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易皮笑肉不笑:“沉少侠,又见面了。”
闻人越听到段不易的名字,瞳孔倏地放大,藏不住畏惧。他是知道这人的,在京城逗留的这些日子,时有听人论及对方的暴戾恣睢,几乎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许是因为耳听为虚,又或者是不想失了王子的颜面,他气沉丹田,逞强怒吼:“邪魔外道,速速退……”
话未尽,他就被对方的掌风击倒,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段不易好整以暇道:“越王子,本堂主贸然拦截迎亲队伍,只想求得心头好,并非针对你,你若识相,就不要自讨苦吃。”
闻人越气得面红耳赤,可他亦知技不如人,不宜逞强,遂握拳不语,把愤恨都吞进肚子里。
段不易又望向沉阙:“沉少侠,你手上拿的什么?”
沉阙握紧了剑,一语不发。
段不易暂时没有硬夺的意思,带着警告,一字一顿道:“昔日与沉少侠论天下,虽然你是虚情假意,可本堂主实实在在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要识时务,莫妄想以卵击石。”
沉阙目色如剑,道出心中疑虑:“你怎会知道曲虹剑在越王子手中?”
段不易哈哈大笑:“我风烛堂人多势广,眼线遍布天下,你以为你们能藏得住?当日在风烛堂,若非我有意叫你那手下逃脱,我又怎能顺藤摸瓜,寻到踪迹?”
沉阙冷笑一声:“你们风烛堂近来行事低调,现在看来,怕是早已在谋划这一天了。”
“沉少侠果然一点就通。”
沉阙也笑了,带着威胁的意思:“堂主就不怕,我这一剑下去,破你太阴九绝的护体阴气?”
段不易笑得更为放肆:“起初,我还真有些担心,不过现在,我看这剑,怎么也不像开了刃的样子。”他得意洋洋,胸有成竹,“可惜啊,秦驭风不辞劳苦,将铸剑传人从青城山请下来,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一旁的陈桂感觉受到了侮辱,嘴唇都咬得发白。
“把剑交出来!”段不易忽然换了脸色,同鬼魅一般凶恶。
沉阙道:“既然堂主知道它现在只是把普通兵器,得之又有何用?”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难保不会节外生枝。这剑于我,总是个隐患。”段不易顿了顿,又道,“况且,说不准,你们办不到的事,我能办到。”
“痴人说梦!”陈桂终于忍不住大声斥责对方。
段不易望向她,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陈少主拿曲虹剑没办法,陈老庄主定然还有后招。不如你同我回风烛堂做客,改日请你爹出山,我们一同论论如何为剑开刃!”说时迟,那时快,他脚底悬空,朝陈桂飞过去。
他速度太快,沉阙完全反应不过来。陈桂当然招架不住,一脸惊骇地望着他逼近自己。上官英姿离她最近,几乎是下意识的,出掌将她打至几丈远,自己挺身去迎段不易。
眼见就要扑空,段不易气急,干脆就势擒住了上官英姿,扼住她的咽喉,咬牙切齿道:“你就是英姿郡主吧,我都没想动你,你自己跑来送死!”
闻人越面如土色:“你放开她!”
陈桂亦嚷:“段不易,你挟持当朝郡主,不怕被砍头吗!”
段不易觉得她幼稚得可以,讥笑道:“我还真想看看,现今这世道,有谁能砍得下我的头。”
上官英姿被扼得难受,却仍旧一脸不服输的表情,一字一句艰难道:“你便是杀了我,也休想得到曲虹剑!”
段不易眼神一暗,更加扼紧了些:“朝廷的人,竟管起江湖的事,我看你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上官英姿痛苦地皱紧眉,再说不出任何话。
他单手将对方提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下最后通牒:“把曲虹剑给我,否则,这貌美如花的郡主,可就香消玉殒了。”
“你不要乱来!!!”闻人越大惊失色,立时变得唯唯诺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后又对沉阙言辞犀利,“快把剑给他!”
沉阙无动于衷。
陈桂亦着急得很,纵使不愿,还是道:“沉阙,你就给他吧,人命要紧!”
上官英姿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一边从嘴里逼出几个字:“不……要……”
段不易又一个用力,她脸色由红转青,翻起了白眼。
“还不快把剑给他!!!”闻人越嗓子都要叫破。
沉阙史无前例地固执,死死握着剑,一点也没有割爱的意思。
一旁的陈桂疑惑了,在她的认知中,沉阙看重曲虹剑,皆是因为自己。现下她都不打算护剑了,何以对方还如此执着?
欲要问什么,却被段不易先声夺人:“沉少侠这般冥顽不灵,是想凭借这把开不了刃的宝剑,与我决一死战么?”
沉阙眼中闪现邪佞,阴恻恻道:“你怎知这剑开不了刃?”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故弄玄虚?”段不易反讽。
沉阙的回应是一手抚上了剑刃,微微施力,鲜血自指缝中泌出。跟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血液没有顺流直下,而是逆流汇于剑柄的宝石之上。宝石感应到了对味的血气,发出璀璨光芒,与上次陈桂以血开刃的景象如出一辙!
眼见着剑吸足了血气,开始通体泛红,而后射出一道虹光,直逼云霄。一时间,天地变色,百日瞬间成了黄昏,方圆十里,如火一般燃烧。段不易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瞧得眼睛都直了,他一面为自己从此多了个巨大的威胁而惊惧,一面又为曲虹剑的气势而深深折服。
不过,最为震惊的人,当属陈桂了。曲虹剑竟然对沉阙的血有反应,其原因,不言而喻。只不过,她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她呆呆地望着那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低喃:“沉阙……”
沉阙有一瞬间的失神,却始终没有转身回应。陈桂思绪一下飞至天外,冷眼旁观着眼前失衡的局面,一下又回到身体里,被种种五味陈杂的情绪包围,不知如何是好。
段不易由于震惊,气势弱了不少,他犹待惊疑,咬牙切齿:“你怎会……”
沉阙虽是镇定,嘴角却噙起张扬的笑:“段堂主,我等这一天,可是等好久了。今日我就要看看,曲虹剑到底能不能破你太阴九绝的护体阴气!”说罢,扬剑指向对方。
段不易一惊,挟持着上官英姿后退一步,一众手下立刻挺身护在前边。沉阙不屑一顾,扣了个响指,周围立刻骚动起来。一群人从道路两旁的山头现身,个个整装待发。其中领头的,是群青。
段不易扫了他们一眼,恨恨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沉阙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以为你每次都能稳操胜券。”沉阙朝群青使了个眼色,对方立时领悟,率领着天谴门门徒愤然出击,场面再次乱作一团。
有了一众门徒应付那些虾兵蟹将,沉阙便专心应付段不易。开刃后的曲虹剑气势如虹,他一路过关斩将,很轻易就杀出重围。
段不易暗自聚气,浑厚内功化作一团阴气,包裹在他周身,而他亦因发功太甚,原本乌青的脸色,开始浮上奇异的红光。这便是太阴九绝的反常之处,练得越深,体内阴气越重,所以平日里脸色暗如病态,可一旦发功,阴气外泄,便反而面色红润起来。
沉阙了然于心,知道他是动真格的了:“看来,段堂主是真的怕了。”他笑,扬起剑来,朝那阴气斩去。
段不易受此一击,连退好几步,护体阴气如同破了个动,四散流窜,脸色亦一时红,一时青,变幻莫测。
沉阙更是得意:“才一剑就受不了了?我还未尽全力呢。”他眼中透出浓浓的杀意。
陈桂从未见如此冷酷的沉阙,好似那无心无情之人,满脸只有杀戮。
段不易在惊惧中犹待一丝疑惑:“你到底是谁?我与你到底有何恩怨,为何你一对上我,便这般杀气腾腾?”
沉阙笑得如同鬼魅:“若你再受我一剑,还能说出话来,我便告诉你!!!”语毕,剑气夹带着热浪,直刺而去。
段不易无处可躲,他再次聚起护体阴气,却没能阻挡住剑气。屏障被破开,剑气劈头盖脸而至,情急之下,他拽过上官英姿,挡在身前。
“唰”的一声,好似瞬间,又好似永恒。眼前飞过一道血光,在上官英姿眼中,宛如一道霓虹,美得不可方物。她先是一惊,后又一怔,最后目光失了神采,嘴里喷出一口浓血。她缓缓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惊现一道巨大裂缝,深可见骨。鲜血从裂缝中狂泻而出,绛红喜服被晕成了黑色。
下一秒,她如同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软软滑到地上。跟着,便是闻人越痛心疾首的狂呼:“郡主——”再跟着,他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沉阙,磨牙凿齿道,“你这个混账,我就不该相信你的!!!”
陈桂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好似拢上了迷雾,她无法看清,也不想看清。她感觉,那一剑也劈到了自己心上口,那处伤口,亦在无声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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