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我伸手想要将将它抓住,触碰到的是只如水般细嫩的手婉,却并没有抓住。
“你怎么把手拿到我面前晃来晃去?!”
“你看见了?”她的话气,很是疑惑。
“这不是废话么,这么黑的车厢,我又是不通到眼,怎么可能看得见呀。”但人都是有直觉地好不好,距离也不是很远,晃动时带起的风还有她那满袖的盈香,不都告诉我是她在我面前晃动着手么?!
突然,我愣了愣,似有什么东西闪过我的脑海,却只一瞬,一闪而过,快得,我抓都抓不住。
“黑?!”她有些惊诧,声音亦有些许变化。
我仿佛能预料到她抬头张目四望时的模样。
“……是很黑……”她低低地道了一句,我却只听得其中三个字,前面后面的都是低得我几不可闻。
我叹气,或许,不是很黑吧,只是她怕我逃了,所以故意不让我见到一丝光亮吧。
我缓缓又躺了回去,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其实你大可不必的,我一个人,想逃,也是逃不了的。你还是点盏灯吧,这样好行路……”
“你……真什么也看不见?”陈嫣如似乎把孩子放在了我的身旁,被子有被拉动的感觉。
“你将马车蒙得这么严实,什么光亮也没有,我自然是看不见的。”想来,外面其实也不是这么黑的,只是马车被她用什么东西蒙了好些层吧,故而才这么黑的。这么想,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反之却不愿再去猜想她有什么想法了。
陈家被满门抄斩这是逃不了的结局,而她,现在也是无家可归,四处流亡,我于她,或许还有着那么一丝两丝的用处吧……
陈嫣如没理说话,久久之后,我似乎听见她很是怜惜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叹息的是为我的眼睛已然看不见而惋惜。
车子一直行驶在路上,唯一的亮点便只在于陈嫣如手中的孩子。而此时,再迟缓我也明白,马车行驶的时候并不是在黑夜,而是在青天白日之下。
黑的,不是天色与光线,而是我的眼睛。
陈嫣如说,她给我下的药里,并不包含让我瞎掉的这种功效。
我信她!心底却在无奈地叹息着,其实自己早有预见的,不是么?!
很早以前,朦胧的视线时尔已然模糊得一团糟。而现在,它只是加剧。或者,这是啊雅姑姑给的药的逼作用亦说不定。
“可以给我抱抱你的孩子么?!”孩子的哭声充斥在整个车厢。
而我对孩子的记忆,依旧停在小蚕出生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好小好小,小得,仿佛随时都会从我手底漏了下去。
我抱着他,便只能僵持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傻呼呼的站着。而小蚕,自我第一次抱他起,他便没有不再哭泣……
陈嫣如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我感觉到,她拉过我的手摆好姿势,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入了我的怀中。
我轻轻地将他揽住,抱在怀中,感受到他小小的身子。真的好小,轻盈得几乎不盈一握,与当年的小蚕一样,抱着,仿佛会自手弯里掉下去。
“他……取名了么?!”我心底暗暗猜测,她逃出宫,却不肯离开渝洲城,其实是想救赵炎吧,孩子的父亲!
“没有……”她似有些忧伤,声音亦有些疲惫,还有藏不住的温柔,泛着母爱的柔情。
她伸手,替抱在我怀中的儿子理了理衣衫还是什么的,轻轻地逗弄着孩子。“他的名字,要等到他的爹爹回来取……”
我怜惜地紧了紧怀中的幼子,心中亦是一阵伤感,若我的孩子还在……若我的孩子还再,再过三四个月,便也该出生了……
他(她)的名字,皇甫晨是否愿意替他(她)取呢?!
我自嘲地笑笑,柔柔地拍了拍怀中的稚子,“若你没能等到孩子的父亲回来替他取名,不若,就唤他思归吧!”
思归思归……
思念,盼归!
陈嫣如现下最盼望的便是这四字吧,而我,亦是同种心绪。
思念,盼归……
可终究,这只是我的梦。可陈嫣如却还有盼头,只要皇甫哲还没有杀赵炎,她就有希望。
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又沉静了,唯有孩子吧咋着嘴,咯咯的稚笑声。
陈嫣如不一定会有等到赵炎的机会,或者赵炎不一定有能见到他们母子的机会,她明白,亦清楚。
而我,指不定有机会与皇甫晨再见,或者,再见时,我们的心境,却已是时过境迁。
他有他的责任,家,国,天下!我有我的心结,亲情,爱情,仇恨……
即便深爱,即便有机会相守,是他能放得下这满是腥风血雨的渝洲,还是我能忘得了小蚕那冰冷彻骨的体温……
华孤音与皇甫家……即使近在咫尺,心海深处,也有道开天僻地的鸿沟,无法销融,直至永世……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两天,连夜间都在不停地换马行驶。
陈家已经被灭门,就在陈嫣如带着我离去的那日白天,已经全数被斩于菜市口。她被逼无奈下,本想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故才打算去皇甫晨出兵前居住的晨府暂避一时。
本想着,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是个最危险却又最安全的地方。却不想,才进去,便看到了我与落霞。
一时之间,灵光一闪,便起了以我为质的念头。
落日峰以落日闻名,这里是渝洲前往江浙的必经之地。年初时,我与薛离一起时,便在这里遇刺,他几乎是舍身救我的。
国法寺里,他亦是背着皇甫哲想要放我离去,只是奈何,命运弄人……
赵炎当日被我身中欢愉的我重伤,本是被苏玲珑所救。苏玲珑恨皇甫晨以月为媒,娶她后却当即弃她而去。而救赵炎纯属顺手,她却原本是为杀我而去。只是,未来得及下手,皇甫晨便已经赶到,仓促间,她只来得及带走被我刺成重伤的赵炎。
苏王爷本就墙头草,在皇甫家与陈家间摇摆不定。无论哪家胜出,都不是他最想要的。而苏玲珑,也顺着他的意思两边压宝,以身相许,嫁给皇甫晨,却又救走赵炎予皇后,让陈嫣如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无论哪边输赢,于她而言,都没差,她都不输。
可赵炎,却让所有的人大出意料,时至破城那日,他非但未逃,反而独自静立在金銮殿等待皇甫晨破宫入殿……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显然陈嫣如却为此很是伤情,浓浓的哀伤透过沉寂的气氛在四周传递。
连继急行了四天的马车终于在第四天停了下来,陈嫣如身边本就带着几个亲卫随从相伴,此时,在她的指派下,我被人送进了一个院子。
没有光这的日子,于我而言,只有听闻说。陈嫣如随后进来,全身上下,对我的恨意与戾气都在稚子呀呀的哭声中渐渐消融。
“明天便是大年了。”陈嫣如感叹着说。
手中的孩子却是无声无息地放在了我的怀里。
我有些惊诧地抬起头,睁着茫然空洞的眼眸,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我之所以命人急着赶路,是因为皇甫晨一直在我们身后追着。估计,最晚他也就会在明天找到我们的。”陈嫣如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赵炎。但华孤音,你却一定能。也或许,是他不能再见到我们了,他一定高兴坏了,再也不用见到我了……”她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极是低弱。
我却是知道,或许,我们真的不能再见到他了。不光是她,还有我。不是不见他,而是我们,见不到……
她没有时间了,我也同样没有……
皇甫哲曾在国法寺的时候要我一定要将除掉赵炎,为小蚕,我那唯一的牵挂所在。
我做了,虽然没有成功。可赵炎一旦落入皇甫哲手里,我却不知道会是怎么个结局……
“可是我知道,华孤音,我的孩子跟着你,皇甫晨一定会想尽办法给他最好的。曾经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说再多也并不会消去你心底对我的恨。我不求你要待这孩子多好,只求,若我与赵炎都没能活下来,你就给他留一条小命吧。有条命就好……”说到最后,我听见膝盖清脆地搁在地面上的声音,即便是隔了厚厚的衣衫,也没能消除掉那声响,可见她跪得有多用力。
我紧了紧怀里的孩子,脑海中竟是一幕又一幕的错觉,小蚕在襁褓中时的模样,在赵府,我与赵炎以死相抵时。那两个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小生命,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来了又去了。
心中一阵绞痛,对怀中的孩子,也产生了一种溺爱的情愫,仿佛,这就是我的孩子。
孩子似乎被我的力道弄得很难受,张嘴便哇哇地哭了起来。
陈嫣如跪在那里没有动,我却能想见,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我怀中挥舞着手脚肆意哭泣的孩子。
那种心酸与伤心,是每个有过孩子的母亲都会有的难舍。
我被孩子的哭声吼得一惊,回过神来,赶紧松了力道,轻轻地拍着他小小的脊背轻轻哄着。“你可以选择将孩子交给一户人家来抚养,任何一户人家,都会比我来带这孩子好得多。”我没有时间等他长大了。
还有,即便有,我一个瞎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没有人会比你更合适。我知道,你不会伤害他,即便看在赵炎的份上,你也会好好待他的。”
是的,看在赵炎份上,我会好好待他。对陈嫣如,我从不曾真正的恨过,叹只叹,时间与造化同时弄人。
我没有说话,或许,上苍会做出最好的选择。而我……
我笑笑,云淡风清,心底空茫得几乎缈空一切……
这一夜,伴着身旁孩子时有进无的哭声,我泣泣地站在落日峰上,嘤嘤哭泣。怀中,是皇甫晨冰冷的身体……
那一纵,把我惊得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上下的亵衣早已湿透,惊疑未定的惊慌自我身体的各个角落处不断传来。抓过衣袖拭了拭额角的冷冰,冰凉的手指触在额角,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都被吓出冷汗来了。
而屋外,此时也传来一阵阵喧闹而凌乱的打斗声。
陈嫣如突然推门而入,“你的侍女居然比皇甫晨还先到。”
孩子呀呀的声音也从门口传来,陈嫣如叹气,“华孤音,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吧。”
陈嫣如叹气,命跟在她身后进门的婢女们服侍我起床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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