!快呀,可别给人抢了!”

  “我的心愿只有一个。”狸奴面抱着金鸡回身望向城楼,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绝世的面容,周遭愤恨不已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后退数步。

  “是白玉堂——”

  “那个连天罡北斗阵都冲破的神人!”

  “难怪难怪!”

  白玉堂恍若未闻,他对着宣德楼,举起了手中的金鸡:“我白玉堂祈愿,愿我心爱之人,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这正是,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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