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药汁光看着就觉得嘴里泛苦,偶尔飘来的一丝药味更是苦到了陆以如的心里。她盯着肖则盼看了一会儿,终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皇后娘娘,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并不是本宫不放过你,淑妃怎么还是不明白。”肖则盼走到上方的位置,慢慢坐下,“凡事趁早为好。”
陆以如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骄傲,低声下气去求她,见到这样毫无回转余地的表现,怒极反笑:“肖则盼,刚刚那句话是我这辈子说的最错误的话,从今往后,你千万不要落到我手上!”
她端起桌上的碗,门就在此时被“嘭”的一声踹开,手一抖,碗中的液体溅出少许。
“肖则盼,你好大的胆子!”秦玦身后跟着喜多,福安垂着头一溜小跑跟上。
肖则盼挑眉,刚坐下的身子复又站起,福一福身:“皇上吉祥。”下一刻眼角含了笑迎过去,“皇上,这其中有些误会……”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肖则盼的脸被这一扇侧到肩上,嘴角流下一点猩红。她抽抽嘴角,脸上火辣辣的疼,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
“朕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冤枉不了你!”秦玦自己的手掌也一阵一阵的发麻,被眼前的这个人寒透了心的他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道,连他自己也很模糊。
肖则盼的脸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肿起,凭香心疼又惶恐,她跪下磕着响头,连声哀求:“皇上,娘娘也有她的苦衷,求皇上饶过娘娘这回!皇上,求皇上饶过娘娘!”
秦玦鼻端酸涩,这人的手他牵过,身子也抱过,此时却感到这么陌生,恍如初见。刚刚打过人的手开始颤抖,应该是毫不犹豫的,为什么此刻心中充斥的,居然全都是懊悔?
两人之间的沉默僵持了许久,凭香额上已经青肿而后磕破,肖则盼拽下帕子,彷如用膳完毕端庄的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没出息,磕头有什么用,皇上自有决断!凭香,站起来。”
她微微仰头,秦玦比她高上一个头要多,直视着他有些吃力。
秦玦被她无瞋无怨的冷淡目光再度激怒,他视线扫到陆以如还端着的那碗汤药上,冷笑:“皇后选的好时机,朕不过临时让福安去办点事,你后脚紧跟着送来了这东西……既然皇后喜欢,福安,把药给皇后灌下去!”
“灌”之一字咬的特别清晰,陆以如终于从打击中回过心神,喜极而泣。
福安心里咯噔了一下,每次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为什么总是他……皇命不可违,他看着皇后清澈的眼眸,在心中哀叹,现在就可劲儿撒气吧,总有您后悔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接过那只仿佛有千斤重的碗,端到皇后面前。
肖则盼从头到尾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在福安靠近的时候,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皇后娘娘,请用。”
一直站在后边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的喜多突然发难,言辞尖刻:“福安公公,皇上说给皇后娘娘灌下去!若是公公下不了手,奴才可以代劳。”
秦玦没动。
福安心中暗骂一句“多嘴”,这叫喜多的奴才,迟早得处理了!他抬头小心看了一眼皇后的表情,忽见她笑了。
她肿着半边脸有些可笑,吐出的话语很是清晰:“劳烦公公了。”
秦玦没动。
“得罪了。”福安狠下心,将脸偏开一些,这一碗汤药终于如秦玦所言,粗暴地给灌下去了。
来不及吞咽的褐色液体自嘴角蜿蜒而下,浸染华服,即使是配合着的,也呛的不轻。肖则盼狼狈地干呕着,只是已经咽下却不容易吐出来。
这自己刻意让禹州加了料的东西,果然难喝的要命!肖则盼有些后悔,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么……
“将皇后押入刑讯司。”
她无比配合,从门外而来的侍卫架住她的肩,也只是顺从地塌下肩膀,熄了眼中跳动的一丝亮光。
凤来宫上上下下,全都一并进去了,从最末处开始审问,直到四泠,竟无一人知晓此事。
惊魂未定的淑妃在秦玦怀里断断续续地将皇后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言语中包含着莫大的委屈。太医来了好几位,挨个儿看了确定的不能再确定地告诉她孩子很好,陆以如蹙着的眉头也没有缓下来。
福安留了个心眼,虽然这件事看起来像是板上钉钉毫无意外的,但是他凭借对皇后为人的认可,还是从喜多手里将那汤碗汤盅抢救出来,完整地送到了安太医那儿。
刑讯司的狱卒对皇后十分客气,将牢房细致的打扫了,驱赶了蚊虫还熏了香,才将她请了进去。
“皇后娘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小人说,小人一定想办法为您达成。”那狱卒方面厚唇,看起来异常憨实。
肖则盼有些奇怪这人的态度,难道他在这时候还敢攀附自己?
那狱卒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答道:“小人姓常,娘娘尚在太尉府时,于家弟常武有恩。”
想起来了,那常武给她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虽然出身不好,但是格外奋进,家中贫寒买不起书他便借来自己一页页抄下,没有纸买不起墨就用炭枝写在衣上被子上墙上,用刀刻在木头上竹片上。其用功刻苦足以使天下人汗颜。
肖则盼偶然撞见他,见他往竹片上刻的内容正是她所喜欢的一部书里的话,当场聊了几句十分投机,她便将此人带回了太尉府,给了他管理藏书阁的这份闲差,就当交了个书友。
却不想因此还结了这么个善缘,肖则盼对他点点头:“多谢常狱卒。”
她坐在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石台上,喝着常文送来的清茶,牢房里的阴凉,恰恰中和了天气的闷热。
这世上万般缘法,各自有命,谁又能道明因果。
她算是不挣扎了,怎么走不是走下去呢,怎么想不是过活着呢?这一种态度很消极,叫认命。
盛怒之下犹得再三思,像今日这样,不单撕裂了旧伤疤,更添新伤。
肖则盼搁下茶杯,手指抚上鬓角,幽幽叹气:学不会的总要学会,不然这人心是怎么也留不住的,再多了,怎么折腾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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