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月先大夫一步到达时，床上的小人儿已在丝被内缩成了一团，脸儿苍白，嘴儿吸张，正低低弱弱有气无力的哭着。

　　“灵儿。”

　　“哥哥……”百灵儿小小身子偎向他，娇弱求援，“痛……好痛……灵儿痛痛……哥哥……救灵儿……”

　　“哪里痛？哪里？哪里啊，我的灵儿……”秋寒月忍着心焦如焚，大掌抚着小人儿周身，找寻伤处“茗翠，适才发生了何事？”

　　“奴婢也不知道……小主子今天从树下跳下来，摔了一下，就开始哭，开始喊痛，可是那树的树身只有奴婢这么高，小主子又坐得矮，实在不该摔伤的啊。”茗翠且怕且忧，也抽泣起来。

　　“哥哥……不凶茗翠姐姐……”灵儿急促喘着，尚要为人求情。

　　“好，你好了我便不凶……灵儿？”他定睛细看，小家伙的脸已呈青色，霎那胸口被恐惧握紧，几发颤栗，“告诉月哥哥，哪里不舒服？哪里让你疼？”

　　“痛……好痛……不知道……”纯稚的灵体仿佛被一只重掌压着，全身僵冷，动弹不得，灵儿年幼性纯，没办法详尽倾诉，惟能哭了又哭。

　　“不知道？”我的灵儿，你这是要杀死我么？秋寒月抱着她，面若冷灰。

　　“哥哥救灵儿……三姐救灵儿……”

　　“三姐？”他如梦初醒，暗骂自己一声，“茗翠，到外面叫一个腿快的侍卫去凤霞斋请灵姑娘的三姐过来！”

　　“大夫到了，要不要先给小主子号号脉？”

　　“灵姑娘的三姐精通医术，速速去请。”怀内的小人儿哀哀向他求救，声声都在切他骨肉，“快去请，去请——”

　　半盏茶不到，百雀儿赶来，第一眼见幼妹面色，花容即丕地变色：“命她们都出去！

　　待丫鬟们退下，百雀儿掌抵百灵儿后心，先输了一分内力，缓了那愈来愈短促的气息，随即着手剥除幼妹衣衫，直抵一丝不剩。

　　秋寒月不解：“你这是……”

　　这时，百雀儿也不顾不得计较幼妹的春光乍泄，反正早晚是人家的，急急道：“你也帮着检查，从大衣到小衣，每道衣缝里都仔细找，看有没有什么符咒样的物什。”

　　“符咒？”

　　“对，就是降妖的符咒。”

　　“什么？”他不能置信。

　　“还不快找？眼下不是吃惊自责的时候，惟有找到了那东西并将毁掉，灵儿方能痊愈。”

　　“好，找，我找。”他拿起灵儿短襦，将裰衬扯下，由夹层细细寻摸。

　　百雀边翻看边疾声道：“若我估得没错，灵儿应是被设了‘耗符’，便是那种渐渐汲取精力耗取精神的符咒，术力并不强大，若是本姑娘中了，至少一月以上才见效果。但灵儿除了晓得几个救命自保的咒语，身上毫无修行，根本无从抵御……你从何时发现灵儿不对劲的？”

　　“今早她早膳只用了几口他早该发现，便说要吃茗翠包的饺子，中午从树上跌落下来……不，昨晚她吃得已经没有平时多了。”现在想想，昨晚还为她肯在睡前少食夸她乖巧，却没有发现小家伙的举手投足已然有些微的力不从心，将自己杀死千遍的冲动一径鞭笞心脏。

　　“兹昨晚开始显现？照这么算，灵儿中这符咒应该有三四日了。”

　　三四日？四日前正是那个道人上门来访之日。此念滋生，他遽然间通体发凉，掌心抽冷，难道自以为周密细致滴水不漏的保护，竟如此不堪一击？

　　“怎么没有？”大衣小衣撕得一条一缕，连灵儿一头青丝也给打开散下，所有发饰拆卸分解，不见任何发现。

　　“怎么会没有？”百雀儿原本信心满满的脸也染上惶惑之色，“这类符咒虽然力轻，破解之法也简易，毁之即可。可若找不到符咒的本体，灵儿只会一日比一日虚弱，纵使我大哥来了，也仅能靠传输内力为灵儿续命……”

　　“大哥哥……哥哥……三姐……”本来安适许多的灵儿又呜呜低哭，“好痛，救灵儿……”

　　天呐，让他去死！秋寒月心痛欲裂。

　　百雀儿一把将他抓住，目光如矩扫他周身：“你每日把灵儿抱来抱去，是离她最近的人，不在灵儿身上，说不定在你身上？”

　　言罢，她将他推到屏风后面，自己则为幼妹输送内力。

　　秋寒月意领神会，将自己的衣衫一层层剥下，一点点摸索。

　　然而，前前后后翻了三四遍，不见任何异样，他遂套上搭在屏风上的另件长袍，把地上所有衣物揉起，大踏步到了外室：“茗翠！”

　　“奴婢在。”

　　“把这些东西拿去烧了！”

　　“不行！”百雀儿追出，“万一那脏东西当真在里面，火焚只会令其威力加倍，这也是它的歹毒之处。将灵儿和你的衣服泡进污水，至少三个日夜。”

　　秋寒月示意茗翠：“听到了，还不去？”

　　“是，城主……”后者捧了衣物，却没有当即退下。

　　“还不去？”

　　“奴婢想问一声，小主子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百雀儿挑眉：“为什么要这么问？”

　　茗翠适才一直忐忑自己被主子问照顾小主子不周的错，惟恐失了这份不受人欺负反受尽羡慕的好差使，思忖再三，决定尽力而为，不求有功，但求少过。

　　“今日奴婢一直跟着灵儿小主子，看小主子本来想吃想玩也想笑，可都像使不出力气的样子，那时奴婢就在这样想了。现在城主又要拿衣服去泡脏水，奴婢以前见过，村里有人中了邪，老人们也都是这样处置的，生怕那东西附在衣服上不肯走。”

　　“对，本城主的确有此怀疑。”以此为解释，也无不可，“那又如何？”

　　“真是那样的话，不止身上的衣裳要泡，连鞋袜也要当心……”

　　“鞋袜？”百雀儿一声惊叫，掉头回到内室，自床下抄出两只小巧绣鞋，翻开鞋底，登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

　　“秋寒月，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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