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关上门,暮色已沉。可墓幺幺阻止了要去点灯的轻瑶,坐在了梳妆台前。随着轻瑶将她的发髻放下,又仔细地为她擦去脸上的铅华,墓幺幺白日里那种仿佛发自内心的畅笑也宛如精致的妆容,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贵子,丹祖亲自来要人,相爷就把人给放了,蔺雀歌成了丹祖的袭服弟子。”
“嗯。”墓幺幺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轻瑶继续给墓幺幺梳着头,说道:“鸣城马家,上个月因为一处山庄和食苦山发生了大战,死伤无数,果木大宗重伤。苗家的小女儿要送给弗羽家二爵爷当妾,然后她逃婚了,现在不知道人在哪里……”
“轻瑶……”墓幺幺打断了她,拿起软巾擦去嘴角残余的口脂,露出一张猩猩红唇,“不用刻意去隐瞒什么,你知道你的谎话说得很差劲。”轻瑶的脸色白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贵子,你知道相爷真的很疼很疼你的!相爷和天狐族达成了协议,现在天狐族是我们霸相府的头号助力。相爷……相爷说……狐玉琅,不能动。”说完,轻瑶有些怯怯地望着镜子里。墓幺幺的表情没有太大起伏,反应极为冷淡。“我爹的原话,轻瑶。”
轻瑶一愣,迟疑了半天,才继续说道:“相爷说,白韫玉可以死,狐玉琅不能动。”轻瑶的声音极小极小,说完她几乎都不敢抬头,只能硬着头皮补充道:“相爷说这话肯定是无心的,毕竟白少主没死!他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贵子……白少主不是您的良人,您在初家这么久了,他不来救您就算了,还……还到处拈花惹草,浸淫酒色。韬光谷现在黄帝尊上不知道为何闭关了,白少主便带着一帮韬光谷的心修,为非作歹,杀人无数……不论是小门派还是大门大宗的,不少关门弟子和核心弟子,都被杀戮干净,一些好不容易选出来的灵苗,也被残忍杀害,而且……”
“而且什么?”墓幺幺的声音依然无波无澜。
“而且现在韬光谷已激起了群愤,以临仙门为首的一些门派,要讨伐韬光谷诛杀白……”
啪,墓幺幺面前的铜镜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整条裂痕。轻瑶吓得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可一看不打紧,浑身一冷,登时跪了下去。“贵子不要生气!轻瑶也是道听途说,您别往心里去……”墓幺幺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笑意淡淡。“呵呵,临仙门的蔺老狗能有这种脑子吗?这种伎俩,一看就是我爹的手笔。”
“贵子您又误会相爷了,相爷千般不对,也都是为了你好!”轻瑶哀声诚恳道。“呵呵。”墓幺幺的笑带着叹惋和说不上来的嘲色,翠眸森森,宛如一望无际的镜湖。“我猜,我爹在朝廷上一定和楚相撕破脸了。不然,他怎么会无论如何也要把楚相背后的韬光谷给灭了。那么,枢星台呢?所以枢星台也赶紧换风向跟我爹不跟太宰那个老头子了?用我一条贱命,换取连圣帝都忌惮的初家的门面撑着还不够,还顺便再把太宰手里的牌都给打散了……然后呢?比如二管家说些什么白韫玉王八蛋负心汉负了我,真真假假让韬光谷背几个黑锅,再清了楚相的底牌。这里面,狐玉琅没少帮忙下黑手吧?不然,韬光谷的心修能这么容易让人抓住拷问出来?”她背靠着那梳妆台,细细慢慢地说着。
“所以连弗羽家族都有些担忧了吗?毕竟弗羽家大爵爷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人。能逼着他都坐不住,看来我爹的雷霆手段没少让他们都跟着吃血亏。那么我再大胆地想一下,为什么弗羽家族这么忌惮?算算日子,沣沢塔又要开了,弗羽家大爵爷总是还忌惮一个人的,那就是息烽大将军了。那我爹定是借着狐玉琅的手和息烽将军达成了什么协议吧。临仙门也开始坐不住了,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丹祖这个护身符?虽然我爹也没少吃亏,比如至少手里的暗棋果木大宗就让人给阴了……不过总体来说,这一次,我爹赢了。”
“最少短时间内,没有人敢再和有初家,有天狐族,还有息烽将军的我爹去斗了。我爹能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再去筹划。怎么利用初家,除掉一个人。我也好,白韫玉也好,狐玉琅也好,都不过是通往那条路上的舟船马鹿。这就好像要去烧掉一座金塔,你会发现无论多么狂热的火焰都无法将它融化分毫。那么,你要怎么去烧掉这座金塔。我爹他,想了一个好主意。”她刻意地停住了,然后缓缓地自她手心里亮出了一朵花来。
“我爹啊,他要去证明这座金塔,不是金的。所以,在把白韫玉送到我房间里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有朝一日,白韫玉一定会是他最好的马前卒。那时候就注定了,白韫玉,会死在我的手里。不论是因我而死,还是为我而死。我爹,不会留他活路。”她弯下腰来,看着因为仙妒花出现而陷入幻觉无知无感的轻瑶,轻轻在她耳旁说道:“因为我和白韫玉,都是为了烧掉那金塔的无望之火。只不过,我这把火搞不好会引火烧身。”仙妒花开得盛烈。她并不在乎,而是缓缓地轻抚无名指上的戒指。“玉儿,你等我。”整个房间早被她用了壁兕珠和数个大管家给她的加持符,隔绝成了神识也无法进入的孤绝空间。
墓幺幺将轻瑶放在床上,坐在梳妆台前,仙妒花也跟随着她的脚步在半空中起起伏伏,直到停留在她身旁。花瓣缓缓慢慢地绽放,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也美丽得无可描述,其上圣洁的小盏月,幽幽静静从浅浅的小月牙到愈加圆润完整。
可墓幺幺并不多看它一眼,仙妒花的幻觉效果,对她而言,好像已麻木。她始终在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储物戒指,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本能……最终,她手指停了下来。对于没有化力的她来说,打开别人的储物戒指本来应该不可能的。可是,她轻轻念了两个字,嘴唇轻轻地吻上戒指。
储物戒指一阵华光。“幺幺。”如她所料,那个戒指的咒符是她的名字。在她面前悬空出现了几样东西:一封信,一方黑色帕子,一只闪烁着暗红光芒的透明小琉璃瓶,还有闪烁着刺目光辉的成堆灵石。墓幺幺伸出手先是拿了那方帕,放在鼻尖闭着眼睛轻轻闻了。黑色方帕上还能看到乌血的痕迹,不管洗了多少次,残余的痕迹还是那么触目惊心。上面绣着的银丝黑络小扇,边角的针线都被磨破了不少,不知道那个人在上面流过多少血,流过多少泪,留过多少吻。
可是上面,她闻不到一点点那个人的气息。只有腐朽的,腐败的,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久久,她松开了手。转过头来,随手就将仙妒花上刚刚绽放成满月的一片花瓣摘了下来,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表情地将它放在了嘴里,细细嚼了,像是那根本不是传说中会让人爆体而亡的仙妒花,而是一个人精心为她准备的糕点。墓幺幺抬起手来,拿下了那信。
可是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体内已听见经脉砰砰的扩张声,她也没去打开那封信。信笺很薄很软,放在手里巴掌大小,可是在她眼睛里,好像是千斤巨石,怎么也打不开一样。反反复复地,她打开,又放下,打开,又放下。最后,她终于将那信打开放在了桌子上。那人的字娟秀里透着俊朗。信很短,寥寥数语,一点不像他平时那般絮絮叨叨的模样……
“幺幺:我想带你去看沉阑亭的花火山,我想带你去廊影府的阴阳隔鱼,想带你去看冰蟾湖的千里碧琥珀……我最想带你去的,是在冀北之巅的晚阙光,晚阙光会洗去人毕生的苦难伤痛,会使你一生无忧,会让你这辈子,再也再也不会难过。可是你是凡人。所以,我找到了仙妒花。我母亲的师尊,就是最后一个见过仙妒花的人。等你吃下仙妒花之后,一定要把那瓶子里的东西全部喝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安全的防护。有了仙妒花,凡人的时光不会将你所困,你会有足够长足够久的岁月去寻到那晚阙光。
“只是我不能陪你去看了。我没有敌国的财富,没有至尊的修为,没有超凡的智慧,所以我知我永不够资格背负你过去的伤痛,可我总算还有方法能不惜一切洗去它。时光不可困扰你,岁月无法侵蚀你。你会一生无忧。一世无虑。念及此,幸甚,幸甚。吾之此世,一幸遇你,二幸助你,三幸懂你,四幸为你。五幸,黄泉之路不见你。玉儿此生,惶惶已足矣。”
鼓钟渐零,街喧初息。将那封信细细碎碎地叠好,沿着边边角的叠痕,一点点压平,再叠上,反反复复。手指总有些莫名其妙地在颤,所以总会叠歪,褶印对不齐整,不像他叠得那般好看,那么秀气。所以总能露出末尾那句话来,像是针尖一样,朝她眼睛里一针一针地刺。她好不容易将那信叠好了,平平整整地放在桌子上。
镜里的裂痕将她的面容割裂扭曲成一张陌生脸孔,她定了定神,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动作麻木地将已盛开完全的仙妒花一瓣瓣摘下,放在嘴里僵硬地咀嚼,咽下。体内经脉紊乱,在疯狂地叫嚣嘶吼。隐藏的灵力宛如油锅里喷溅的热水,不停地在爆炸,狂涌。于是狭窄的凡人经脉被生生扯断,撕裂——那种不是常人可以体会的剧痛,让她全身泛起了可怕的血丝,细密的血珠丁丁点点地从皮肤里渗透而出,滚烫如岩浆。可墓幺幺哼也没哼,嘴角鲜血滴滴答答地滴在了桌上。
她并不在意,拿起那琉璃小瓶,打开瓶盖。里面乌红的浆液,凝聚着一团团妖艳灰色的化力之光。她的笑容,忽然就定住了,然后放下那琉璃小瓶。擦了擦嘴角,看着那堆小山一样的灵石,随意取了一颗。经脉里被仙妒花生生改造的血气,已弥漫了整双眼,使得翠绿眸子旁边全是可怖的红纹。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有些模糊。然而,她却莫名其妙想起那时他俩还不是很熟,好像又是在怀婵阁吃饭,他说:“我的姑奶奶,你可慢点吃吧,你怎么也还是个大家闺秀呢,就这么个饿死鬼的吃相?”
“毕竟我是穷人,不像你白少主大家大业可以随便浪费。”她好像还翻了一个白眼。他脸色不大好看,很是鄙夷:“你行事这么抠抠搜搜,连我都跟着掉价。”
“看不过去你救济下我?”她有些不要脸地凑到他面前,“比如说送我些灵石什么的……”
“可以啊。”他面色不改。“什么时候?”她笑。“等我死了吧。”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墓幺幺砰的一下站了起来,扶住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然后面前所有灵石和那个小瓶,嗖一下消失在了储物戒指里。她戴上戒指,随手拿起一件长袍,推开门走了出去。
初之韶开心地仰着脸望着墓幺幺说:“墓姐,你要带我去哪里?”墓幺幺推着他朝前走,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里,阴影里的笑容依然安宁而温柔,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我带你去外边玩。”
“可是肃太爷爷不让我出去……”墓幺幺弯下腰来细心地为他扣好衣服,戴上兜帽,说:“初家,是你说的算,不是吗?”初之韶一愣,看到她眼睛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表情有些奇怪,久久点点头。“那好吧。肃太爷爷,你听到了,墓姐说了……不要跟来哦,不然我会生气的。”墓幺幺推着初之韶,一路畅通无阻,她也并不在意身后始终跟着的尾巴。她此时的表情,平静得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叙盎亭。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盘盘知名不知名的珍馐异宝,不断朝三楼的某处厢房送去。厢房内虽只有两人,可并没有人敢小觑了里面的贵客。
其中一个贵客身着长袍,不着面纱不着兜帽,一双翠莹莹的眼瞳,是隆天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主。更为瘆人的是,那双碧绿如翡翠的眸旁,全是血红的眼白——看起来像是一汪血池里凝出的一颗诡异的美玉。
身着素青纱裙的司礼将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细声细语道:“墓……不,初烨晋,贱婢就在外头候着了,有事您随时召唤一声就是。”她小心翼翼地躬身从房间里退出,偷偷抬眼望了那两人一眼,一下就撞见墓幺幺正在帮那轮椅上的人摘下兜帽。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慌慌张张就要跑走。
一阵阴凉的风伴随着一句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酒莫要忘了……”司礼慌张应声就要逃,又听到一句——“听说人舌泡酒还不错。”
“贱妾保证不会乱说话的!墓贵子饶命!”司礼扑通一下跪倒在门口。“滚。”那司礼连滚带爬连忙下楼,刚好撞着了楼拐处的老鸨宁妈妈。宁妈妈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浓妆艳抹也遮掩不去脸上的惧意:“小苏,看清楚了吗,是不是初家那个扫把星?”
小苏眼泪扑梭梭就落了下来,脸色蜡白地摇头:“妈妈你别问了,赶紧把楼里的客人都支走吧,墓贵子绝对不是来吃饭的。她这明显是要找事的……”宁妈妈脸上横肉一抖,三角眼一吊:“怎么着,我叙盎亭背后是有靠山的,还怕她这已经泼出去的一盆水?我老老实实做我的皮肉生意,她要来吃饭,我管饱就是,怎么还碍着我自己做生意了呢?”
小苏见劝不动她,一跺脚说道:“你就没想过平日不来,偏偏赶着咱家翡翠今天要出亭了来了?再说了,我说妈妈呀,这位主子真的太可怕了,什么是泼出去的一盆水?这才大婚多久,就带着新婚夫婿来逛窑子,莫说普天之下头回听说,这位爷可是初家小少爷!这才嫁过去一个多月,就这么让初家言听计从了?我不与你说了,我今天要告病!”
说完也顾不得旁的,提起裙子匆匆就跑。宁妈妈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喜笑颜开:“哎哟我叙盎亭这下可要风光出名了。来人啊,去找几个先生给我好好写点东西出来,就这么写:初家少爷新婚宴尔还要带着新妻,当年叱咤隆天的墓贵子来光临我叙盎亭……”
她气呼呼地一点旁边那个小厮的额头,扭着屁股朝楼上走去:“我今天不但不关门,我还要大干一场!初家的财神爷,霸相的千金,我的娘……都给我机灵点,今天是翡翠奶奶出亭的日子,我叙盎亭要来财神咯!!”厢房内。初之韶罕少动筷,双手捧着脸看着墓幺幺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菜朝嘴里送。她吃得不快,很细致很秀气,但是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一箸菜,一杯酒。“墓姐,这里的饭很难吃,比咱家的差远了,你怎么还吃得这么开心?”
墓幺幺仰头喝下一杯酒,笑容轻柔。“穷人乍富,开心至极,再难吃的酒菜,吃起来都是钱的味道。钱还能不好吃?”初之韶的眼神有些迷茫,可他还是喜笑:“墓姐喜欢就好。”他顿了一下,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长须在来回晃荡,“墓姐,我还是第一次出来呢。感觉和我奶奶说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这里是青楼。”墓幺幺很平静。“青楼是什么?”初之韶一下子来了兴致,啊呜一口把那长须咬断吃掉。墓幺幺一笑而过,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外面的喧嚣,吸引了初之韶的注意力。她听闻那动静,侧过身来,慵懒斜依在榻上。右手端着酒樽,在手里来来回回晃着,左手懒洋洋地撩起身后的堆粉千重帷,露出漆木雕花的阑干来。
外头,竟然是一个中空的巨大的舞台。那舞台,被他们这样的厢房围绕着,造型被环绕的阑干圈起,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初之韶毫不避讳地趴在她身上,越过她的身子,双手扒在阑干上朝下望着。“墓姐,你看,下面有人在跳舞。是个女孩子,她怎么穿那么少,不冷吗?”她不看不语,只是缓缓地喝着酒。
妙若仙音的琴瑟,曼妙至极的幻阵布置,玲珑精致的容貌,使得舞台之上的女子足以吸引整个叙盎亭所有的视线和目光。“翡翠!翡翠!翡翠!”男人们不停地叫着,像是潮涌一样将整个叙盎亭的气氛烘托至热烈而癫狂。
“哇!”初之韶忽然宛如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不已,连声赞叹道,“她好漂亮啊!”
“嗯。”他忽然转过头来,像只小猫一样凑到她的脸前,仰着脸看她说:“可她比墓姐差多了。漂亮也是因为她的眼睛和墓姐一样,是绿色的,像翡翠一样。”她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白发。
“你喜欢她,我买给你。”说完这句话,墓幺幺啪一下按了桌子上某处机关。门外站了一个人影。“初烨晋,有何吩咐?您请讲。”
“我夫君很喜欢翡翠,我们要买下她。”门外那小厮一愣,久久说道:“这……翡翠奶奶不解契的……”
“一千灵石。”那小厮瞬间就蒙了,慌禀了一声抱歉就匆忙去请人去了。“哎呀,初烨晋,不是我们不卖,是翡翠这丫头在我家签了生死契的,更何况,已经有位贵客买了翡翠十年的契。”匆忙赶过来的宁妈妈谄媚地在外头掐着嗓子说道。墓幺幺打断了她的废话:“五千。”
“什……什么,您说什么?”宁妈妈有些傻眼了。墓幺幺视线幽幽地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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