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向来春季少雷,却不知为何在这新月未完的时刻,乌沉沉地天空突然平地里劈下一道闪电,随之而来地便是滚滚惊雷。
自从那夜出去大半夜,许是吹多了寒风,亦或是穿了湿衣湿鞋,回来后整个人便不利索起来,头隐隐作痛着,昏沉得利害。
秋色小心翼翼地将一旁的窗户关上,折回身,又在我身上披了件披风。
“秋色,我不冷。”我埋头,依然看着手中的折子,密密麻麻的拽头小楷看得我头痛欲裂,加之有着些许受寒,人困顿得不清。
折子上的字,有些模糊,一个一个,重影重重,完全看不出是些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案前的一摞急件,啪地合上折子递给一旁的落霞,“你念给我听听。”
落霞接过折子,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打开,开始一本一本地念下去……
迷迷糊糊中,落霞的声音渐渐远去,忽明忽暗的声音脑海中时远时近,最后渐渐只余下皇甫哲冷冷的声音,“朕给过你选择,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再没回头的余地。孤音,你若失败,你弟弟将会替你承担所有的后果……”
“娘娘……娘娘……”突然,一道听似遥远,却又不可忽视的声音闯入我的耳帘。
“不好了,娘娘……晨王闯了进来……”我迷糊地睁眼,秋色急急地跑了进来,水嫩的脸蛋儿上透着两抹焦急的嫣红。
“滚开……”皇甫晨清冷而疏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蹙眉,在落霞的掺扶下,坐起身来,理了理鬓间微乱的发寰。
“晨王殿下,这里是景阳宫,您不能乱撞……”外间秋婢女们焦急的劝阻显得那般无力。
“你……这什么意思?”皇甫晨气急败坏地撞了进来,却强压住那浓烈地怒气低沉着声线问道。
一挥手,便将拦在他面前的两名婢女呼了开去,摔倒在地。
我看了眼摔倒在地上的两名小婢,淡然道:“你们先下去。”秋色与落霞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离去,担忧地看看我,又盯着晨王紧皱眉着柳眉。
“我与晨王私下说几句话,你们都先下去吧。”秋色落霞闻言,这才朝我与皇甫晨微微一福,退身回避。
我捡起被皇甫晨摔在地上的圣旨,打开,里面明黄龙纹上,墨黑的字迹尤为工整而秀美。
大略地扫了一眼,合上,从榻上站起身来,对晨王道:“六王爷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圣旨?!”
皇甫晨哀伤地叹了口气,道:“孤音,我知道这是圣旨。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甫晨的声音那般无奈而幽伤,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淡然地笑将开去,“王爷言重了,您难道没有看出来,这笔迹,这玺印,都是御迹亲临?”
“孤音,你可以忘记我,也可以不在意我对你的好,看不见我的真心。但孤音,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地对我,给我一丝想念的空间?”皇甫晨似是哀求,那般伤情,透着绝望。
“晨王爷!”我上前两步,来到他面前,他真的好高,我必须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可是我疲惫的双眼似隔了一重模模糊糊地纱,无论我如何努力,也看不清他的容颜,头痛更烈了。
“您是贵胄龙子,王爷之尊;我是帝妃嫔妾,后妃之身;辈份上,您是小叔,我是皇嫂,您先前的那番话,还请别再提及。”那样的话,那般伤情。
听得我的心,也跟着忧伤了起来。一股难言的悲哀在心底漫延,似被谁的手紧紧捏住,要生生掐断我的呼息般让人难以控制地难受着。
“所以,你生生地以圣旨的形势将苏玲珑硬塞给我?主要是因为我的行为,我的话,让你觉得为难,碍了你帝妃的身份?”皇甫晨那般忧郁的神情到底是为何呀?!
我明明视线模糊,为何又那般清晰地看见了他那属于伤痛的神情呢?!
心,生痛生痛地好难受,头也更加地痛了起来。
“皇甫晨,这番话,我只说一次。不管曾经如何,总之,就此打住。我很遗憾,在最好的年华错过了你……”我又上前一步,与他一步之有遥的距离,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银色铠甲带来的冰寒与疏离。
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模糊的视线中,似有碧波汪洋在眼眶中闪闪欲落。
皇甫哲的话,又一篇地在我脑海中闪过:朕给过你选择,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再没回头的余地。孤音,你若失败,你弟弟将会替你承担所有的后果……
皇甫晨,我别无选择,不是看不到你的好,而是无法承受你的情!身份上,理智上,感情上,都没有办法选择与你相守……
我们错过了最好相遇的时间,你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将错误的痴情误落她人身……
时间会证明一切,你没有我,依然是皇甫晨;可我没有贵妃的身份,却不能再做回华孤音……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朝着软榻走了几步,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朦胧,眼眸中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度,隐入厚厚的毛地毯间。
额角的青筋似在一根一根地抽离我的身体,头痛得我几乎想尖声大叫。隐在袖子里的手指无意识地紧握着,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我却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稳着自己因疼痛而颤抖的声线,残忍地说:“错过,便意味着我们永远也没有机会再重来!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玲珑郡主人生得娇俏玲珑,可爱活泼,你俩郎才女貌,身份相匹,门当户对,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你的姑娘了。故,本宫特意请旨为你们赐婚……”
“可是孤音,我不后悔在错误的时间重遇了你……”身后皇甫晨的声音那般无奈与孤寂,低沉暗哑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悲哀与伤痛。
那是种无能为力的伤痛……
有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的心也随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逃离了自己的掌控。头,似要炸开了般痛得难以呼息,我再也坚持不住,一个跄踉跌下,人无力地缓缓倒下……
皇甫晨,我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在香隐寺的时候,其实我很想要放弃一切,与你一起远离归隐,如若我没有想起那对子母盅的话……
远宵前夜,小蚕说皇甫晨与华孤音排在一起,才像一家人,那样的感觉,真好……
你说:孤音,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不该等那劳什子的该死之期限,可是孤音,我不曾后悔过遇上了你。以前不曾,以后也不会!……可是孤音,我不后悔在错误的时间重遇了你……
我听着好生感动……
皇甫晨皇甫晨……我们,就此打住吧,从此我不再为你心痛,你不再扰乱我的权妃生涯……
那日,自皇甫晨离去后,我便昏倒在软榻前,秋色落霞发现我的时候已是皇甫晨走了好一会儿后的事。自此,我便一病不起,缠缠绵绵地在床榻上反反复复十几日。整日昏昏沉沉,不得清醒。今日稍微精神一点,便让秋色扶我在这窗旁的软榻上来坐坐。
秋色天天端着药站在床榻前,硬是要看着我喝下才肯离去,此时又是这般……
一碗黑漆漆的药放置在软榻旁的小案几上,秋色瞪着一双水灵大眼一眨不眨地将我看着。好似我不把它喝下去,有多对不起她似的……
事实上,不喝,也只是对不起我自己的身体而已!
“秋色,你别看着我了,等会儿它凉了我就喝好吧?!”我几乎是无奈地叹气,整日整日地与药为伍,此时闻着这股味道我几乎是想要吐。
“娘娘,早喝晚喝,早晚得喝,而且,药已经凉了,我都热过两遍了,再凉下去,就没药性了。您不想想奴婢跑里跑外的热药,也得想想自己的身子呀,您忘了小公子了?若是他知道……”
我揉着额,赶紧坐直身来,端起旁边的药盅一口气喝下。秋色见状,眉开眼笑地端过一旁的漱口茶水赶紧给我漱了口才柔声笑道:“娘娘这就对了,您干脆一点,奴婢也不用费这么多口舌了。”
我赶紧挥挥手,让步她离去,要是再让她念下去,我估摸着,今天一天都别想清静了。
秋色收拾着东西端了出去,落霞却在这时从另一侧悄然地走了出来。
“娘娘……”落霞将手中一叠新搬回来的折子放在案上,回到我躺着的软榻旁。
“说说看。”我翻着手中的折子,眼皮也未抬一下,直接便问。
“娘娘果然猜对了,赐玲珑郡主为晨王妃的旨意一传出去,杜相便急了。震国将军有个正受宠的皇后在宫中做支撑,苏王爷现在有个晨王妃,杜相一下子便落了下风,此刻正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呢。”落霞向来不是人爱八封的人,此时却似大有控制不好自己情绪的样子,脸色激动绯红。
“落霞,薛统领处有什么消息吗?”我合上折子,抬起头,轻问。
“暂时还没有。娘娘这段时间病重,薛统领来过两次,但那些天娘娘烧得不省人事,自然也未敢让他进来。”落霞似明白了些什么,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就控制下去了。
“其它人呢?”我本想问,皇甫晨呢?
他怎么样了……
可我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身份去寻问他的消息。
“最近,皇后娘娘与赵大人似乎来往得更密切了,震国将军府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清况。至于相府薛大人已经派人严密地监视起来,一有风吹草动他会立即来报。呃……至于晨王嘛……”
落霞吞吞吐吐地一直不说出他的消息,我心幽幽一紧,蹙着眉硬板着脸,略有些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那日他离去后,便径自出了宫,在万花楼花魁的房里宿了三日三夜,第四日便进宫了,不过去的却是锦乐宫主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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