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事情从来都是拼着一股子火辣劲儿,其实做起来未见得有多少大谱子,事后掰开了分析才觉很是欠妥贴!
一如这当下,当我一路冲头冲脑大刺刺来到茗香苑门口时,才发现自个这行为其实很犯傻气!但一念兜转,为何我会如此不管不顾一得了真相就忍不住犯傻气?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太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翻身的机会,我的、倾烟的、慕虞苑一众人的……
只是现下被逼在了这儿,才蓦然懊悔行事前该有一通缜密的规划才好!我就这么过来,却又不能直接了当的告诉蓉妃皇后要害她,即便这么说了万一蓉妃觉我心思太重而不理会我这有意的示好,亦或者她这边儿处理的不干净了再叫皇后知道了是我告密、再害累我徒徒的就丢了性命,却又如何是好?混迹后宫十几年来,我似乎一直都在做着不要命的事儿,但似这般白白的丢掉性命到底我是不愿意的!
这心念一重重在心口、在脑海起的急急,我原想着回身折步掉头走了也就是了,偏生这又是那天他不遂人愿的很!也不知这苑门外哪个粗使宫娥在哪一时进去做了支会,这时忽见那蓉妃的贴身宫女浅纨已经一路逶迤迤的步出苑外。
这甫一入目来人,倒叫我又觉起了个刺激!只得敛住性子平和了心态的待她走近,后持了抹笑意对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姑娘好。”脑海神绪不断兜转,思量着择个什么由头跟她辞一辞别,但又觉无论怎样都不大稳妥。
她以一笑还了我的礼,也对我颔一颔首:“姑娘是代湘嫔娘娘来找我们家娘娘的吧,且随我来。”不是疑问的口气,语尽便转了身子又侧目对我一个示意。
我原不想应她的,但又不能说我巴巴的来这茗香苑是为了同她浅执叙旧,因为素来就没什么交集,这理由一听就是在搪塞!又见她已经自顾自转身带路,便寻思着兴许那蓉仙子也已经知道了我候在苑门外……
真真是这自作孽不可活的!也罢,既然来都来了,便也就权且抛开诸多顾虑进去一试运道吧!
如此,我在心里暗暗落了一叹,就这么把心一横的挪步碎碎跟上了浅执!
初秋气候只闷不热,但这么一路往正苑那边儿的厢房里行,分花拂柳间还是令我这身上起了层不薄不厚的汗渍,也不知是心力还是情景给作弄的,只觉这茗香苑里植着的柳木委实是茂密了,便是这么青天白日晴空朗朗的,天光都能被葱郁的拂柳枝子给阻隔着透不进来、筛不下去,阴郁发沉的好似步入一重交叠暗霾、密布鬼戾的幽深幻境。
这又令我一颗心莫名的开始发瘆!但心思反倒被这情态逼的一反常态的转动紧密!
一会子我见了蓉妃,断不能够过多的巧立名目,也只能是见机行事的客套几句、谦和几句,借着湘嫔来说事儿,就说是湘嫔娘娘她叫我过来问蓉主子安的!也只能是如此。
念及此,我抬眸下意识又顺着斑斑柳影看了眼天色,寻思着这个时辰若再兜转上一阵子的话,也大抵就到了晌午了。却不知道这蓉妃饮用补药是在午膳之前、还是午膳之后?若是之前,那我兴许能赶上,到时药碗一端上来我总可以将计就计的提点个一二吧……若是之后的话,就有那一些儿麻烦,我总不能厚着面皮在蓉妃这里混一顿饭再走不是?
这小心思暗地里纠葛的犹如藤蔓,这时一抬眼睛见已至了正苑之前。浅执果然是之前就通禀了蓉妃娘娘的,现下就没有再要我侯着等她去里边儿传话,是直接就引着我一路进了去。
顺进深小道一路步入,眸波有意无意往周围流转了圈,见蓉妃这里与我上次过来的时候似乎也没大变样,还是这清雅素丽却不寡味的布局与装帧,所不同的是,隔绝内里小间的一道素色帘幕现下换成了有些沁暖的橘黄。这样的颜色本就昂扬着温暖的调子,又于这一派冰雪桂子般的冷艳中被烘托的尤是显眼,招摇摇的很是撩拨,颇具了暧昧的缱绻。
浅执察觉到了我于那暖色帘幕间的目波定格,侧目笑着瞧我一瞧:“我们家主子心思灵巧,素来喜欢做些小变化来以兹点缀。”
我了然,原是蓉妃有着这般淘巧的小心思,虽是一道帘幕颜色的细微变化,却抓点及面,为这看似一尘不变的大体景深增光添色不少!她既有着这等的灵颖心思,想必也是个灵秀异常的人儿,也难怪皇上在除去倾烟之外,其余那几位后妃间也就来蓉妃这里的次数多些了!
念及此又有些推己及人的悲郁感,顿觉再是好人好物一入了这阴霾瘴雾的后宫,那也得给作弄、给折磨的曲意逢迎没了真性!
我不敢过多出神,又一收性的跟着浅执往里边儿走。
蓉妃正端着身子落在一绣墩上执卷,三千烦恼丝很自然的挽了个高堆髻,发间并未装点一物,面上也只扑了少许薄薄的浅色胭脂,搭配着身上那件一色浅青底子、坠深蓝海棠花瓣的软料**裙,这么看上去整个人于闲适里透着份慵懒。
“奴婢妙姝参见蓉妃娘娘。”我又近几步过去,忙不迭欠身对她一礼。
抬眸时见她闻了声息后往我这边儿瞧瞧,复牵扯一浅笑对我盈盈道:“起了吧!”顺势又抬手示意我过去。
她时年不过是二十岁整的年景,比我还要小了三岁,但行事气度却又老城的不输皇后与庄妃。深宫里经年的浸泡已将她这个年景该有的欢快明朗给磨灭了干净,但这份自骨子里沁出的恬淡素性却还依旧保留着。
我闻言一诺,旋即抬步向她身边一路走过去。余光无意一瞥,见她手中捧着的一阕书卷原是装帧古朴的《诗经》。
她示意浅执退到一旁伺候,方又转目重往我身上落:“湘嫔近日身子骨可好么?”跟着将书卷一合,音波徐柔,“夏秋交替,理当比平素更注意着些呢。”
我忙不迭又应了一声,心思在这当口转动的比方才又密集了许多:“湘嫔娘娘遣奴婢这遭过来,也是因了夏秋交替气候冷热不定,叫奴婢嘱着娘娘切要注意身子骨啊!”这一瞬我的头脑其实塞了把草,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顺着情势急急发挥。
“哦?”蓉妃这当口登地把纤眸一挑,氲在唇边的笑看在眼里辩驳不得喜怒,“湘嫔怎的自己不来,倒是叫你过来?”
“……”我豁地一个窘迫!
方才只顾心思暗动、只顾急急接口,一急就忘了说话的调理、情境的合时宜!幸在这是蓉妃,倒还好转圜些,若是在皇后亦或庄妃那里,必定就因了我这不该的鲁莽而又给倾烟惹了麻烦去!
正当我费着脑筋苦思怎么把话往回圆时,一小宫娥托着个青瓷小碗隔帘子向蓉妃行礼。
蓉妃便回了神,扫那宫娥一眼后示意她进来。
这宫娥得了命,抬手一挑帘幕徐徐然走进来,将那青瓷小碗往蓉妃跟前的小几上稳稳放下。蓉妃便抬手把她遣退,复拈起汤勺顺着碗沿将内里汤汁搅匀。
这一时我眉心跟着一跳!目观蓉妃几上这瓷碗,内里盛着的汤汁依稀泛起浅浅的碧绿,而气息是悠悠然然很是芬芳,之中又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薄荷清幽,怎么都不像是普通的羹汤,那会不会……
“娘娘!”一股心浪倏然冲头,我不及多想,几乎是对着蓉妃脱口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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