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娘见谅,我家主子绝非想伤害娘娘。”他说,头微低着,却保持着高傲的风度。
虽然跪着,却有股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场。
“是吗?!”我冷哼,转身离去,径自进了国法寺。
他是有预备而来的,早假扮好了车夫,连声音都是假的,先前的洪亮得粗鲁的声线仅是迷惑我的一份假象。国法寺山下,不管我同意不同意,都由不得我上不上山。
他的询问,仅是一声告之而已。
“我猜……你不会是皇上派来的吧?”若是皇甫哲,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折磨小蚕。
想到此,我浑身止不住地哆嗦了一下,提步快速进寺,希望小蚕还在国法寺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不是,属下只能向娘娘透露这么多,其它的,娘娘见到我家主子自然会知道。”他朝我恭敬有礼地一辑,利落地起身,跳上空荡荡的马车驾起便扬尘朝山下而去。
我自嘲地笑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暗道:“他就这么放心我一定会进去?!”
可想想,又摇了摇头,回身,看着梁上那三个朱红的国法寺,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上轻轻抚着,暗叹了口气,拾步进去。
我没得选择,天色渐暗,我独自一人无法下山。再者,这里,有我放在心底九年的牵挂,我最终还是舍弃不下的。
进入寺里,古老的银杏吐着青绿的叶香,晚风习习而过,树叶沙沙作响,拍出一首首不规律却很动听的浅静乐曲。
含着疑惑,我熟门熟路地饶过师傅们做课的大堂往方丈大师往的惮院而去。
远远地,有欢快的笑声传来,声音轻飘飘地随着风儿向四周传开,我的心亦随着笑声一阵阵地柔软了下去。心底浓浓的是悔意,为自己的一时冲动。
“快点,快点……要跑掉了……”前方方丈住的院落里,是小蚕青脆欢快的声音。
我愣忡地站在原地,心中的自责又多了几分。几曾何时,小蚕如此开心地说过话,这么无忧地开怀笑过?
我的人生,以为治小蚕病为原由,在皇宫中一步步走上权力生涯。宸妃之势,固然足以倾国倾天下,可我又失去了些什么呢?!
“素染姐姐,你说我姐姐会来,可天都黑了,炎什么姐姐还没到呢?!”小蚕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童真,一句可以平淡如水的询问自他嘴里吐出,却是那般让人伤感。
“她呀……她到了,但她现在在反省,没打算进来看你呢。”是素染熟悉的声音。
轻微的叹息,合着她特有的淡漠,如今却是又多了几分柔情。
“是吗?”小蚕疑惑地反问,“那我去看看。”音未落,便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吱呀……”小院门被从里面拉开,小蚕小小的脑袋先探了出来,乌溜溜的大眼四处乱转,最终落在站在一侧树下的我身上。
“姐姐……”小蚕惊喜的声音无比欢快。
“姐姐果然来了。”他奔了过来,一把扑进我怀中。
我下意识地一手护住腹部,一手稳住小蚕冲过来的小身子。
“对不起……”将小蚕揽进怀中,我低低道。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自私地放任他不管了。
我怎么可以这样呢?!
怀里揽着小蚕比平常同龄孩子要瘦弱得多的小身子,一股酸涩而委屈的情素从心间直往鼻子上冲。眼眸中的泪,一个没忍住便径直地往下落去,滴打在小蚕头顶。
“姐姐不要哭。”小蚕自我怀中抬起头来,轻拽了拽我的衣袖,示意我蹲下。
我依言蹲下,小蚕柔软的小手软棉棉地覆在我脸颊,轻轻地为我拭过泪水滑过的痕迹。
“好,不哭。”我笑,眸中的泪却在不停地滴落,将小蚕按回怀中,轻轻地抚着他柔软的发丝。淡淡的药香自他身上散开,令人无比安心。
“我以为,你会在寺外站到月上中天才会进来。”素染倚着门框,淡淡地看着我与小蚕。
先前在院外听见她柔软的声音不复存在,唯有疏离与淡漠。
我笑笑,拭了拭泪痕,站起来,牵着小蚕的手往院里走去。
“谢谢!”走到素染面前,我停下,真挚道。
如果我没想通,或者,我可能会站到月上中天,亦可能根本不会踏入这里。进与不进,在来到这里时,我第一条便会考虑到小蚕的安危。
而如今,看到素染在这里,便什么顾虑也没有了。
“不用谢我。有人已经替你谢过了。”原本要进院里的脚步蓦然顿住,呆呆地回过头看着素染。
“不用这么吃惊,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的。见以我的那一刻你便明白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素染的声音比先前更淡漠了,细细听来,似乎还有着那么一丝丝怒气。
“你现在最好报答他的方法就是保重自己。”素染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朝院外走去。
“姐姐,快进来。”小蚕拉着我进了他的房间。
依旧是方丈寝居旁边的房间,桌椅床榻还是原来的那些,连壁帘都是未曾变更过的颜色。
“姐姐,你看。”小蚕将我按坐在桌旁的圆凳上,转身朝屏风里面跑去,不一会儿,便抱了一盆小七巧而精致的植物出来。
小蚕将花盆放在桌上,献宝似的朝我笑着。
我震惊地看着小蚕抱出来的小盆栽,“这里哪里来的?”
我知道,我的语气太坏了,声音也大了点儿,但这花……
“是素染姐姐送的呀,让我放在床头的。”小蚕委屈地道。
素染?!
我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柔声道:“对不起,姐姐太激动了。不该对你这么大声地说话。”
“我知道的。”小蚕还是委屈,可怜见儿地低垂着头,完全没了先前献花般的高兴于欢快。
“小蚕知道这是什么花么?真漂亮呢!”我知道我伤他讨好我的心,只想转移话题,让他别难过。
他一个孩子,以前不懂事,稍大一点便似被被病魔软禁了般给锁在这国法寺的一方后院里,委实孤单而脆弱。
“思归!素染姐姐告诉我的。”小蚕果然被转移了话题,马上抬起头,睁着乌亮的水润的大眼,带着浅浅的兴奋告诉我。
“嗯,好美的名字。”我笑,伸手抚过花瓣儿。
“姐姐别碰。”小蚕赶紧将我的手拍开,正义言辞道:“素染姐姐说过了,这花,除了我的床头可以放,其它人连碰都不能碰。就连啊玥我也不给碰的。”
啊玥的名字叫薛玥,是薛离的妹妹。年后被我命人接到了国法寺,与小蚕一起,相互有个伴。亦算是找了个于薛离有关的人质在手上,让自己安心。
我觉得自己那时的想法很好笑,虽然只过了半年,我却仿佛与那段日子错失了好些年……
放下心来,即然素染特意交待过,那证明她亦是认识思归花的,也知道这花儿有毒。
我不知道皇甫晨用了什么方法做到了让国法寺已然失了原有的守卫。我来这里时细细打探过一翻,已然不见任何的明卫暗卫。
或许,是我不够敏感,以至于他安排在暗处的高手我不曾发现。但有一点是毋庸质疑的,小蚕在这里,绝对的快乐!
好说歹说劝小蚕睡下,我起身来到院子里,月光朦胧,薄薄的洒了一层,屋顶一片银光,月影斑驳里,素染纤身玉立,亭亭如花。
“你还好吗?”素染问。
我一愣,回道:“还好。”
真的还好,逃离了皇宫,小蚕还安然。只是……我不敢想以后……
“还好?!”素染唇角轻轻上扬,扯出一抹淡凉的笑弧。
“你说的是死不了吗?”她低嘲着问。
我呆愣地看着素染如荷苞初盛时惊艳的笑,虽然淡漠轻嘲,却是那般的美,美得仿若月仙下凡。朦胧的月光,成了点缀,星星点点的光在她身上渡上的是一层银,似要带着她飞仙离去。
“什么?”我傻傻地道。
随即反应过来,想了想,又说:“是真的好!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幸福!”
“华孤音,你在跟我装傻么?!”素染低嘲,随即叹气,“也罢,你死你活,终归痛的是屋里那位还有另一位想尽办法想要回到你身边而不得的人。”
素染说完,从怀中掏出个白玉制成的小瓷瓶,上前两步,递到我面前:“每三天一颗,要一直不间断地服。”
“谢谢!”我接过,找开,闻了闻,有股莲的清香,亦似有冰雪的冷香。
“你现在时常感觉到腹痛如绞,一旦服用了此药如若停服,初开始会出现幻觉,症状严重后便是耳鸣,眼花,然后是失明,失忆,失聪……或者直接活死人。结果我不敢肯定,但过程总是这样的步骤。”素染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对生死,早已超越了感情,那种淡漠漠,让人寒心。
即便是我,亦是心惊。
可她说出来却是淡淡的,眸光中隐隐约约地透着模糊,看不到焦点。
似以回忆,似在认真,只是唯独没有感情,满满的一段,尽是寒意冷然。
“谢谢,但请帮我保密。别告诉任何人。”这种毒,素染应该是从第一次救我时便有察觉的,但她没有说。
子母蛊,加之这前前后后每次犯错后不同的惩罚,皇甫哲命海公公送来的各种令人痛苦的刑药都是毒物,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我不意外。
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轻轻抚过,那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痛了。而这个动作,却成了习惯。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把你的手给我。”
我伸过,即然她都知道,则没必要刻意隐瞒。
素染的纤纤玉指搭在我脉搏止,久久没有动,表情却是越发越凝重,瓣不出是喜是忧。
“这药……你还是别服了。”素染放下我的手腕,又从我手上将药瓶夺了回去,“你暂时用不着。”
她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了?”我疑惑,既然给我配了药,那就一定是有必要的,怎么又突然用不着了呢?
难道情况变严重了?!
“……”素染看着我,眸不深沉,却是紧抿着朱唇未语。
“我先想想。”好一会儿,她道,转身欲离去。
“素染。”我叫住她。“我不知道皇甫晨是怎么做到的,这国法寺里,或许我可以与小蚕毫无顾虑地待下去。可是……请你告诉我,他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他在哪里?!”
皇甫哲对于某些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一个是他至爱的弟弟,一个是他想要竭力掌控的妃子,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同时放任我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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