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了半天,没选中一朵。不是花儿不漂亮,而是每一朵都开得那么精神,那么自得,让我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既然决定了,就要毅然下手。”一道漠然得令我反感的声音自院门处传来。
我回过头去,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妪很是有气场地站在那里。
“你是谁?!”我问,没有半分礼貌。
她的语调,她的性情,太接近素染了。
都是透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漠然,这种感觉,真让人讨厌。
“老身老了,只是一个仆人。姑娘不必挂在心上。”她慢慢地跨进门来,行动轻盈得似只偏飞的蝴蝶,怎么看我都没能看出她说的老了老的到底是什么?!
心?还是身体……
“是么……”我看了看她,没再理会,经自看着花儿愣忡发呆。
她却来到我的身侧,果断地插了一朵,拈在指尖,拔了拔,转身进屋完全没有将我当成现在这间屋的主人。
我心里有些恼,这人怎的这般好生无力。可心底又痒痒地有些好奇她到底要干嘛。跟进去,却不知她从何处弄来一套丑得扔出去别人都会饶到的茶具来……
“你这个……”我很想,能用么。
却又被她斜来的眼神看得一愣,微红着脸讪讪地闭了口。
水在茶壶里咕嘟咕嘟地响个不停,冲茶杯,置花瓣,去头茶,再放鲜水……
“尝尝看……”她推过一只刚泡好的‘黑’茶杯至我的面前。
我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慢慢地品起来。
刚开始,什么味也没有,渐渐地,却发现花瓣的清香,还有浓郁的茶叶味迷漫了整个唇齿间。咽下茶水,嘴里空留的是一片苦涩,所谓的香,茶叶味,都似浮云……只剩苦涩。
我睁着眼,心里苦苦地,眼睛也莫明地涩了起来。
幽幽地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看着手中黑得……有点让人食之不下的茶杯,有些难过地道:“真好喝……”
“姑娘喝过这茶,有什么想法么?!”我闻言一愣,为何每个人都叫我姑娘,夫人……
这两称呼,虽然每天都有听到,却给我这么陌生的感觉。
“这茶杯看起来很丑……呃……很难看。”见她似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我又接着道:“却因泡过很多年的茶,所以不需要茶叶,杯子本身就似一杯老茶,无论再如何鲜与冷的水倒进去,都是一杯好茶。”
而花,在里面只起了陪衬作用,好看而已。茶味之余,苦涩的是人生,与茶,与花,本杯子,全然没有一丝半点的干系。
“那就是表面与现实。姑娘看清了么,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表面现象?!”她的话,让我有些疑惑。
“你想说什么?”表面与现实?!
“有些时候,姑娘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正的实情。姑娘心中所想,也未必是现实。而是别人给你的一个假象,那时候,姑娘怎么办?!”
“不会!”我断然地否定道。
我不想信我心中的所爱那只是表面现实。
我爱着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我觉得,哪怕是我死,我也忘不了他。他的人,他的心,他的音容相貌,早已融入到我的骨血……
“哎,姑娘不信那也就罢了,有机会,姑娘就出去走走吧。”她站起来,收拾好她的东西准备走人。
却在走至门口时,突然顿住身子,背对着我道:“出了门,倒左转,往北,再往北,那里有间地下室,姑娘有空可以去看看。”
她走了,我却疑惑地呆在了原地。
地下室……那里,有什么?!
我有些心动想要去看看,却又不敢去看。
暮玄来的时候,我正趴在桌上扯着花瓣数着,纠结着去还是不去。
“啊雅姑姑来过了?”暮玄进来的第一句话。
“啊雅姑姑是谁?”我趴在桌上,没精神理会他。
“泡茶的人呀!”暮玄惊诧地睁大了眼,似乎疑惑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哦,她叫啊雅呀。她来了,又走了。”最讨厌就是她这样的人了,总是给别人留下烦恼的疑点,自己却到入潇洒去了。
“我还以为……她会跟你说什么呢……”我抬头,看着暮玄,低垂着眼在那低低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没什么了。对了,啊雅姑姑给你泡什么茶了?!”暮玄一脸兴奋地问。
“花茶!”我指了指桌上一堆的花瓣。
那是那个啊雅姑姑走后我自己摘来撕下来的。
“啊雅姑姑泡的茶是天下一流的,你能喝到,是你的福气。”暮玄坐在我身侧,从桌上捡起几片花瓣扔进杯子里,提过一旁年芯才送来的鲜开水注入杯中。
由低到高,水柱似一条活动的水晶线条,优美得令世间一切的线迹都自叹不如。
“她泡的不是茶,是人生!”我看着暮玄说。
那茶,同样一杯,不同人的心情喝来定然会不一样;那样的茶,入口前一个味道,入口后一个味道,吃下后,嘴里的味道又变了……
或苦或甜,那就是一种人生,而我,品出的却是苦涩……
暮玄抬起幽深黝黑的眼眸盯着我,复杂的眸光似波壮阔的水面,起起伏伏,思绪在一瞬间便闪过万千。
这样的人,必定是平凡不了的。
殿下……殿下……
我看着他,想要将他看透,他到底是谁呢?!
“孤音,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你发现你最信任的人,最至爱的人骗了你,你会怎么办?!”暮玄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郑重语气问我。
话语间尽是我能听出的小心翼翼。
“我会原谅他……”我默了默说。
既然是最信任的人,又是最至爱的人,那么其它的一切,不都该排在他的身后么?!
就如皇甫晨在我心里一样的,所有的最,他都在第一位。
可是,我很难过,我在这里都好几天了,他那天一怒之下离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找过我……
“……”暮玄一下不说话了,紧抿着唇角似乎能看出向下的弧度。
我知,他定然是不喜欢我这个答案的。
“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或皇甫晨什么时候来接我?!”暮玄说带我去个地方,可那个地方我至今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看了看院外,轻轻地嗅了一下气息中的芬芳。
若非,他说的那个地方,就是这里?!
满院的花海,满室的飘香,满袖盈香?!
暮玄突然咻地一下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我,冷声道:“孤音,你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他皇甫晨是什么人?他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离开,在外面逍遥的这些天,他心里怎么想?!你觉得他还会接你回去,或你回去,你觉得他心里会没有介意?”
“可是不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么?!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可那个地方是哪里呢?我至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答应过我,要告诉我那个孩子的事,可你没有说。你带我出来的时候,你也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呀,我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他而已呀……”我很生气,为什么突然就变成皇甫晨会介意了呢?!
想爱的两个人之间,不是应该要相互信任么?!
我的世界除了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记忆也没有,他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呢?!
他凭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与暮玄之间,明明什么也没有。
皇甫晨那天明明看见的,那是误会,是误会……
“但你也没有拒绝!”暮玄甩袖气愤地离去。
我难过得想哭。
我是没有时间拒绝,就被后面的震惊给惊蒙了。
年芯不知道何时,又隐了起来,空荡荡的院子里,只余下寒风,花海,还有我……
我呆呆地站院子里的花圃中,心里空荡荡的痛。
周身的花海里,花瓣在风中风舞,打着旋儿地饶在我身侧,不停地旋转旋转,飞舞,再飞舞……
我的至亲,我的爱人,我熟悉的人,和我不熟悉的人……此时却没有一个在我身边。
世间万千,何止一个大,但我的脑海中却只容下了两方小院,一树海棠,还有梦境无数……
我难过得想哭,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旋转放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有种痛,是叫你想哭却没有泪水。
与暮玄吵的那一架,并未让我心里好过。
脑海疲惫地突然回响起啊雅姑姑离开时的那句话:出了门,倒左转,往北,再往北,那里有间地下室,姑娘有空可以去看看。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真的沿着啊雅姑姑说的那个方向走。
左转……往北……再往北……
陈在我面前的是两扇并排着的朱漆大门,门很高,也很大。
我仰着头,困难地看向门前栋梁上陈着的两字:冰窖!
森森的寒意透过这两扇看起来十分厚实的大门传来,我忍不住一个哆嗦。腿也跟着微微地颤抖起来,似有千斤重,往前一步,都是踩在刀尖火海。
我害怕了,两个森寒的冰窖两字,便让我有种想要逃的冲动……
不知哪来的力气,几乎有三四个我高的朱漆大门居然被我推开,沉重而古老的嘎吱声自门身发出。我浑身又是一颤,仿佛推开的不是两扇门,而是一道鸿沟与一个结局……
朱漆的大门后,竟是一道同样高大巍峨的大门,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装饰,甚至连门环都是完全一样的。
这样造型的屋,给人很怪异的感觉。但同样的却是阴冷恐惧的感觉也在加甚。
我迟疑地门在第二道门前,任凭自己使出生凭最大的力气,也再无推开下去的勇气……
失落地沿着来路往回走,心里堵堵地直想落泪,却又发现空洞洞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一丝泪意。
我开始想皇甫晨,疯狂地想。
想他的爱,想他的宠,想他的柔情……
他什么时候会来接我呀?!
小腹里,密密沉沉地痛起来,似坠了千斤重,再也挪不动一步。我手扶着旁边堆砌成的假山,粗糙的假石一大块一大块地堆在一起,入地的下方却造成了很大的空洞。
小腹痛得我额上冷汗直下,一滴滴地直落入地面。
我咬着下唇,扶着假山的顽石,一个跄踉,便跌了下去,额角磕在假石上,昏昏沉沉地痛,身子一重,眼前是黑漆漆的雾。
我想,我坚持不下去了,怎的,一下子这么痛呢?!
双手无力地按在小腹上,身子在地上躬成个虾子状,头脑里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仿佛,睡了很多天,一觉,睡得全身的骨头都散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曾经儿时的孤音与小晨哥哥在青梅树下以一粒青梅,许下三生。那时的他,笑得梨窝浅显,飘缈得就似误落凡尘的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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