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琪尔咬着嘴唇,看着渐渐衰弱的青英,狠狠的摇头,这样的场景曾在她记忆中上演过,那时她心碎成灰,几乎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恨意,而现在一切在重蹈覆辙,她却比当初更加的无力。
除了小小的拥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曾经的她以为只要自己死了,那么所有人都将得到幸福。
所以,是她错判了吗?
“是谁?究竟是何人?”
青英摇摇头:“我并不知,她力量很强,大人,快快走吧。”
龙骜在一旁注视着他们,青英身上拖擦的痕迹全部落入眼底,这少年为了报信怕是一路艰难,也是令人钦佩,心头揪紧,已是确定了他是被何人所伤,看了看闫琪尔,欲言又止。
桃花漫天如雨,落入眸中,一片粉意盎然,是那样安静美好,仿若这世间从不曾有爱恨,有别离。青英目光渐渐涣散,长出一口气,心愿达成,长久勉力支撑的力量散去,终可瞑目,
“大人,我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当初,您,带领族人反上天宫,其目的为何?我想,听您一句实话。”
终究还是有些许介意的,龙芯的话,字字句句响彻在耳畔,因而他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求证,尽管这个结果早已没什么所谓。
“我确有自己的私心,不过所做的决定也是站在魔君的角度,想要魔族于我之后能得享天伦团圆,再无病痛分离。”闫琪尔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开口,她为了君炀可以放下一切,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可同时也尽到了魔君的责任,为魔族余下老小铺好了后路,总算不负本心。
青英点头,很是欣慰的笑开,他要的只是她的一句话,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够了,这就,够了。”轻声的呢喃着,眼眸黯淡了最后一缕光,在一树粉红烂漫中缓缓丢开了手。
“青英?”闫琪尔抱着他,心头沉重无比,感受到怀中的少年渐渐没了体温,蓦地落了眼泪,她与他相识数年,他对魔族的一番呕心沥血她皆看在眼中,除去魔君这个虚有的名份,他其实更像一族之首,让她这个半途逃离的好生汗颜。
“睡吧,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族人此后定会安好无恙,你不必有牵挂,愿你与司徒能在那边团圆,来世不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累。”
踏雪咬了嘴唇,她面冷心热,向来见不得这般生离死别的场面,遂俯身,轻柔的拍了拍闫姑娘的肩,思忖着合适的言语:“姑娘,别太伤心了,让这小哥尽早入土为安吧。”
这厢正说着话,天色一瞬间昏暗了下来,大风骤起,龙骜抬头,只见血色层云翻涌,心头一紧,一把拉起跪坐在地上的闫琪尔:“丫头,快进屋。”
“怎么了?”女孩尚未回过神,紧紧抱着怀中青英的尸身,抬头仰望漫天血红,一瞬间愣在原地。
踏雪直起身,八尾在身后延展开来,双耳穿过垂落的黑发变得狭长,牙齿缓缓生长化为尖利,呈现了作为白狐一族最基本的防御姿态:“龙骜公子,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先带丫头进屋。”龙骜敛目,伸手将闫琪尔送到踏雪身边:“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记住没有?”
“嗯。”踏雪回答得简单而防备,拉起闫琪尔并架起青英的尸身就往茅屋的方向去。
“青英这个叛徒,居然未死,还能“不辞辛苦”跑到这里通风报信,真是忠心耿耿,连我都要感动了呢?”女子飘然妩媚的声音由远及近, 连带着是巨大而不容反抗的压迫力,火红的衣袂翻飞在半空,佩戴在右脸上的假面寒光渗人,唇边梨涡甜美不再,独留怨毒憎恨。
龙骜望着居高临下的女子,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于是迅疾的转身,双手结环大力打出,一道亮蓝流光,接着一层影影绰绰的微光将茅屋全然覆盖,天衣无缝。
于是,几乎倾尽了所有修为灵力的守护结界,再无任何自卫的能力!
龙芯唇角的笑是冰冷的,在她看来,这行为何其愚蠢,亦让她越加愤恨:“哥哥,好久不见。”几乎是咬碎银牙吐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芯儿,收手吧,别再错下去了。”男子心痛无比,最后做着他为人兄长的努力。
闫琪尔被踏雪拉着,在紧闭的门后,听到外面的对话,眸中满是震惊,那个人竟是龙芯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与她当年作为魔君的模样一般无二,难不成青英冒死来传递口信,要她防范躲避的就是龙芯吗?
今时不同往日的龙芯?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难道是错吗?那丫头是魔族的后裔,分明该是水火不容的,凭什么你们都要护着她?”女子抬手,指尖极是妩媚的掠过唇角,语气平静,却暗藏波涛汹涌。
“芯儿,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男子扬眉,心头五味杂陈,眼底渐渐有了痛极泪意。
“我这样怎么了?我很享受如今我拥有的一切,你我兄妹一场,我不想把事情做绝,你让开,我放你走。”
在她看来,龙骜如今就算没用大量灵力布下那守护结界,也绝非她的对手,还顾念着往昔的情谊让他全身而退,是她现在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龙骜挺直脊背,握紧了手中的朗坤扇,丝毫不会退缩的模样:“芯儿,如果杀了我可以平息你的恨意,那便动手吧。这是我作为你大哥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但此后希望你可以放下一切恩怨,如此,可好?”
“不。”女子大袖一挥,十分义正言辞的拒绝,毫不留余地,眼睛死死盯着龙骜,心中最后一丝情意渐渐消散,继而被玩味戏谑替代,素白的手指摩挲着耳边的碎发,幽幽开口:“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闫琪尔在屋中听到这话,整个人再无法保持淡然,猛地站起,试图挣脱踏雪冲出屋去,却被女子紧紧拉住,动弹不得,于是焦急不堪,声音有了哭腔:“踏雪,你放开我,龙骜还在外面,他不会是龙芯的对手,你放开我,求你......”
无妄诡力的可怕,没有人再比她知道的清楚,虽然想不通为什么本该随她赴死而堙灭世间的诡力会转移到龙芯身上,只是此刻任何事都比不上龙骜的性命重要!
男子目不斜视,湛蓝的眸子澄澈干净,一树桃花落尽,徒剩铅华洗尽后的,完整的空白,仿佛这世上再无任何事能勾起他的情绪,安静以血肉之躯挡在茅屋前,完全不会退缩的模样,如此这般仿若一根刺重重扎在龙芯心头。
她冷笑,眼中没有半分情感,徒剩由无数恨意积聚而起的寒冰,抬手,掌心蓄了力,最后的警告:“让开!不要,再逼我!”
“踏雪,你放开我,求求你,放我出去......”闫琪尔已是哭得双眼红肿,不停的挣扎过后,周身力气迅速流失,最后连呜咽都变得无力。
踏雪半蹲在地上,紧紧将闫姑娘抱在怀中,闭上眼,一刻都不敢放松,眼泪缓缓流下,唇齿紧咬,口中有浓重的腥味缓缓蔓延开。
这样的时刻,她除了拉住面前这无比伤心的女孩,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奈愤恨她平生无数次品尝,却无一刻能够改变。
终归,留憾!
半透明的结界笼罩着相拥在一起的她们,最后的一道防线,若是被击溃,便是同归于尽!
她说:“姑娘,龙骜公子今日舍命相护,我们万不能辜负他,知道吗?”
“踏雪,我该怎么办?”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的闫琪尔瘫软在地,任由眼泪汹涌着,模糊了所有视线。
巨大的力量铺天盖地,瞬间便吞噬了所有,龙骜屹立不动,直到周身浸出鲜血,嫣红的,颓丽的,如花一般盛放。
他面带微笑,缓缓仰倒,小小的螺哨掉落在一旁,蓦地让癫狂中的龙芯如遭雷击。
儿时的记忆,历历在目,小小少年的眉目在晨曦中无比清晰温暖,他高举螺哨,手指上还有着清晰明显的伤痕,可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灿烂:“芯儿,你看,我们一人一个,以后我若不在你身边,就吹这个,天涯海角我都听得到,然后,不论多远的距离,我都会到你身边。”
彼时,她是笑出了两个小小梨涡的,其间仿若酿了酒,甜美得有些醉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了分歧争端,不复往日的亲密,又是什么原因,他们走到了今日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
“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她就那么重要,可以,让你不要性命!”
龙芯咬牙切齿,温热湿咸的液体自腮边划过,她说不清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心痛,会难过,明明过往所有都已经被抛弃掉,她不该有感情的。
“芯儿,放手吧。”龙骜唇齿微动,声音若有若无,冲散在血色弥漫中。
“我恨你,我恨你们!啊......”
再一次剧烈的地动山摇,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包裹着茅屋的结界缓缓消失不见,男子躺在地上,看着桃花落尽,只剩下灰色枝桠的老树,和空中尚在飘落的凋零残花,缓缓开口:“丫头,没事了,出来吧。”
PS:就连龙骜也要走了,女主日后的道路恐怕要更艰难了,准备好继续开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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