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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进宫复仇(1)

一只郡马出房来 清若七 3959 2021-04-02 18:54

  世人总言道,越不平静的事情,表面总是越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一直候到第二日,却不是等到拿着重金来赎我的淮宁臣,那人前呼后拥,如众星捧月一般挤进我小小的院子,对我轻蔑一笑,“还不见礼?”

  我不过只是愣了片刻,当即便低身与她跪了下去,行了奴仆贱民对帝王的最隆重的跪拜大礼。三叩九拜,俱是行得周全端正,她却敛了所有的得意神色,抿紧的唇角浮出几分薄怒来,声音极是抵触不屑道,“起来。”

  我低低应了声是,不敢问她的来意。

  她回身将大部分的侍从都遣散了,只余了田侍卫长与其他两名佩剑的的侍卫在身后,我依旧还是低着头,却是眉眼稍稍一抬,注意到她今日着的是男装,那京中一般官宦弟子的华服,却也是锦衣紫袍,帛带玉冠。

  想必是微服而来,只是不知我这三寸破庙里,怎能还引得这样一尊大佛来了。

  她冷哼了一声,拂袖径直在院内的石桌边的一张矮凳上坐了,我见着心微微一慌,忙脱口道,“大雪还未融,陛下先请进屋来坐罢。”

  “不必。”

  我怔了一怔,讷讷闭了口,她将这里的主事陈嬷嬷都屏退在院外,应是有不可告人的话与我说,我一时思前想后,倒真不知该如何接口了。

  她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你便不问问朕,如何到得此地来了?”

  我忙道,“奴婢敢问陛下,如何到得此地了……”

  话音未落,倒是田侍卫长憋不住,轻笑了一声,女帝朝身后狠狠一瞥,他笑意立即敛了,躬身朝女帝道,“陛下既是来了,便赶紧对姑娘说罢,瞧姑娘这个模样,许是吓得不轻。”

  因着田侍卫长从先帝登基前,便一直在先帝府中做着贴身侍卫,在女帝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他此言一出,女帝只得稍霁了面色,拂袖与我道,“你姐姐与阿力治病有些成效,她与朕言说,不要嘉赏,只求能将你放了出去。”

  我愣住半晌,女帝言语中依旧不善,“你何时能像你姐姐一样争气,不用凡事都要别人来救你?”

  她说了这话之后,拂袖起身,朝我冷冷道,“便依旧如从前一样,从朕的女官身份做起,不过是最低等的六品,郡主之位也不可再复,天下只知长平已死,你从今不可将真面目露于人前,否则,天下人只当是朕失德,你犯不起这样大的罪名。”

  我喉间涩然,有些缓不上气来,干巴巴地低声谢了恩,与她跪下又小声问了一句,“微臣斗胆问一句……如今宗人府里的那位,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死不了,”女帝缓缓走近我身前,昂起下巴朝我低声道,“他手里竟还有一支大军,在这军令符交到朕手里之前,他一时半会还出不了宗人府的大门。”

  我眼窝热辣得润了一些,声如蚊蚋道,“多谢陛下。”

  她转身将袍摆一掀,作势要出院门,田侍卫长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起身跟出去,我还惦记着未与陈嬷嬷告别,虽是只有半月有余的光景,却也承她恩惠,省了不少麻烦。

  我抬眸正是要向女帝请示,却是院外远远走来一人,我见了他身形,心里有些慌,正是昨日答应今日要接我出去的淮宁臣。

  这样一来,岂非更是坐实了女帝当日道我水性杨花的口实。

  他似乎也是瞥见了此处,女帝本是抬步负手往院外走去,见到淮宁臣急急避开的身形,扬声威严道,“行舒?你躲什么。”

  霎时院内静谧一片,我大气不敢出,垂手低眉站在原地,隐隐听得女帝冷笑一声,复又问道,“怎的,见了朕倒还顾忌着颜面不肯出来了?若是朕不在呢,你倒是要来这里做什么?”

  我心里急急跳个不停,想着陆景候尚还被圈禁在宗人府里,不好惹恼女帝,只得咬住牙候在一边,静观其变。

  不多不少,正是我在心中默念到第三声之时,淮宁臣果真面色自若,直身从院外的一条小径上又走了回来,跨进了院门,低身做了一揖,“微臣叩见陛下……”

  他作势抬了眉朝女帝身后的这处看来,眉眼一跳带了几分惊诧道,“苏苏?原来你在此处?”

  我波澜不惊也与他见了礼,应了一声,“下官见过淮大人。”

  他眸中显出几分探究,却是未表露太过,带着笑意转面过去,与女帝道,“陛下这是来给苏大人复职的?”

  女帝未与他摆脸色,倒是与他一齐笑了道,“以你的聪慧性子,想必都能猜个十成十,不过,朕倒是没想到,能在这烟花之地遇见我大夏朝的一品大员,还是个快要成亲的一品大员。”

  淮宁臣的眉心不动声色地微跳了一跳,俯身与女帝道,“陛下明鉴,微臣来此是秦兄所携,他不知从进来后去了哪里,微臣是一直寻过来的,没曾想竟遇见陛下与苏大人,当真是可巧。”

  女帝轻声一笑,牵了牵嘴角,也未有再问下去,只是道,“哪个秦兄?”

  淮宁臣垂下的羽睫遮住了一腔的笑意,话里却没有得意,平常恭敬答道,“正是玦墨。”

  她听了此话,哦了一声,双唇轻启道,“他可是常来?”

  “这个,”淮宁臣抬起面容似有些为难,揣度了一番后,含糊道,“微臣便不知了。”

  女帝似笑非笑地回身望了我一眼,我不知她是何意,却也还是慌忙将头垂下去,不敢正视,她随即道,“听这里的嬷嬷说,你换了名,叫苏二?”

  我低声道,“是。”

  冬日正午的明晃晃的日头忽然便窜了出来,众人都是素服,只唯有女帝是着滚了玄色宽边的紫色锦袍,被白皑皑的雪衬着,显出几分刺目的意味来。

  她没有再说其他,将我招了手,示意我走过去,待我垂眉步行至她跟前了,她似有意却无意道,“朕不想在此地多留,行舒你既是要寻人,便自己慢慢儿去寻罢,倒是可惜,教你空跑了一趟。”

  此话一出,便是心中再不放事,也该懂得女帝在告诫淮宁臣,道你们下面人的行踪我都摸得一清二楚,莫要放肆胡来。

  也是了,为何迟不来早不来,偏等到淮宁臣要接我出去的时候,她亲自来拿我。也不过是为了亲眼见一见,淮宁臣到底是否真还与我有牵扯。

  我额心只是突突地跳,低着头恨不得匍匐在女帝身后一路行去,淮宁臣面上是何神色,我自然看不见,只是经过他身前时,他一直静默着垂着的手突然一动,似要来抓住我,我骇了骇,心惊肉跳地定眼再看去,他分明还是恭恭敬敬地送着女帝出去的模样,哪里有过半分动作。

  我极怕女帝再看出端倪,虽说淮宁臣被女帝如何看我并不会去管,只是却担心女帝知道淮宁臣对我有所企图,将夏力的病症重又算在我身上,若是一时再次惹恼了她,陆景候被牵连,只怕日后就难有回寰的余地了。

  我强自按捺满心的惧意,压住胸腔里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低眉顺目地紧紧跟在女帝身后出了院门。

  女帝快步在前头走着,突然又停了步,沉声道,“阿力现在被朕安置在宫中休养,待你回了宫,过去服侍他几天。”

  我忙低头回道,“但听陛下吩咐。”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我这一方窄院,临了要离开这司春坊大门前的红绸缎之上时,我瞥见陈嬷嬷咋舌在一边不住地摇头惊叹道,“苏二啊苏二,你果真是个有出路的,倒还没被老身看错。”

  我因着在女帝身后不敢放肆,只得遥遥冲她一笑,我见着她此时手里被塞过去一大摞银票,应是女帝知道这里的规矩,拿来带我走人的,一时间陈嬷嬷咧着嘴更是笑得欢,惊了两边路旁树上的一群鸟儿,褶子里的白色香粉也是扑簌簌地落着。

  我暗暗有着打算,既是进了宫,行事总比在司春坊方便得多,到时见机行事,保不准还可以进去宗人府见一见陆景候。

  到了宫中,女帝竟是直接打发我去了夏力住的一间殿里,倒是没有见着姐姐,我被宫侍引着跨进了门槛,隐约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脱口道,“是翠璃?”

  那人是背对了我而立,愣了一瞬霍地回身过来,笑着低呼了道,“姑姑!”

  我快步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问道,“你怎的又进宫了?”

  “我今日被人接到宫里来,听接引我的公公说,有新主子要服侍了,”她双眉一蹙,露出些不高兴的神色来,“那日姑姑走后,小公子和白夫人也被陛下接进了宫中,府里就只剩我一人住着,我只想等着姑姑回来,却是听说姑姑你……”

  “是了,”我拍拍她的肩,柔声一笑,“长平郡主的确是死了的,如今我是苏二,不是那个苏木雪了。”

  她怔了一怔,眸间浮出泪花,我拿手为她一抹,她吸了吸鼻子与我小声道,“白夫人每日都是按时进宫,来为夏将军看身子……”

  我没等她说完,急急道,“我方才便是有疑心,姐姐不是快要临盆了么,怎能还在路上奔波?”

  “陛下也顾及到她舟车劳顿,却是白夫人自己进得宫里来,求了陛下的,陛下答应白夫人将姑姑您重新带到宫里来,也为白夫人另外配了一名助产的御医伺候着。”

  我心头急跳了几下,回想起女帝在司春坊的院子里,眉目讥讽地朝我说的那句话,“你何时能像你姐姐一样争气,不用凡事都要别人来救你?”

  我暗自咬牙笑了一笑,“都是多谢陛下宽宏大量了,”我顿住话头,语意柔软了许多,朝翠璃问道,“姐姐何时来?都是我对不住她,与她道谢,一一都不能错过。”

  翠璃望了一眼屋外的日头,“每日都是日落那会进宫来,其实白先生放不下心,也想跟着来,可白夫人不愿意,说是要白先生少淌这次的浑水,与宫里接触太多,终究是不好。”

  我点了点头,“你带我去看看夏将军,陛下吩咐了,这几日我留在此处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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