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凤来阁。
赵令仪如今有了晨练的习惯,从来不断,可今日却断了。
昨日因赵琏的事,她睡得晚,因此待她起床时,管家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年,长相稚嫩,可眼神却少年老成。
见到赵令仪时,他抱拳行了一礼。
“他是……”赵令仪看向赵四,让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正在思索该怎么回答,少年便抢先说道,“我叫司徒衍,是茶馆的伙计。”
赵令仪此时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她确实让赵四带他过来一趟。可这外貌与第一次见他时大相径庭。
他虽还是那身破旧的粗布衣裳,可骨子里却带有与身俱来的傲气。
管家走了,赵令仪将他带到书房。
原本她叫他来只是想赏他赏银,若没有他或许此时自己已经遭难。即便周嫮生及时救她,也无法这么顺利地将赵琏悄悄送到魏贤的榻上。
不过此时,她改了主意。
“你多大?”
“十五。”少年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赵令仪,有欣喜,也有狂热。
他大概是在想,若没有他,赵令仪现在也不能站在这儿。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提出要求,即便是赵令仪送给他的银子他也没收。
他说之所以救她是因为有别的目的。
赵令仪顿时对他好感全无,原先她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人选,没想到最终还是空欢喜一场。
“赵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赵令仪兴致乏乏,只是微微颔首,透着疏离。
“我听赵琏说,你想站上朝堂,替百姓谋福?”司徒衍目光灼灼地盯着赵令仪,双手攥着可见他此时内心十分紧张。
赵令仪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话,愣了不少功夫。
她没想到赵家还有赵琏的狗腿子,她确实说过这话,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若我说是,你想如何?”
若是司徒衍这会儿有半点异样,他今日便别想出这个门了。
“我从十二岁便想参加科举,可我出自寒门。我便想做幕僚,可没人愿意用我。我原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将学识葬送,没想到能与你相识。”
司徒衍告诉赵令仪,有关她的事,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他待在茶馆里,知道的就更多了。
真正有此想法,是刚刚才有的。她处事不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看到了案几上那一摞厚厚的书。
“你会些什么?”司徒衍不会知道,他的提议与赵令仪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四书五经、兵法史记。为君者各修其德,为臣者各尽其忠。”
赵令仪眸光轻闪,甚是诧异。他只是一个茶馆的伙计,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真心投营,必当坦诚相对。”赵令仪见他陷入沉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有心隐瞒,她又如何敢用?
“你回去吧,日后若是想换家店,直接去赵家的店铺吧。”
既然他不肯收下赏银,那这就当做是她给他的回报了。
赵令仪开门送客,司徒衍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若再不离开……”
“我是前朝大司马的儿子,我父亲是司徒彬。”
她不知道前朝的事,可是有人知道。她让司徒衍回去收拾东西,明日起住进凤来阁。
最角落的厢房内,烟雾弥漫。
这是自周嫮生搬进凤来阁之后,她第一次到这儿来找他。
淡淡的药香味让人感觉浑身舒坦,仿佛在冬日躺在阳光明媚的太阳下。
“你怎么来了,快坐。”周嫮生脸上染得黑漆漆的,整张脸就看得见一双眼珠子。
前天她听春分说起过,说周嫮生要研制一种可以解百毒的解药。
赵令仪四下看了看,说,“我还是站着吧。”
屋里除了一张床空着,其余地方全都散落着药材,根本没地儿坐。
周嫮生憨笑两声,自己也跟着站着。这也不是他的错,实在是这屋子太小了,他挪不开。
“解百毒的药研制得怎么样了?”
周嫮生拿出一堆药丸,看样子挺像药丸,可这些都是废品。“我不会放弃的,就算研制到老也不放弃。”
“真可惜。”赵令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不可惜,我已经找到一点灵感了,说不定很快就能研制成功了,到时候我就把配方给你当嫁妆,怎么样?”
赵令仪无语得直翻白眼,她是心疼她家的珍贵药材被他糟践了。
她差点忘了自己这回来的目的。
“你认识前朝大司马司徒彬吗?”赵令仪发现当她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时,周嫮生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直线。
他似乎是在回忆有关这个名字的事请。
“我和他是故人,在十年前他便死于非命,你问这些做什么?”周嫮生收起笑意,眉宇间多了一层阴郁。
“我想你既然认识他,应该也认识司徒衍。”赵令仪没有想到能在他脸上看到激动和紧张。
自第一次见到他,他便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后来他才知道,司徒彬与他是故交。他当年受托照顾司徒的儿子,却因战乱错过了找到他的机会。
这些年,他一直深埋这份愧疚。
当他得知司徒衍此时正在来赵府的路上,他脸也没擦边飞走了。
没错,他确实是用飞的,可见他心中的迫切。
晚宴在院子里举行,司徒衍羞怯地应付周嫮生的热情,看了一眼堆成山头的菜,他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赵令仪。
赵令仪耸耸肩膀,表示很无奈。
饭桌上笑声不断,司徒衍的脾气很合春分的胃口,他又一口一个春分姐,叫的很热情。
铁甲受了冷落,吃起了飞醋。
“听小姐说你学识很高,能不能给我家孩子取个名字?”春分没发现,因为她的话,铁甲的脸色像块黑炭了。
“好呀,春分姐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对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司徒衍一本正经得拿出书籍翻阅,青涩的脸色洋溢着喜悦。
“应该是女孩吧,都说酸儿辣女,我喜欢吃甜的。”春分喜悦之一溢于言表。
许多女人都喜欢生儿子,唯独她喜欢生个女儿。赵令仪曾问过她为什么,她说女儿像父亲,而且又是母亲的小棉袄。
“不如叫……”
“妍儿。我女儿的名字我早就取好了。”铁甲起身抢先说道。
“妍儿?名字倒是好听也好记,可是你的姓氏……难道要叫铁妍儿?”春分脸上的嫌弃之意十分明显。
司徒衍随口一问,百家姓当中有铁姓吗?
“铁甲是我的名字,我姓耶律。”只有部落族长成员才能姓耶律,所以这也是一个象征荣誉和权利的姓氏。
“耶律妍,小名妍儿,就这么定了。”赵令仪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就此定下。
她开口了,没人再有疑议,这件事便这么定下了。
铁甲和司徒衍就像她的左膀右臂,她要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定会给她和他们自己带来收益。
宴席散去,夜色正浓。
望着窗外的剪影,赵令仪想起了某人。
似乎他每回都是晚上来,然后死乞白赖地赖到深夜才回去。
难道他白天都忙着办案?都城有那么多案子可办吗?
正想着,眼前出现一张脸,使得赵令仪受了惊吓。
“你做贼心虚,不会是正在想我呢吧?”宋依斐坐在窗沿上,身后的月光洒在他背上,如此夺目。
赵令仪被猜中了心思,转身掩饰羞红的双颊。
她在别人面前再要强,在他面前也都卸下了伪装,说到底她也不过十六岁。
“好累,能不能在你这儿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宋依斐说完,不等赵令仪回答就脱了鞋子躺在她床榻上。
赵令仪气结,原本想赶他起来,可她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睡着了。
办案有那么累吗?
赵令仪收回伸出去的手,坐在桌前托着脑袋。
从进来到睡着总共就跟她说了两句话,还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进来就倒下,难道他家里没有床榻吗?
想归想,赵令仪熄灭了烛火,只留下桌前的那一盏。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感觉有人将她抱起,她下意识打了那人一巴掌,也彻底醒了。
对上宋依斐委屈的眼神,赵令仪无语得直翻白眼。
“我只是觉得你那样睡不舒服,所以就……”
“我不舒服是因为谁?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他,此时她早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宋依斐将她放在床边,自己则坐在桌前。两人瞬间就换了对调了一下姿势。
“你还不回去?”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你刚刚不是也一直守着我吗。”
赵令仪转身脸朝里侧,她担心再看见他那张欠扁的脸,手会痒痒。
“也许再过两日,我要去出差一趟,可能有些久。你晚上睡觉记得关好门窗,不用再等我。要是我母亲找你,就装病,千万不要去见她。”
赵令仪听着这些话,心逐渐下沉。她霍然起身,与他对视。“你若是不告诉我,你去哪儿,去干什么。我就天天晚上开着门睡觉。”
“皇上派我去全州赈灾,所以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她虽是在威胁,可宋依斐却觉得心里美滋滋。
他能感觉得到,她这是在挂心自己。
“你是府尹,又不是去办案,为何要你去?”赵令仪没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激动了。
赈灾不是儿戏,很有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
且不说天灾,她听人说全州到处都是瘟疫,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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