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片平静,有雪花簌簌地落下。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在雪花铺就而成的天地间,有一条通往一道朱红大门的路,那条路上,与别处甚是不一样。
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尘埃,纷纷扬扬落下的雪儿也轻轻袅袅地饶开了那条光洁的大理石小道。
那两扇并排着的朱红大门甚是高大,巍峨得仿若皇城的城门,开合间,都会发出古老而苍桑的沉重闷响。
在门上,合缝对衬的左右两侧,古铜色的铜兽面首门环张牙舞爪得似乎要扑出门外,向我跃来。
我一惊,咻然后退了一步,一抬眸,冰窖二字,将我狠狠地打入地狱般,生生定住。内心深处传来深深的惧意,迫得自己止不住地往后退了好些步。
我想要转身离开这里,却感觉自己的脚生了跟般,定足在这里,没有一丝要离去的迹象。
冰窖!冰窖……
我害怕得后噔地后退了一步。
莫明地,我想要逃离这里,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可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站在原处,始终抬不起脚离去……
朱漆巍峨的大门,莫明地缓缓打开,里面没有人拉,外面也没有人推。
啊雅姑姑说:出了门,倒左转,往北,再往北,那里有间地下室,姑娘有空可以去看看。
似乎,它就是随感到了我的到来,故而才自动打开的。
我想要逃似的离开这里,却动不了脚,往前,却是轻而易举。
我明明,是突然出现在这里,没有左转,也没有往北,可就是有道声音告诉我,这里就是那个左转,往北,再往北的地下室所在……
连老天,都不允许我逃开么?!
不知何时,自己已然站在第一道门内。门在我身后缓缓被关上,“砰!”的一声,古老而苍桑。
身前是门,身后是门。身前的门,同样的朱漆铜钉,身后的门,却是直直地朱漆,没了拉开的手环……
往里,又冷了几份,第二道门,比第一道要矮了些许,可立在我面前,却是同样的高大压抑。
雪花,不知何处去了,高高的天空,被灰暗的气息覆盖,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朝前,朝前……
第二道大门被推开,是一道通往地往的长长甬道梯室。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可森冷的寒意却阵阵传来,直入心骨,冷得我直立在那入口处哆嗦。
哆嗦得,似乎再也站立不往,要摔倒下去。
可老天似乎在跟我开玩笑,我极力抗拒着,不要下去,可它便偏不给我退回的路。身后的门,一重又一重,只能进,不能出。
我冷,彻心彻骨的冷。我怕,那种惧意,深入灵魂……
脚下,不受控制地往阶梯踏下,我全身止不住地簌簌发抖,一阶,两阶……
地下室的最深处,是厚厚的寒冰,晶莹透彻的冰墙之间,四面正中,放着一口被夜明珠照得通亮毕透的水晶棺……
“有没有小蚕的消息?!”
“没有,我估计,是皇上派人劫走了他。当时他与薛玥在同一辆马车中,同时被人带走。早上刚得到消息,薛玥已经回到薛府,而小蚕……”
“接着找,无论如何,都要将小蚕找回来。还有……这事,不能让孤音知道……我无法想象她要是知道小蚕也……会怎么样……”
“你是希望她记起来,还是继续这样下去……”
“我不知道……”
“你好好考虑吧……”
“……”
“如果,你想要她忘记这些痛,我可以帮上忙……”
那些凌乱的对话,某些似曾相识的画面流星般快速地闪过我的脑海耳际……
“啊……”我惊叫出声,咻地自床上滚落下来,狠狠地摔倒在地。
“孤音……”暮玄冲了进来,将我自地上抱起,放回床上,担忧地问道:“有没有摔伤哪儿呀?!”
我抬眸,深深地看着暮玄,眼眸中,有恨,有痛,还有悔,所有的情绪,一闪而过,均被那满眶而溢的泪水尽数掩没在伪装之下。
“暮玄,我心痛!”我看着他,满面的泪。
“我知。”暮玄我将的头按进他怀里,尽是感叹地道:“孤音,忘了他,忘了半月国的一切。这里不属于你,也没有什么值得你去留恋的。在暮合,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亲情,爱情……”
暮玄似乎有些忘我,他说着,却仿佛又有些迷茫。
亲情……爱情……
暮玄,你爱我么?!你不爱,可又怎么能给得了我你所说的情呢?!
我也不爱你,即便你给了我这些情,那也只是宠,只是宠……
我流着泪悲凉地笑着,笑着,轻轻推开了他,“暮玄,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你等我,待我完成了那件事,我便与你一起去暮合。”
去看看,你许我那些美得如花似锦未来的幸福之地!
暮玄愣愣地看着我,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神情明明灭灭地彷佛起来,似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又似根本没看我,只是看着我的方向在出神,回忆着什么。
皇甫晨与苏玲珑的婚礼,最终因我的出现而被迫终止。
暮玄说,在我承受失去孩子与不惜以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抵制“欢愉”药性的时候,皇甫晨已然与苏玲珑拜了天地,以月为媒,地为证。
他说,我信了,无由地便十分相信,甚至不曾有过一丝怀疑。
我想,我终究还是不够爱皇甫晨的,爱一个人,便是全身心地该要相信于他,信任于他。
可我,终究还是未能做到。另一个男人的一句话,我便疑了,满心里的怒,还有恨意逐渐浓烈……
我不知暮玄是怎么将我从皇甫晨那里带回来的,但我醒来时,已然回到了暮玄的府里。
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身体已经虚弱得似乎一阵风儿便能将我吹走。
心底的想法,更加坚毅了,在自己有生之年,绝不能不去做的一件事。
这世上,没有谁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谁。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有它的前因,故而才有之后的结果。
可所有的前因加之在一起,却要我一并将所有的结果承受,我却是没有那般大的肚量能撑得下……
如今,我还有什么是可牵挂的呢?!
值得我牵挂的呢?!
我爱的人,挽着别的女人拜了天地;而真正在意我的人与我在意的人却……
我甩了甩头,加紧了步伐往前方不远处的小院子走去。
年芯说,啊雅姑姑就往在这里。她平日里都是不出院子的,我此去,定然也是在她的预料之内。
“你来了!”果然,我才推开她的院门,便有她轻轻袅袅得几乎缥缈的声音传来,漠然中似乎透着笑意。
“姑姑!”我来到她面前,缓缓跪倒在雪地里,低低地唤。“请帮我!”
“我怎么帮你呢?我又能帮你些什么呢?”她坐在铺着软势的石凳上,寒风夹着雪沫儿呼啸而来。
而她,却仿若未觉,不紧不慢地将烧得滚开的鲜开水缓缓注入茶杯,由低至高,水线由粗至细……
“姑姑你可以,只要你愿!”我肯定地跪在地上,看着她徐徐端起那杯刚泡好的花往嘴里送,袅袅热气在纷飞的雪花里显得格外的轻盈,袅袅欲飞。
啊雅姑姑却好似并半察觉到那水的滚,轻轻地连抿了好些口,才缓缓地放下,看着我良久未有说话。
“终其一生,你都在抱着执念,可怜的,只是啊玄。这孩子,在遇到你之前,只怕这一生都没能真心地笑过吧!”她说完,缓缓地起身,进了屋去。
“姑姑,你的恨,我替你承了。你助我吧,我不想活在所有人的谎言中,我失去的那些,爱恨嗔痴,我一并承受。在这世上,没有谁对不起谁,也没有谁一定得为着他人负责。不曾有人为我负过责,我也不需要为谁而担上不需要我担上的责任。我只是个小女子,我也想平淡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可……”
……
皇甫一簇与苏氏一簇联姻,共同对付陈氏皇后党,十二月十日,双方陈兵渝洲城内外,各据一方。
皇甫氏列兵城下,陈氏死守都城,大军开战,渝洲这座面年老城经历了它几百年的太平盛世后再一次被列为战场。
整个过程,自开始至结束,皇甫一簇里,均无人见过皇甫哲。
双方军士僵持在渝洲城内外整整十天十夜,第十一天,皇甫晨命人发进了进攻。
皇宫之战,持久而惨烈。
在金戈铁马的杀伐声中,皇后产下一麟儿,婴孩的啼哭冲破九重宫杀。
这一战,万骨堆满了整座皇宫,宫里血流成河,怨气冲天,宫外家家闭门不出,一声狗吠,能惊得一条街上的人胆颤心惊。
战后,皇与与她新生的孩儿在亲卫的以死力保下自密道出了皇宫,逃了出去。而赵炎,在金銮殿前持笑静待着最后的结果。
政权最终以最血腥的方式回归到皇甫家的手里。
我待在暮玄的府砥,默然地旁观着渝洲城里内斗的这一暮,悲惨壮烈的战况未能憾动分毫我的心绪。
整个过程所表现出来的盛况,在我曾经的梦中,早已演绎过无数遍,每一遍,我都是哭着醒来,每一次醒来,我都是筋疲力尽。
哭得歇嘶底里,梦里的后继是我站在断日峰断伤心欲绝地哭泣,哭泣。
那心伤,那痛,那泪,是我被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抛弃后的绝望,无望……
“姑娘,素染姑娘的师父来了。”年芯轻轻地进来,站在我身后低声禀报。
我愣了愣,挥挥手让她出去,示意自己知道了。
伸手,轻轻地划过脸颊,不知何时,泪水早已蜿蜒出无数道曲折的痕迹,满了我的容颜。
这座我曾经付出了心血与精力的江山,血腥味早已是冲破云宵,在权势欲望的洗礼下,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而我眼中的半月国,也已然失了它该有的价值与色彩,浑然变得暗淡,默黑……
缓缓拭尽脸上的泪,良久,我才看着窗外的风景,缓缓对一直守在门外的年芯道,“我今天并不想见客。”
那个让我很是有亲切感的夫人,那位,有着娘亲味道的美貌妇人。
我总能在她身上看到母亲的身影,可这道身影,却是属于苏玲珑的,与我,毫无半分干系。
但凡,与皇甫一簇有干系的人,都与我没有半分干系,没有半分……
“太倔强了总是不好的。”我倚在窗前未动,门帘却传来掀开时的撞击声。身后,是柔和而持稳的脚步声,温柔,高雅。
很是规律的步伐轻微的声响,我似乎能想象出这位妇人年轻时的轻盈与貌美,那种温润得似玉般晶莹的高贵气质由内而外,将她整个人都衬脱得缥缈而虚幻,却是朦胧中透着惊人的美感。
喜欢帝宫绝恋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帝宫绝恋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