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品没级,甚至连姓氏名谁都查不出来。可说出的话来,没有宫中老嬷嬷一惯的恭敬与顺众,反而多的是随意。
“三公主是我以前的主子,暮合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她似看出了我的疑惑,娓娓而谈。
和亲公主?
我不着痕迹地再次将她打量了一遍,四十几岁的年纪,与我母亲的年龄相差无几,是和亲公主的随仆。
据我所知,和亲公主在皇甫哲这一朝是没有的,唯一一个暮合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封号遥光,所嫁之人亦是大行皇帝,皇甫哲与皇甫晨的父亲。
可遥光公主后来的结局,我却只在宫中秘史上看到过寥寥可数的几笔,在随大行皇帝南下游历时,在江南遇刺身亡,自此客死他乡。
嬷嬷的视线紧紧地落在我锁骨上的那朵牡丹花上,我下意识地也低着头侧眼看去,那朵花似长大了些许,又似艳丽了几分,与以前稍有差别,具体区别我却又说不上来。
“这样的牡丹标记,我以前的主子身上也有。”嬷嬷伤感的开口,这朵牡丹让她无限感叹。
我随着她的话整个儿心都是一颤,腹部狠狠一抽,很痛,痛得我的脸苍白如纸,差点站立不稳。
怒力稳住身子,手藏在袖子里紧握成拳,思量着她以前的主子?!
“嬷嬷真是玩笑了。”我浅笑着,嘴角却有些微抽。某些被我遗忘很久的事胡乱地窜进了心头。
这样一朵同样艳丽的牡丹胎记,我儿时在母亲身上也曾见到过。她说那是她们家族的象征,凡是女儿家生下来身上必定会有这么个胎记。相反男孩身上则是必定不见的。所以小蚕锁骨上是没有这样个胎记的。
也曾在秋色给我的某本书中看到过牡丹花被奉为暮合国的国花!
“是吗?!”嬷嬷看着我锁骨上那朵此刻看来分外艳丽的花愣愣出神,喃喃应了两字。
摇了摇头,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海。回到屋里,从桌上翻过一个缺口的粗瓷碗,从一旁的瓦罐里舀出大半碗水放在桌上,推向嬷嬷的方向,“这里实在简陋,什么也没有。”
我淡淡道,嘴角的弧度僵硬着落回原处。
嬷嬷寻了个还算正常的凳子坐下,瞥了眼被我用砖块垫平的桌角:“那么有心计的宸妃却甘愿在这里深居浅窝着?!”
她的语气是不屑的,尤如她所处的那间木屋与破亭,明明是与这个皇宫那般不相衬,却也没能显出多大的异类来。她住在那里,理所当然,从没被忽视,也不被多理遇。
“我累了,这里很安静。”其它如果可以,我倒觉得她那间木屋会比这里更好。
“我的主子,从来不会屈于现实。即便最后她选择的方式是最为绝决的。”嬷嬷站起来,冷声道。语气里,尽是对我的失望与苛责。
“人各有志!”她甩袖离去,如一阵风般,来去无影亦无踪。
我站在这间破屋子里,看着摇摇晃晃,欲坠未坠的木门,出神良久。这一天,无疑是我来这里最为热闹的一天了。
长门宫的日子,似后院的流水般,平静而不动声色。皇后与苏玲珑又各来了几次,每次无不是变着花儿地从我身上获得成功的满足,似恨似怨,想着不同的方法想要磨我。
曾经有人说过,后宫就是人吃人的地方,你身处高位,自然是多的人将你供着奉着巴结着。你哪天要是败落了,也自然多的是有人愿意落井下石,拜高踩低。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是在这座后宫生活着的人唯一的乐趣,能娱乐到他们,也算是我的价值了。
我淡定,是因为没什么能动摇着我,再艰难,也得活下去,不为自已,也不能让小蚕跟着我痛苦。至少,我在有机会活下去时不能放弃……
落霞也送过两次东西来,我感激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在这宫里几年,也只有她,始终与我站在一起的。皇甫晨听说离开了渝州,去边境接暮合国的使者去了。那天的事,他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心中叹息着,忘了也好,忘了也好。落霞当时背对着苏玲珑提醒过我,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走到这一步,我心中有庆幸,也有失落。
暮合国的使者,在推迟了将近一月后,终于姗姗来迟,往进了渝州的驿站。薛离也在这天破天荒地来到长门宫。
他依旧是一如即往的冷,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刚毅更添了肃杀。
眉宇利落,轮廓似刀削般分明,透着军人的刚正与凌利。
“这不在娘娘的计划中。”他站在院子里,目光紧紧地锁着坐在缺脚圈椅上的我。
六月的天,闷热而嘈沸,空气干冽得寻不到一丝风的痕迹。
“那什么在我的计划中?”我闭着眼,没有看他。却仿似能看见他抽动着的嘴角,额角的青筋根根跳动。
“晨王的出现,您的计划便不再是计划。”他说,声音中划过失望和落寞。
“薛离,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可计划再如何周密,终究是赶不上变化!”我想过了,我再如何励精图治,勤勉努力,这天下依旧是皇甫家的。
而我,不过是打着皇甫哲的名号,耀武扬威,用我的努力来换取小蚕的健康。
可最终呢?!我什么也没得到,再如何努力又如何,当皇甫晨告诉我,小蚕的病只要细心调理便可康复时,我的心情是那般的复杂又高兴。
皇甫哲诱我的条件,亦不过是小蚕的康复。我信了他,可方丈却告诉我,我缺的是一味让人信肥的真心!
即便天下奇花异草再如何珍贵,我也没有这味让皇甫哲信服的真心。
不是我的诚心不足,而是他根本不会相信!
“不是赶不上,是娘娘的心疲了,不想赶了。您一直是很疲惫,以前只是没有找到让您放弃的理由,而现在这个理由充分让您愿意放弃,它就是—宸王!”我的理由,是宸王!
我睁开眼,看着薛离,没有说话。
晨王二字,是我心中的痛,以至于现在每听到一次,都腹痛如绞。
“或者说,娘娘的计划一直在进行着,只是不再需要薛离的参与了而已。”他的声音,一直都是特别的存在,磁性,而冰冷。
可此时却透着落寞!
这个我曾想过用美人计诱到手中的中坚力量,此刻站在我的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却说不出自己心情是怎么样的一个冰结。
“薛离,如果时间可以一直这么平静,我不会选择改变。”冷宫也好,景阳宫也好,或者小蚕,如果可以平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我不会愿意改变。
可是上天没有给过我真正的平静,我以为我找到救小蚕的方法,却发现结果是何其可笑,我没能救得了他,反而让他陷入一个无法抽身的境地。
我想与皇甫晨就这么平静地一墙之隔,他在宫墙外,我在宫墙内,可总有人不愿让我们保持这种平衡,想尽办法打破。
我犯了皇甫哲的大忌,在将自己心中封上了枷锁,逆伦!
嫂子与小叔……
“明天,暮合国的使者会进宫朝拜皇上!”薛离道,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似不舍,又似痛苦,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皇甫哲对我与皇甫晨之间的事,非常的在意。他封死了长门宫中的一切,皇后,苏玲珑的几次前来都是在秘密行动的,薛离试过几次,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次机会来,可我却没有给他个答案。
我的放弃是因为我很累,还有,我爱皇甫晨!
爱到,甚至开始不顾一切,连小蚕的安危都被抛至一旁……
自始自终,都没有人跟我说,宸妃通奸这件事,是何其的罪该其诛,反而各人都是透过各种途径告诉我一个消息:暮合国的使者进京了!
为什么?!
转瞬间,我在冷宫已经待了近一个月,日子在自我的折磨中开始过得异常缓慢。
遥光公主的陪嫁嬷嬷每隔一两天总会在深夜造访,或静静地站一会儿,或陪着我说说话。她时不时盯着我锁骨上的牡丹花出神半晌,时尔又感叹半天。
这天夜里,她突然问:“丫头,你想要离开这里么?”
嬷嬷的语气,是那般地哀伤,落寞。
“为什么要离开?”最开始,我甚至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来离开这里。
我的计划一直很好,进行得很顺利,皇宫中每个角落,都有着我的眼线势力。可这时皇甫晨出现了,他的出现,打乱了我的一切,也乱了皇甫哲的放纵。很多事开始往我没有想到的方向发展,甚至让我愿意放弃最被的计划甘愿沉沦。
我以自己的心来评判这一切,放弃了对皇甫哲的绝对服从,不畏惧他的要挟,甚至决心抛开了小蚕的病,真正的放手想要一博。
女人,通常都会在感情上败下阵来,皇后是,苏玲珑是,我亦是!
明知道那是个圈套,我却心甘情愿地跳了,所以现在这个结局,我不想改变,也不愿改变。
最少,这是最好的结局,我好好的,皇甫晨好好的,而小蚕,也是好好的!
“半月国的后宫,那就是个战场,不见硝烟,却是杀人无形。可暮合国不一样,那里的男人们豪迈,女子大度,没有这个多弯弯曲曲的心思,也没有这么多无畏的争端。权势,金钱,你在这里看了这么久,难道还没看清吗?!”
“我看清了,甚至再明白不过。可……”可我不想改变,会被算计那是在情理之中。陈嫣如与苏玲珑联手也仅仅只把我弄到了长门宫,这种结局,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过无数遍,甚至比这个更槽的也有。
“可你不想走!”嬷嬷厉声道,冷厉的声音似一道冰箭,狠狠地往我心口扎,却扎得很实。
“是的,我不想走!”虽然这里污秽,虽然这里险境众从,可有值得我留恋的所在。
“天意呀,当年的公主,天天都想着要回去,可你……”嬷嬷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一脸伤感,良久无语。
可我,不是你心目中当年的公主。半月国才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亲人,我心中的恋人,即便我在冷宫,我们也是站在同一片土地上的。
可一旦选择离去,我们相距何止千千里,那是一去不回头,从此天涯不相望。亲情不在,爱意难诉……
朝堂上的争斗因暮合国使者的到来渐渐转入幕后,杜相事件因我被打入冷宫而暂时偃旗息鼓,一切又回到最初的平静。长门宫中,蓉妃依旧每天都将我的那份食物一道取走,早上倚在门口斜着眼将我看着,淡定的目光中,掩不住她坚定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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