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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劫火令 许卿城 4837 2021-04-02 19:14

  摄政王府,圆桌上珍馐美味琳琅满目,玉壶内亦盛满佳酿,排场好比大宴四方。然而,席上却只有两个人,一个喜形于色,一个坦然自若。

  上官瀛端起酒杯敬向沉阙,笑意满满:“沉少侠英明神武,为本王除去了心腹大患,这杯酒,本王敬你。”

  沉阙荣辱不惊,饮下酒,淡然道:“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做?”

  “礼亲王已死,那些拥护他的朝臣群龙无首,自然树倒猢狲散。如今的上官皇朝,已无人能与我匹敌。”

  “王爷是打算逼宫了?”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你莫忘了,皇帝身边还有个秦驭风。我可是听说了,他已经奉旨接管了礼亲王的护国军。还有那闻人越,他亦从定西搬来了救兵。现下皇城被围得密不透风,王爷真有十足把握攻进去?”

  上官瀛眼一横,显出一丝忌讳,后又打消念头,趾高气昂道:“昔日护国军威武,那是因为有礼亲王统率。秦驭风不过是江湖中人,就算奉旨接管了护国军,一时半会,也难以建立威信。至于那闻人越,不过是个外人,能成什么气候?”

  “王爷不可大意。”沉阙提醒,“秦驭风好歹也是武林盟主,各派豪杰都对他马首是瞻,尤其是那几大派掌门,他们可都是能以一敌百的主。即便王爷能强攻而入,也得损失不少兵力。逼宫,势在必行,可若是大伤元气,这皇位,又如何能坐得稳?”

  上官瀛听着,连连点头:“此话在理,那沉少侠有何妙计?”

  沉阙笑得阴诡:“在下觉得,王爷应先收揽民心,让世人看见,您有一颗护国之心。”

  “此话怎讲?”

  “枪打出头鸟,凭王爷现在的势力,要挫秦驭风威风,很可能弄得两败俱伤。但若是有人替你当这个出头鸟,你必然能坐收左手渔翁之利。”

  “你可是有人选了?”

  沉阙笑得更为深沉,击掌唤道:“群青。”

  面如寒霜的女子走进屋来,呈上一用黑布包裹的长形物体。

  “这是……”上官瀛翕动着嘴唇,似是猜到了什么。

  沉阙声音低了几许,徐徐诱惑:“只要王爷将此物呈给皇上,不速之客自然不请自来。至于之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上官瀛两眼放光,他含笑望着沉阙,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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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闲客栈一如往常大门紧闭,卜先知伫立在门口,看似淡定,身下微小的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的犹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玄古须臾卦,暗思是该,还是不该。

  凝望门上的牌匾许久,还是下定了决心,上前叩门。“咚咚咚”,无人应门。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正当他再次抬手,准备再试之时,门被粗鲁地拉开。

  一大汉站在面前,却不像是专程为他开门的,倒像是正好要出去。对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嚷嚷:“敲什么敲?不知道等闲客栈是关门迎客么?”

  他欲说什么,对方却懒得搭理他,大步流星地去了。径自步入大堂,竟是空落落的,唯有柜台后有一账房自顾自拨着算盘珠子。

  听到动静,那一向不爱抬头的账房竟然望了过来,主动搭话:“客官是要投宿?”

  他走上前,不答反问:“听闻等闲客栈日日门庭若市,为何今日竟是门可罗雀?”

  那账房道:“适逢乱世,生意自然也不好做。”

  “何以见得?”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那账房道,“自打曲虹剑现世,礼亲王殒没,武林正道便逐步陷落,皇族亦威严不复。各派势力蠢蠢欲动,这京城,已是凶险之地,人人自危。我们这儿虽是三教九流聚集之所,可危急时刻,总得各自寻求庇护,或远走避之。即便是留下来的,亦无心饮酒作乐。为保安全,客官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好。”

  卜先知眼珠一转,道:“你说话倒是耿直,不过,我不是来投宿的。”

  “那你是……”

  卜先知将手中的东西展示给对方:“我找赵异香。”

  “你是……”那账房露出惊愕的眼神。

  他会心点头。

  那账房腾地站起来,刚要去请人,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娇吟:“管账的,一大早嚷嚷什么?”

  那账房面向后方,嗫嚅:“掌柜的……”

  赵异香打了个哈欠,迷蒙中看到大厅多了道人影,噘嘴咕哝:“谁这么不怕死,这个时候还敢来投宿。”再定睛一看,整个人立时呆若木鸡,钉在了原地。

  卜先知与之对视,面色如常。一阵静默,空气也逐渐冷了下来。

  那账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低着头知趣退下了。

  赵异香望着眼前的人,片刻的愣怔后,百感交集全写在了脸上,眼神也跟着颤抖起来,似有水光涌现。

  卜先知坦然地望着她,始终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赵异香握紧了拳,似是憎恨,又似赌气,甩出一句:“你来做什么!”

  卜先知将玄古须臾卦摊到她面前,静声道:“不是你引我来的么?”

  赵异香冷笑一声,嘲讽:“当初不知是谁说,你我此生再不相见。”

  卜先知拧了下眉:“我是说过。”

  “那你还来???”

  “实在是江湖告急,我猜,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赵异香胸口被一口怨气堵塞,语气更为尖酸:“那日你将我逐出师门,我就再也不是你徒弟。你以为我还会同以前一样,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卜先知半天没有吭声,而后轻叹一下,低喃:“看来,你是不欢迎我了。”说罢,徐徐转身,欲走的样子。

  赵异香见他背影,一下慌了神,不由自主疾走两步,又硬生生站住:“你这就走了?”

  对方迈出半步,她更是慌乱,呼呼喘着粗气,提起嗓门吼:“老匹夫,我当初打开玄古须臾卦都是为了你!若非段不易以你要挟,我又何须背负这泄露天机的罪名!若不是我,你早死于段不易之手,对待救命恩人,你就是这般冷血无情么?!”

  卜先知握紧了手中的八卦,缓缓转过身去:“我从未要求你救我。”

  赵异香一愣,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眼眶却是红了。

  而后,卜先知又道:“当日,我被段不易所擒,他要挟我打开玄古须臾卦,我已是做了必死的准备。你哄骗吟歌与你一同开卦,虽是叫我幸免于难,却令段不易得到了太阴九绝的秘籍。”他望着对方,眼神中有责备,亦有自责,“异香,我只是个江湖术士,我的命,无足轻重。你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为江湖埋下祸根,我怎能再留你?”

  赵异香的脸一时红,一时白,她强行吞回欲落的泪水,艰涩道:“你有你的道义,可在我心中,你从来不是无足轻重。我……”

  卜先知皱眉,不愿听到对方更多的衷心,一下变得严肃:“异香,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越矩。”

  “什么越矩?”赵异香厉声顶回去,“规矩是人定的,亦是人改的!”

  卜先知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你还是这么无法无天,没大没小。”

  这已是他从进来到现在,说的最有人情味的话了。赵异香感觉胸口涌上一股热潮,叫她再也狠不下心说重话。她三两步上前,抓住对方的手,带着埋怨与深切,哽咽:“这么多年了,你竟真狠得下心,我多次托人带话给你,你都置若罔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卜先知轻轻拨开她的手:“前尘往事,若是好的,自可挂念回味,若是坏的,只会滋生怨恨。我已放下,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赵异香冷笑,“你以为我开这等闲客栈,真的就是接待等闲之辈?‘最恨多才清太浅,等闲不念离人怨’。幼时你教我这句诗,我尚一知半解,时过境迁才知,真是字字珠玑。我不顾一切救你一命,却换来你的拒之千里。卜先知,你是通命理之人,难道就不怕遭报应?”

  卜先知眼中泛起异色,语调却依旧平静如常:“天道轮回,哪怕他日五雷轰顶,我亦甘心承受。”

  赵异香浑身一震,干笑了数下:“好好好,我早该知道,你这人,连死都不惧,对自己尚如此狠心,又如何会动那恻隐之心。”

  “……”

  半晌,她又开口,却是换了生疏的语气:“说吧,你今日为何而来?”

  “开卦。”卜先知言简意赅。

  “呵,”赵易香冷笑,“先前宁死不屈的人,此刻竟然说要开卦。卜先知,你可真是前后矛盾。”

  “此一时,彼一时,今日江湖之祸,皆由玄古须臾卦而起,自然也要由它终结。况且,你知道的,这卦,我一人开不了。”

  “所以,你便来求我?你是觉得,我得为江湖之祸负上全责?”

  卜先知并未正面回应,而是迂回道:“异香,做人应当有始有终。你身在等闲客栈,想必对江湖事了如指掌。这么多年了,眼见风烛堂碾压正道,生灵涂炭,你就从未有过一点悔恨之心?”

  赵易香抿抿唇,头撇向一边,如一缕怨魂,幽幽道:“我是悔恨,但我悔的,是失了一段情分。”

  卜先知眉头紧蹙,似是动怒了:“你若再扯这些无用之事,便当我从未来过!”

  她却比他更怒:“卜先知,你求人都是这般姿态?”

  “那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她沉吟半晌,终是狠不下心。末了,叹了口气,怅惘道:“你都开不了的卦,我又怎么奈何得了?”

  “那你当年同吟歌……”

  “师姐虽然聪慧过人,可那日成功开卦,亦是凭着三分侥幸。”

  “此话怎讲?”

  “师姐说,开卦,需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人和尚且好说,唯独天时,可遇不可求。”

  “你且将那日开卦之情形,细细说来。”

  赵易香边回忆,边道:“那日我入皇宫求见师姐,说你已命悬一线,若不开卦,我俩便成孤徒。师姐拗不过我,只得应允。我俩试了数次,都以失败告终。本已近绝望,岂知,竟在最后一日突破瓶颈,对此,我至今仍疑惑不解。”

  卜先知思忖一阵,道:“那日有何特别?”

  “也没什么特别,从摆阵的方位,到解卦的步骤,都是按部就班的。这些,都是你深谙的技能。唯独……”赵易香似想起了什么关键之处,眼露异色。

  “唯独什么?”

  “那夜星月尤其晦暗,幽寂无声。”

  卜先知渐渐有了头绪,追问:“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日子?”

  “是月末。”赵易香道,“师姐还说,若今日还是不成,许要多等一月。”

  卜先知顿时茅塞顿开:“我懂了,所谓天时,便是晦月之夜。”

  “你何以如此肯定?”

  “玄古须臾卦之所以难开,皆因平日阴阳失衡,二气无法相辅相成。而晦月之夜,虽漆黑无光,眼不见月,但其实,那日日月同升同落,乃阴阳二气大盛之时。借大盛之气,使阴阳大开,那卦,自然也就虽之而解。”卜先知算了算,隐隐透着激动,“如今已近月末,异香,你得速速随我进宫,寻得那日你与异香开卦之地,重新摆阵。”

  赵易香却是一脸沉静地望着他,在乎的事与他南辕北辙:“那开卦之后呢,你准备如何报答我?”

  卜先知一愣,后道:“你说,我欠你一命,那我便还你一命。”

  赵易香有些失望,她长叹一声,道:“你都说你的命无足轻重,那我要你的命,又有何用?”

  卜先知语塞。

  她又叹了一口:“我只希望,事成之后,你能允我……再叫你一声师父。”

  卜先知心一颤,竟是不敢直视她那幽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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