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以为,只要自己有了钱有了权,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事实是,这些我都拥有了,却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有钱有权又能怎样?病魔并未因着我的权势金钱而离去……
“施主用心看,总有那么个人,会是施主的港湾。”庙祝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朝我一辑,转身至一旁拿起个签筒。“施主不防抽上了抽,姻缘签,说姻缘,信则有,不信则无。”
“多谢大师。”我接过,摇了几摇,一支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庙祝捡起,极有深意地看了眼一直在一旁未开口的皇甫晨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姑娘与这位公子的红鸾星已动,姻缘早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波折颇多,总有一日,可守得云开见明日。”
听着他的话,我心狠狠一跳,抬起头,与皇甫晨无奈地对视一眼。
他却连解释的机会也未给我们,说完,他将签递给了我,再次看了我与皇甫晨一眼,敛眸走了出去。
“千里姻缘一线牵……”我凝视着签头上的雕刻小字,低低重复,自发自动地将他先前的那番话一起忘之脑后……
出得庙来,我与落霞坐在一小回廊里喝茶吃了点斋素点心,皇甫晨说有事,先离开一会儿。暖暖的阳光煨在身上,无比温柔和煦。
回廊外,一颗百年黄色树高大地立在院子里,树上廊下,全是红彤彤的一片,善男信女们将自己的春心爱意通通写在纸上,放进一个个大红的荷包里,高高挂在树上。
听说,挂得越高就越灵验……
“主子,奴婢听说,荷包甩上去,挂得越高,愈发灵验。”落霞站在回廊里,不住地伸出头往外探。想看看到底哪个荷包挂得最高。
“人们总是要找点慰藉罢了。”姻缘姻缘,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娉的风俗下,哪有什么随心而意的姻缘呀。
“可是主子,您不觉得,若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了你把荷包挂在这棵树的最高处,即便这段姻缘成不了真,也会让你很开心吗?”落霞问得小心翼翼,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瞧了又瞧。
我起身,随她一样,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去,高大枝茂的黄角树上,落叶纷纷随着秋风而去,留下满树满枝的大红荷包与荷包上垂下的穗子在风中摇罢,说不出的凄清。
我想,若有个人能为我将荷包挂在这颗树的最高处那个枝头上,我会很开心吧。即便是一早就知道,我们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也会很开心吧。
必竟,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我不辞劳苦,愿意把那写有想与我缘定终身纸条的荷包挂在最高处……
“你们在看什么?”不何何时,皇甫晨来到了我们身后,在他身后,还跟着香隐寺的主持方丈。
“大师。”我有礼地朝方丈双手合十地行了个佛礼。
“两位施主有礼了。”主持回礼,随退对皇甫晨道:“既然施主有事便早些下山吧,大雪后路滑,几位施主一路小心。”
“方丈留步,叨扰了。”皇甫晨道,转身越出回廊,人便落在了院子里。
落霞转身朝后院的马房走去,皇甫晨回身,轻笑着对我伸出手来,“来!”
我看着他,稀薄的阳光穿过层层许愿的荷包打在他的脸上,潇洒而俊逸。略显粗糙的宽大手掌伸在我面前,似某种承诺一生的誓言,那般坚定不可摧残。
他在廊外,我在廊下,隔了一道不足膝高的栏杆,我们之间却好似划开了一道咫尺天涯……
我最终任是将手交于他的手掌中,感受到那粗糙而有力,却不失温柔的五指紧紧收拢,带着我越过栏杆,轻巧地出了回廊,那似飘似幻的飘渺仿若要将我的心带飞,远远离去。
许愿树下,皇甫晨问我,“孤音在这个新年里许了什么愿望?”
我笑笑,抬头,透过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许愿的荷包以及飘动在清风中徐徐荡荡的荷包穗子,心似飞向了向高远的天空,柔柔地找不到边际。轻声道,“我希望我弟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我想要与他天天在一起生活,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皇甫晨唇角的笑意渐渐僵硬,艰难而苦涩地维持着那个傲人的弧度。他闭上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低沉而坚定地说:“会的……”
他说会的……
那似安慰,似聆听后得到明确答案的铿锵两字,如股暖流缓缓滑过我的心田。
“孤音,如若说……我愿带你远走天涯,你会跟我离开吗?”凛凛的寒风,带着新年的第一场雪,扬扬洒洒地自天空中轻轻柔柔地飘下,在空中打着旋儿降落。皇甫晨的话,也似在随着银白的雪花儿起舞……
“……”
宫里的日子,依旧淡然。我每天徘徊在御书房与景阳宫,以白天黑夜为分界线。皇甫晨自那天从香隐寺回来后便似从人间蒸发了般,我再也没见过。
转眼元宵将至,有意无意间,总是听到小宫女内监们聚在一起说着宫外的元宵有多热闹,有多有意义。一家人围在一起,守着一锅的元宵等着下锅,煮熟然大后家你一个我一个吃多有多开心。
“明天是元宵节呢,若在家里,我娘准会做我最喜欢的宫保鸡丁给我吃。”一个宫女说道。
“我们一家人则会围在一起,守着一锅热喷喷的元宵……”另一个人道。
“我家就在这京城,往前元宵夜的时候,爹爹总会带我来逛元宵灯会。京城元宵夜的灯会可美了,长长地将整个渝州城都照得通亮,远远看去,像条火龙,摆着各种姿势……”
“啊……真的么?要是能出宫那就好了……”
在没进宫的前几年里,我也过这样的元宵。新春时节,天未暖,雪未融,爹爹不需要早早地起床出船去打鱼,娘也不会养蚕出农。一家人总是笑意浓浓地在一起,从天亮到天黑,白在坐在一起听爹爹说他早已讲过无数次的半月国创国史,娘新时尔讲些很有爱的戏文小段子,小蚕从小便像只无尾熊,总是喜欢趴在我身上,我却总是偎在娘怀里……
小宫女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秋色悄悄地打量了眼我的神色,上前轻唤了声“娘娘。”
“嗯?”我轻轻地应了声,顺着假山饶出,来到刚才那几个嬉笑讨论元宵的小宫女走过的小径,抬头望去,远远地一眼看不到路的尽头。
我心底颤了颤,这御花园里的小径,每一条都似一段人生,看不到尽头,总是曲折颇多,叉路颇多……
“晨王爷来了。”秋色说完,退后了一步,朝着正向我们走来的皇甫晨敛腰行礼。
“秋色你退下吧。”皇甫晨总是人还未道,属于他特有的淳厚声音便远远传了过来。一身银色的铠甲散发着冷冷的光,生生地散发出生人匆近的疏离与冷漠。
我回身,斜眼瞥了眼他,指挥我的婢女退下的动作,越发流畅自然了,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孤音……”皇甫晨一个箭步拦在我前面,手准确无误地扣住我的手腕,下摆的铠甲激烈地上下起伏了下,发出单一而清冷的碰撞声。冷色的光感,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寒的弧度。
那一身铠甲,与他在宫里时的人一样,生生让人为之心痛。我转了转眸,强迫自己别再看下去,别再想下去。
“六王爷请自重。”我打断皇甫晨,挣扎着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却并未成功。他手掌上的薄茧因着力道摩挲着我的手腕,微微的刺痛与灼热的温度传了过来。
“王爷是皇上的弟弟,本宫是皇上的贵妃,身份有别,望六王爷谨记。”
虽然,我已经在同一个人身上犯过很多次相同的错,不再乎再多一次或两次……可总规有一天,这个界线还是得由我划出。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婢女竟那么听他的话了,也不想去了解这所谓的深宫,有多少我不知的秘密。我只想,轻松点地活在高位上,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权与势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与皇甫晨,必得远离。而且,孤音两字,那是我心中的痛,一个给了我机会有机会认识思念,却没有给我时间等待的痛……
“孤音,我……”
“六王爷,站在你面前的怎么着也算是你皇嫂,再如何,也请你唤一句宸妃或贵妃,要么皇嫂也行……”
孤音,孤音……皇甫晨,如若第一次你叫孤音纯粹是为了好玩捉弄,那么第二次呢?!
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在提醒,提醒我权妃与权将之间,始终是站在两个对立的位置上。
你调查我的一切,不过是想拿住我的把柄弱点罢了。可你却不知,这个弱点把柄已经落在皇甫哲手里了,我早已是一颗甚为完美的棋子,没有任何道义情谊可讲了。
从国法寺的登徒子开始,到默默无闻跟在我身后,救我也熊掌之下,御花园里两相见时的倾心而谈,香隐寺那承诺般的铿锵之言……
皇甫晨,你到底有多少不为我所知的面孔呢?!
“……臣弟逾越了,宸……妃娘娘,本王今天入宫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皇甫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无力,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试了几次,才说出一句残破的话语。
他无言地松开了原本紧扣我手腕的手掌,手腕上瞬间失却了那很是灼热的温度,寒气扑天盖地地将原本点点途温扑灭,瞬间寒进了我的心坎,人似乎也受不住地颤了颤。
心,也随着那消散的温度渐渐空了一声,苍茫的无边无际,没有着落。
皇甫晨似还想说什么,顿了顿,终是没说。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着嫩黄色小碎花的大红荷包掰开我的手放了进去。
“我们会一直在念归酒楼等你,天亮为限……”皇甫晨说完,犹豫了下,最终任是两手抱拳,半弯下身子朝我行了个同辈之礼后偏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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