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暖意伴着晶莹的露水,染绿了新发的嫩芽,亦育出了茁壮的春笋,御花园中,迎春和红梅等花渐次效仿,一时间晕染出一片旖旎的美景。
站在亭中的阿木尔折下一朵开的最为惹眼的美女樱后,娴娴地谓身边的祥妃道:“祥姐姐,本宫抱恙期间,宫里是否一切安好?”
祥妃若有所思道:“宫里倒是没什么事,只不过圆明园的状况有些奇怪,前日也不知怎么了,皇上忽然命几个伴驾的嫔妃全部折回宫中。”
跟在后头的睦嫔道:“彤贵妃有了身孕,不宜服侍皇上,送她回宫静养,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那蔓、琭二人正值悦君的年龄,将她们也一并送回,就有些蹊跷了,毕竟皇上去圆明园就是为了寻欢作乐,这美人都没了,他该如何闹腾?”
阿木尔一边细品着那枝与她发髻上云母水晶合欢花钿争艳的美女樱,一边温声吩咐道:“咱们与彤贵妃她们也有数月没见了,难得今日春光怡人,不妨就把她们也请到这里来聚下好了。光子,去各宫传旨,说本宫听闻几位妹妹归来,十分欢喜,欲请她们来御花园里短叙。”
光子道:“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彤贵妃等人便赶来赴约,只见彤妃走在前头,穿了一身江宁织造新贡的玫红色轻容珍珠锦,那衣裙针线细密,如丝如发,设色精妙,光彩夺目,远远望去就像是朵靓丽的红桃。
众人见了阿木尔,徐徐地福了一福:“嫔妾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玉体安康,福绥绵长。”
阿木尔微笑着俯视着彤贵妃道:“贵妃有身孕,不必多礼,都上座吧。”
诸妃道:“谢娘娘——”
阿木尔望着动作小心,举止仔细的彤贵妃道:“今日邀各位过来,一是为了你等回宫,接风洗尘,二来也是想聚集合宫,向怀有龙裔的彤贵妃贺喜。”
彤贵妃的声音柔婉得如枝头上的呖呖画眉:“只不过是有身孕而已,皇贵妃没必要这么抬举嫔妾,毕竟本朝又不是皇嗣不兴。”
蔓贵人道:“若是您早年怀胎,确实不值得合宫庆贺,但眼下皇上已值暮年,此一胎恐怕就是本朝的末珠了。贵妃娘娘,母凭子贵,一朝问鼎,您可是真是有让嫔妾羡慕不来的福气。”
琭常在亦附和着叹道:“唉,可不是嘛,想想我与蔓贵人也常伴皇上身边,可是却没也没能像贵妃娘娘这般怀上孩子。唉,估计嫔妾以后的日子,可就过得落魄喽。”
祥妃微笑道:“何必说的那么丧气?皇上身体康健,时日还长着呢,只要你们常常侍奉,未必不能像贵妃一样怀上个老来子。”
蔓贵人苦恼地摇了摇头:“呵,想侍奉,也得有机会啊。”
睦嫔抬头瞥了眼她:“妹妹这话听起来似是碰上了事啊。”
蔓贵人的声音透着几丝妒忌与无奈:“各位有所不知,皇上近来得了位新欢,自早到晚,时时刻刻都与她黏在一起。嫔妾就是因为待在圆明园里太过多余,所以才被皇上以陪伴贵妃为由,遣回宫的。”
阿木尔和睦嫔相望一眼后,问道:“皇上的眼光一向甚高,能让他如此痴恋的人,定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吧?”
琭常在撇嘴道:“皇贵妃猜对了,这个女人确实奇的很,嫔妾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她的真容,但是听宫人们讲,她的长相与孝全皇后极为神似!”
阿木尔的脸色倏然一变,她蹙着眉头幽幽道:“什么?她与先皇后的容貌相似?琭常在,你可知晓这个女子的出身来历?”
琭常在带着几许讥讽意味道:“这个女人的来历,在圆明园中,可是笑话一般的存在,嫔妾怎会不知?据说她的闺字唤秉文,道光二年生人,出自已破落的乌雅氏一族,其父为笔贴式灵寿。出身虽然平庸,但是倒也还算体面,只不过关乎她的经历,就有些让皇家蒙羞了。”
阿木尔静静地捻着一串翠色的玉髓佛珠,缓缓拨动:“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做过什么让天家蒙羞的事?”
蔓贵人讽笑着搭话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个乌雅·秉文已与辅国公敬征的儿子有了婚约。皇上将她占为己有,等于就是落下个霸臣妻,欺臣子的恶名,更何况,那个敬征还是个皇家的旁枝呢。”
阿木尔缓缓地搁下佛珠,严肃道:“就因这姑娘与孝全皇后长的相似,皇上就能如此不顾体面的将她纳入宫里,这未免太荒谬了!军机处的那些老臣怎么说?他们有没有劝阻皇上?”
蔓贵人道:“事关天子名声,那些老臣怎会不劝阻,听说这段时间,朝中谏言不断,议论纷纷,皇上就是碍于那些老臣的阻力,才没有给予乌雅氏名分。”
祥妃眉心一动,曲折如川:“听了你们的陈述,本宫觉得皇上,显然是把这个乌雅氏当做孝全皇后一般宠了。皇贵妃,嫔妾觉得这个女人怕是来者不善哪,咱们这好不容易从孝全皇后的阴影中走出来,可不能兜兜转转一圈子,再折回去了!娘娘,您可得想法子,阻止她进宫哪!”
阿木尔默然片刻后,望向彤贵妃:“贵妃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彤贵妃淡淡道:“虽然姊妹们平日里不算齐心,不过在这件事上,嫔妾的想法却是与祥妃完全一致的,毕竟谁也不想过回那段被死死压制的日子。尤其是娘娘您自己,耗费几十年才换来的六宫之主,总不想一朝被夺吧。”
阿木尔脸上闪过一丝乌云般的阴翳:“大家的想法,本宫都知道了,这样吧,这几日本宫会动用一切的力量劝皇上收心,阻止乌雅氏进宫,不过这结果是成还是不成,最终还得看天意如何。”
彤贵妃搭着瑠音的手,慢慢地站起身:“尽人事,听天命,如果连皇贵妃都没能阻止乌雅氏进宫,那嫔妾等也只能心服口服的认栽了。娘娘,嫔妾身子沉,容易乏,就先行回宫歇了,失陪。”
彤贵妃有些骄矜,阿木尔看着心中却是有些不快,她冷淡地回了句:“贵妃慢走。”
待离了御花园,瑠音撅着嘴,忿忿的抱怨道:“唉,娘娘可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赢回皇上的恩宠,却转瞬又被个狐媚子抢了去,奴婢可真为您抱不平。”
彤贵妃道:“别抱怨了,本宫比起皇贵妃而言,都是算好的了。我听说以僧格林沁为首的蒙古臣公,近来被打压的极为厉害,一头是母家遭难,无计可施,一头是新宠媚上,后宫不稳,我估计皇贵妃现在一定难熬得很。”
瑠音寻思片刻,恶上心头:“娘娘,皇上既然做的这么决绝,那便说明他对蒙古忌惮到了极致,如果咱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些文章,浇油扇风,加重皇上对蒙古的疑心,或许您能够将博尔济吉特氏拉下皇贵妃的宝座,取而代之呢!即便您没能取代,奴婢觉得至少也可以让她竞争后位无望。”
彤贵妃双目一亮,她阴笑着道:“瑠音,发现你可真是会掐时机来事啊!唔——,下个月的秋狩是僧格林沁跟长龄筹备吧?”
瑠音道:“正是。”
彤贵妃满意地颔首:“好啊,那咱们就选在秋狩之时,给满蒙之间堆起的熔炉再加些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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