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在神农停留了三日,日日跟着炎帝去学药理、识辨草药,不指望有什么大成就,但未来之事谁说得准,若真到了绝境只有她自己能救自己的时刻,这一点微薄的知识便显得格外的关键了。炎帝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虽然两人在政见上多有分歧,但平常相处还是挺融洽的,南乔离开时,炎帝特地送了她几样药丸——都是他亲手炼制,关键时可保她不虞。
再次见到他,南乔觉得,他的神情体态都疲惫了许多。虽然他的额间并没有生出白发,眼角也未曾展开纹路,看到她时眼睛依旧明亮如星辰,但是她知道,那束光芒是穿过了重重阴云才破土而出的,无关乎他自己,那束光,是为了她才有的。而他呢,嘴角的弧度已经没有往日那样深,只是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南乔。”
小玉小翠知趣儿的走开,先回去收拾行李,于是殿前的这片宽阔平地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日色明媚,顺理成章的,他们看清了彼此脸上的每个表情。
蚩尤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南乔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好像思量了很久,待走到他面前,她停下脚步,抬头静静与他对视,轻轻地闻他身上特有的香气,莞尔一笑道:“我回来了。”
蚩尤这才敢伸手抱住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眼前如梦似幻,只有这肌肤相触,脸颊相温的感觉最真实,他的手禁不住颤抖,他从不信命,亦从来不信奉苍天,可是现在他无比感激上苍,感激上苍让她生而为神,否则……他不敢想。
南乔心里一酸,温柔的抚了抚男子的背,道:“你都知道了?”
蚩尤犹豫了片刻,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宛如一声还未及出口的叹息,重重消失在了空气里。他应道:“是。”
“汐瑶……你打算怎么办?”
他丝毫没有要隐晦的意思,坦白道:“这孩子……我原本以为她只是任性了些,没想到心思已经这般恶毒。长兄为父,她的过失也有我的一半,你若是心里有气,尽管撒在我身上,至于她,我已经将她逐出九黎,永世都不得回。”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开始微微发颤。
南乔淡淡一笑,道:“我问的是,她对你有男女之情的事,你原本知不知道?若是不知道,你知道了之后又是怎么想的?你对她,有没有半点这样的情愫?”
蚩尤放手松开南乔,面色阴沉的望了她好一会儿,道:“你不相信我?”
南乔摇头,“不是,我只是怕了,必须求个心安。”其实她的胆子很小,心也很小。
“她以前和我说过许多次,我都当成是玩笑话来听,但我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她并不是在说笑。所以,我不能算是知道,也不能算是不知道。”蚩尤的眼眸暗了暗,继续道:“她跟我坦白之后,我先是震惊,然后便觉得很害怕,对我而言,她只是妹妹,对她而言,我却是她的……”蚩尤觉得难以启齿,便干脆跳过了往下道:“可能是我这个哥哥做得不够好,我应该多让她出去走走的,不该一直让她和我待在一起,是我没有设想周到。”
南乔握紧对方的手,认真道:“与你无关,你是她的哥哥,你做得是对的。汐瑶涉世未深,胡乱出去被轩辕抓住都有可能,只有和你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她自己入的歧途。”
蚩尤惨淡一笑,脸上明暗交迭。
“你撵她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她若是继续活在我的阴影下,那她永远都不会长大。我相信,她的身上流着与我共同的血液,不至于受人欺凌而无还手之力。”
南乔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她本来只是想让他们两个把话说清楚,只要汐瑶能看开,她也没打算再继续追究下毒的事情。却不想蚩尤做到了这个地步,只怕也有几分不想让她怀疑的意思。
“那此事,咱们都休要再提了。”南乔道。
蚩尤点点头,突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咱们成亲吧。我可是知道的,你在神农都承认是我妻子了,我可不能让你——白担了这个虚名。”
南乔微微一愣,随后凝望他如墨石般黝黑的眸子,笑道:“好啊。”
她知道自己许下了一个什么样的承诺,是要她用一生去履行的,人们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她终于也要有这么一个人了,她必须高兴。她曾经以为那个人会是烛龙,那是她第一次用情,结果满是伤痕惨败而归,输得可笑又可怜,她怕是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人,不是她不想,只是她不能。她知道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她现在想起烛龙时,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她的恨在慢慢消弭、爱也同样。可是永远都不会化成虚无,它永远都残留了一点在那里,浇之不灭,扬之不生,只要她不去想,也就不会记起。
吉时选在八月初一,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准备。蚩尤却有些等不及了,拿了两个红烛并一件华裳,叫人做了几样喜庆点心,说什么“仪式是给外人看的,所以要华丽、要隆重,但成亲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嚷嚷着今晚就要和南乔成亲,南乔啐了他几句,却也没有推阻,她知道蚩尤只是害怕,未来虚妄无极、无法预料,他已经不敢再赌了。
两人拜天地、立盟誓后,便倚在榻上吃点心。案上红烛高烧,愈发把南乔的面容映照的俏丽,眉间一朵红梅摇曳生姿,乌云鬓发间镂花金玉簪子,还有那玲珑作响的金步摇,随着烛火摇晃明灭不止,美轮美奂如天河繁星。但最美的,依旧是面前自己深爱之人的颜容,肌肤如高山的晶莹雪般剔透,红唇是一道完美的弧度,双眸像水底被打磨的无比温润的玉石,莹莹泛着光辉。他已经习惯于她的美,却还是一次次的惊讶。他这辈子见过的美人无数,却从未被谁吸引过,更别说是一次又一次的吸引,想到这里,心里竟觉得有些不爽,坏笑着吻上南乔的唇。
南乔刚刚塞下去一个酥酪,正在嘴里嚼着,突然双唇就被男子堵住,她的心跳顿时乱节奏,两颊蓦地绯红,任由他攻城略地,夺走了自己口中大半的酥酪,自己却毫无招架之力,脑中已经是晕晕乎乎。良久,他终于离开她的唇,坏笑着抹了抹自己唇角漏出来的一点酥酪,道:“挺好吃的。”
南乔瞪他一眼道:“你要吃不会自己拿呀,这么多……”
“我说的不是酥酪,是你……”蚩尤的笑意愈发深了。
南乔愣了愣,脸立时窜的更红,低头恨恨道:“你这个不正经的,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蚩尤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以前咱们只是恋人,我自然要克己复礼,如今咱们已经是夫妻,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讲究?凭心而论,你不喜欢我这样?”
南乔气鼓鼓的望着他,蚩尤的话倒是一针见血,噎的她说不出话来。突然,南乔身子向前一倾,也在他的唇上烙下一个吻,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刹那,却足以让蚩尤失了心跳,傻傻呆愣了半晌,听见她道:“这样才公平。”
蚩尤被她逗得无奈发笑,道:“那我也要说,我之前竟没发现你这样不正经。”
“我哪里不正经了,”南乔又舀了一勺燕窝汤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蚩尤笑道,心想自己果然是没看错,当初南乔拿剑刺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特别,举止虽然出格但是莫名可爱。
“你说你当初是怎么想的,第一次见我就兵刃相见,幸好没把我刺死,不然你连丈夫都没有。”蚩尤打趣她道。
南乔抬眼又低下去,无所谓道:“若是真的刺死了,也只能说你太没本事,竟然丧命于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的剑下。你若是没了,那我再找一个呗。”刚说完便感到不妙,对方的气息逼近过来,蚩尤走到她面前,面色阴沉地捏住她的下颌,郁郁道:“你敢!”随即打横把她抱起来,放在了新铺的床上,南乔挣扎着想起,却被他按得死死。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都听不出来?”南乔哭笑不得。
“你只能是我的。”对方对南乔的示弱毫不动心,强硬道。
南乔笑着抿一抿嘴,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双眸明亮,两颊酡红,语丝缠绵道:“我不已经是你的了么?”
蚩尤微微一愣,刚刚的怒意退去,俯下身去亲吻南乔的面颊,低低道:“现在还不算。”
南乔不解,问道:“那什么时候才算?”
蚩尤微微扬起连让她可以看清他,坏笑道:“今晚之后。”
南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羞的避无可避,蚩尤下床熄了红烛,重新回到床上,将自己和妻子的衣服褪尽,两副年轻的身躯缠绕在一起,酿出了一室的明媚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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