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玦负手站在窗前,不知觉的时候,乌云层层压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晒得滚烫的风被这一场雨冷却,吹来拂在身上快意不少。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福安自门外小跑进来,衣摆下方还带着水汽。
“皇上,那药……太医查出不同寻常来了,太医就候在外边,皇上可要他们现在进来说明?”
他转过身,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不安来,看了一会儿福安复杂的神情,点头:“让他们进来。”
与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禹州,作为第一个检验的安太医也尾随在后。福安解释道:“这孩子知道些什么,所以便一同过来了。”
秦玦在窗前的那把大椅上坐下,冷凝着脸:“把你们查出的结果,真真实实的给朕说一遍。”
“回禀皇上,微臣等人发现,这补汤……唯一的不正常之处在于这其中多了一味使汤变得麻苦的草药,对药性没什么影响,就是难喝些罢了。”那禀报的太医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仅仅一碗补汤这么兴师动众,四五个太医轮番检验……难道说这里边其实是有个胆大包天的对皇上的刻意捉弄?
垂着头的众人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嗓音嘶哑。
“补汤?”
那刚开始回话的太医不太敢接话,怎么听皇上的意思,这补汤不该是补汤?他努力是自己眼角的余光能够瞄到主心骨安太医,发现对方也是差不多的迷惑,只能放弃依靠他人,他弱弱道:“确是补汤不假……”
“启禀皇上,这汤是禹州亲自配的,皇上若有什么疑惑,或许我能为您解惑。”禹州及时挺身而出,这个时候居然没有怯场,不卑不吭说道。
秦玦沉默了一会儿,挥手:“禹州留下,其他人都下去。”
门被轻声合上,禹州小心抬头,看着这个突然疲惫了的皇上,不解。为什么皇上看起来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
秦玦知道这个孩子,凤来宫里常跑的就是他。他低声问道:“这药是谁托你配的?又作何用途?”
这两个问题都不是什么复杂晦涩的,禹州立即道来:“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说是送给淑妃娘娘补身子的。虽说禹州医术学浅,但这补药也有一二分安胎之效。”
这话不像造假,愈加接近真相,秦玦的心里暗暗戳出一根小刺,有些疼:“为何将这味道改的如此怪异?”见禹州面有豫色,他缓下语气安抚,“如实说,朕不责怪你抑或……皇后。”
禹州还是相信皇上是金口玉言不会反悔的,他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娘娘说让我给这药里加点味道奇怪的,我正好在研究这味药,就……就顺手扔了进去,娘娘还说会帮我看淑妃的反应呢……”
说着说着他就兴奋起来了,说了一堆那味药的特殊之处,才发现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好脾气的皇后而是危险如虎的天子,讪讪住了口,不敢多言。
秦玦眼眶发紧,用手撑住额头,又错怪她了,明明不想伤她的。
这回,又是他错了。
“你常去凤来宫,皇后娘娘一天都在做些什么?”
禹州在神经最紧绷的时刻终于听到皇帝说话,丝毫不耽搁,粗粗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见,道:“我去凤来宫,皇后娘娘多是在书房看书批册子,有时候与凭香姐姐她们一起绣一些东西。”
“还有吗?关于其他的?”
禹州皱着鼻子又开始回想,毫无章法十分随性地想到什么说什么:“娘娘不发脾气的,每次见她都是笑眯眯的。也不怕喝药,她会编一些精致的小东西,还送了一只红线编的燕子给我。娘娘绣的东西很好看,之前她绣的那个抱鲤鱼的大娃娃真的很可爱,她还借给我摸了一下……哦,还有娘娘做饭真的很不好吃,凭香姐姐说她学了好几日也还是这个味道,娘娘大概真的不适合做饭吧。”
“娘娘身边总有各种好看的玉挂件配饰,她可宝贝了,听凭香姐姐说娘娘有个玉室,我求了好久她都没让我进去。娘娘清晨会出去走一走,回来的时会给我带各种各样的花草叶片……”
他说的事情都是与他自己有关的,每一句话里都可以听出满怀的喜悦,从中可以看出,这个小药童对皇后的好感。
没有什么很值得说道的地方,也正是因为没有值得说的地方,才显得不对。
这样的生活,与其他后妃有太大的不同,显得太温馨平静了。
而且,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的生活看似充实,实则缺了很大的一个角落。可是到底是什么呢,他糊涂了。
刑讯司。
肖则盼估摸着时间,觉得有些久了。到现在圣旨或者口谕之类的怎么还没有下来,按照秦玦的速度,这一点弯弯绕绕都没有的东西,不应该需要这么长时间啊。
她做这一切都是坦坦荡荡的,皇太后的指示始终压不过秦玦于她而言的重要性。而且她认为皇太后的担忧显然是不必要的,即使她以后真的不会有孩子,后位易主,以秦玦的个性,皇后之位也是绝对轮不到淑妃的。
皇太后太过强势,强势到忽略了秦玦本身的理智。
像他这样一个情感淡漠至此的人,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吗?更何况秦玦对淑妃还没有那种心思。
她笑,嫉妒人往往眼红的是那人得到的东西,而不是这个人本身。
秦玦在刑讯司前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每次都是走两步然后又往后退,这种举动让刑讯司里的人忐忑发抖,让跟随皇上的侍从心思百转难安。
福安作为知情人,对于皇上这种徘徊难定的表现很能理解。其实皇上可以像之前一样诚恳地道个歉,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好吧,正因为不是第一次,所以皇后娘娘接受不接受,还真的不好说了。
当秦玦终于迈进刑讯司大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刑讯司阴气很重,加上雨天又潮,凉快是凉快了,人一多,那是绝对的不好受的。
秦玦的龙袍下摆被雨水溅的湿透了,玄色的布料虽看不大出水痕,但往下滴的水还是将这一情况诚实地反映出来了。
福安等人在单独关押着皇后的牢房前一个拐角处停住,弯下身子默默用心送皇上到达。
肖则盼看到秦玦木着的脸时,原本静如止水的心抽动一下,脑子浑浑噩噩疼痛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念蹭蹭上涨。若是秦玦对她有那么一点信任,何至于又是这种境地?
追根揭底,还是因为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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