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转目可巧见他复又启口:“另外还有,那补汤不能再喝了。”
我登地有若触到地火,虽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其间带着怎样的内在威力却是极不容忽视……
这一瞬凝聚起全部的注意力,屏住呼吸听霍清漪往下说下去,见他把目光往一旁错落开,持着一怀不无担忧的神色,语气仍旧是拿捏有度的微微缓缓的:“其间是些什么方子,已验查的明白。若是长期以往的喝下去,会使人绝育的。”
我大震!
使人绝育……长久,长久以往!
单我冷不丁撞见了皇后对蓉妃行此手段之事时,便听得她那宫人说是上一个接应的公公突发顽疾身亡了。那么在这之前,蓉主儿她究竟已经喝了多少次这样的“补药”、“补汤”?这个时间又已经持续了多久?算不算得是“长久以往”?
不觉就是一阵接一阵背脊发冷!森森寒意是铺天盖地不可遏制的袭来的,犹如海浪,连抽丝剥茧的婉约都再没有了!
“好了。”霍清漪不失时的一嗓子又把我往回拽拽,顺势侧目,他状似没事儿人的顺口急急一句,“我这遭进宫是得了陛下的命,约好一同去赏看进贡的御马,也不能耽搁太久。”复重看一看我,目光有些许沉淀隐在里边儿,“你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该明白诸事多留着个心。”不知是不是又觉这话说的委实多了、委实有些太过于的关心,他复顿声,“代本国舅跟湘嫔娘娘问个好吧!毕竟眼下,她是跟了一个‘霍’姓,我这国舅倒是有了双重的意思,既是皇上的母舅、又是皇上的兄长了!”这句话刻意玩笑,他勾唇一个凑趣。
也是,倾烟是被皇上御赐了个“霍”姓,那么霍清漪便自然将她在心里多多少少平添了些亲近,当作了妹子也不为过。不过这辈分就真够纠结的了,霍大人是皇上的舅舅,现下若再是倾烟的长兄,可不就是有了个双重的身份,当真计较起来的话称呼问题倒是不好梳理!
这么念及着,我心里也没忍住一个好笑,柔了面色施施然欠身:“奴婢记下了。”
抬眸时清漪含笑向我示意了下,便径自拂袖向柳荫之外另一条阡陌宫道处一路离开了。
本就因了树木浓密而有些阴郁昏沉的柳树林子,在清漪离开后就显得更加浑噩甚至不祥。
脉脉阴潮顺着足下的地气一并着蒸腾而起,丝丝缕缕只觉的要往我身体里扑揉进去!我一寒噤……偌大的柳荫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相伴相随着的还有兜转不停歇的徐徐的风,这风儿过树穿花一路撩撩拨拨,穿林打瓣的“簌簌”之音在耳畔起的绵绵不绝,犹如一阕呜呜咽咽兜转迂回的大地挽歌。
我的心绪被渲染起来,不觉陷入到一怀深思中,木钝钝的拖着麻木的身子一步步往回走。
那小瓶子里的东西,果然是有古怪的……蓉妃娘娘是遭了算计,且还不一定已经洞悉到了皇后这通算计!
在这背后又都隐藏着多少的秘密?若是顺藤摸瓜牵扯下去,不仅是皇后,同那箜玉夙毓里坐着的蛇蝎美人儿庄妃又会不会也有瓜葛?
我甫停步,心念四起……但无论如何,这于蓉妃都是可怕的;而于我而言,却是可喜的!
只要我向蓉妃隐而不发的暗中告密,助她看清这蒙在鼓中的情势、揭穿藏在她身边的已经将她叛离的人,那么便会换得蓉妃发乎心的信任!投诚之意也做的足了!
随念头一沉,心中豁地莫名一动!我骋着这一股簌簌蹿上来的火急急的心绪,当即便一提裙袂掉头向另一条纵处阡陌走去。
一不做二不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往漱庆茗香那边儿随便托个名目走一趟去……
萧萧柳叶拍击之音不绝于耳,有如夜半海潮、深山空谷闻涛,这般牵牵扯扯的只叫人心生一股子没有底儿、又好似有着底儿的说不上是悸动还是惝恍。
我忽地不敢再去多想,甚至不敢把这足下冶冶的步子放的稍微轻些慢些了!我怕我会心生迟疑,把这一股子干劲儿一有耽搁便被从天而降的一盆冷水豁地浇灭不存……
还有,我刻意避开这万顷的心绪不敢去触碰一个人的面貌,倾烟。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所行所做的每一件事、所思所想的每一处忧怖亦或暗喜,都如眼下这般在心里刻意去避开倾烟,巧立名目的找出种种诸如倾烟不赞成、会阻拦等等理由的使自己安一安心呢?
我总是告诉自己我所行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倾烟、为了慕虞。这般感觉每次都叫我为自己一次次的出格举止,罩上一个光明正大的不可拂逆的理由,好像我有多伟大。但其实是什么,兴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这样一条谁也无可奈何的路,世事流光从来会在你不经意间带走许多自以为永不会离开、永不会改变的东西。流转拂掠的只是无奈,更何曾有对错善恶?
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一个死海里沉浮挣扎的哀哀苦灵,无从上岸、又溺死不得,这般消磨受罪、苦痛煎熬,谁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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