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等到最后, 等来的却是御史弹劾, 女官入镇国公府帮宋夫人整理内宅。再去看那几家商户, 竟然全数关了门, 连人带招牌撤了个干净。
燕王府里, 宋仲秋抓了块糖果子往嘴里一扔, “那些药行都是你叫赶走的吧。”
“敢动我的生意, 就要承担后果。”燕王坦然承认。
“啧啧,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宋仲秋看燕王没有反驳,有些慌了神, “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燕王自己摆了棋局,自己跟自己对弈。
宋仲秋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棋盘给吸引住了, 搓搓手道:“我跟你杀上一局。”
“去去去, 让春花陪你玩吧。”一脸嫌弃的将他推了出去。
等宋仲秋真的跟春花下起棋来,他掂了一颗黑子, 却迟迟没有落下。看了看宋仲秋, 又看了看棋子。
心想, 为了一盘棋就能丢下你, 这样的人, 如何能要,你也不用费心, 我先帮你划去这个纨绔子弟。随后落下黑子,神清气爽。
而最大的收益人宁璇, 正在家里对着扇坠儿发愁, 绣了小小一件桂花飘香图,然后包了香料缝成菱角状,下头用编了个吉祥如意的络结,再坠着一段穗儿,就算成了。
桂花飘香图是陆氏帮着绣的,络子倒是她自己打的。宁璇心想,要什么不好,非得要这样的绣活儿。是不是明知道她干不来,所以特意修理她呢。
将扇坠儿往巧珠怀里一搁,“帮我找人送过去,可累死我了。”
巧珠闷笑着收下,“是,一准送到世子爷的手上。”谁能想到,心灵手巧的小姐,竟然不擅长绣活呢。
陆氏也发愁,想让她学起来,又觉得她现在辛苦,再加上绣活怕是身子吃不消。但简单的还是得学,哪有姑娘家,连这些个都不会的。
于是宁璇的生活日常中又加上了一项,裁衣缝制绣花,她倒不是全然不会,只是做的少手艺稀疏,手指头少不得要挨上几针。她是个倔脾气,挨了扎也不吱声,只想赶紧做完,她好去看医书看棋谱。
还是陆氏看她吃饭的时候,捏筷子的姿势不对,才知道手指头上扎的厉害,当场就哭了。
“你这孩子,小时候还晓得跟娘撒娇要糖吃,怎么长大了,竟长成这样一副倔性子。扎了手也不说,罢了罢了,不会绣就别绣了,总是有我在一天,这些也轮不到你操心。等我不在了,眼睛一闭看不到,更不用操心。”
“娘,您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宁璇赶紧丢了筷子去安慰,“您会长命百岁的,还要跟着女儿享福呢。”
哄了好久,才将陆氏哄转回来,嚷着要去做红豆汤,替女儿补血。宁璇想了想,统共也没掉下米粒大小的血珠子,补个哪门子的血。舌头打了个转,将这话咽了下去,娘高兴便好,补便补吧。
没隔几日,江家小姐递了贴子,邀了她去坐客。上回在江家留了个方子,隔了半个月就收到江小姐送来的礼,一副水墨风的插屏,放在暖阁里,就连陆氏见了也夸这活计透着灵气。
显然是上回的方子见了效,人家送来的谢礼呢。
宁璇虽不知这回请她过去是为什么,却不妨碍她夸赞那副插屏,“姐姐快别谦虚,绣活看的可不全是针脚细密,那是考较绣娘的。你这绣法若无十分才情,如何能得来,讲究的是韵味悠长,空灵清雅,可久久赏玩,不许姐姐再拿外头的艳俗绣活相比,完全不是一码事儿。”
她说的倒是实话,这花样子一看便不是俗物,送来的人也说,是小姐自己画的画,再打的花样子绣的。首先这画就见功底,再绣出画中意境,真不是谁都能办得到的。
“你呀,这小嘴甜的,姐姐少不得要提醒你两句。只是提醒之前,也得告诉你,原本我是想去看你的。只是你家二夫人儿哪儿,少不得又有言语。我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接了你来,你别介意才好。”
“姐姐这般说,是不拿我当外人,也谢谢你为我着想,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我们算是怕了她了,也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宁璇没曾想,江小姐是个这般磊落的人,开始只觉得她可以相交,这会儿倒真是有亲近之意了。
“江小姐摆摆手,也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怕呢。”拖着她的手往园子里走,“宋夫人闹了这么大一个没脸,她可不是个气量大的,少不得说些难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心里先叹一口气,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呢,只是让她从别人嘴里听说,倒不如自己给她垫个底,也好有个应对。哪怕这些日子不要出门呢,也省得被人嚼舌头。
宁璇脚步一顿,会让江小姐特意请她来当面提醒,显然不止难听这么简单。
嘴里已经谢道:“我这几日没有出门,还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我这样的乡下孩子,在他们贵妇人的眼里,算得了什么。哪怕是他们有错在先,算计不成,别人也只觉得是我不识抬举,好似我拱手相让才是应该。可我若是让了,我和我娘又该何处容身,却不会有人替我们想一想。”
“在得罪她的时候便知道,就算赢了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可那又如何,我一个乡下姑娘,名声与我不当吃不当喝,也当不得遮风挡雨的一个屋檐。我只要问心无愧,便由着她去撒气吧。只有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和我娘若活不成,拼着最后一口气,撕下她一块肉来,也不让她好过就是了。”
宁璇的话,叫江小姐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普通闺阁女子能说得出来的话。原先就觉得她和一般女子不同,这会儿便知,果然是不同的。心里直往外冒寒气,大日头下面,竟觉得浑身发冷。
“是我的不是,叫江姐姐见笑了。”宁璇见她脸上的惧意,便往后退了一步,找了个理由告辞。
江小姐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送她出去,“你……终究是女孩子,有些事交给大人处理就好,你也别太钻牛角尖。”在她眼里,宁家的两位夫人的事虽然闹得别人看了一场笑话,可宁璇父母俱在,实在没必要心存这般大的戾气。
“江姐姐开导的是,我便先回了,改日再来找你说话。”宁璇上了马车,嘴里的苦意一点点的漫延开。可能,没有改日了吧。她好像弄砸了,真可惜,京城里象江小姐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多。
“小姐,要不要去看看罗小姐。”巧珠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太好,便跟她建议道。
“也好,直接去医馆吧。”宁璇也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挂相,若是回去叫陆氏见了,只怕又要担心。
罗杜若果然在药馆,正盯着伙计将后厨凉好的解暑茶搬到门口,看到宁璇,一指里屋道:“你进去坐,我忙完就来。”
宁璇没急着进去,反倒在外头看着她忙前忙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是孤身一人冷冷清清的罗杜若,竟沾染上了烟火气。可就是这样,才说明她已经活的象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想想他们在寒月庵的时候,一开始也没说过话,后来有了交情,慢慢好起来,也没好到这个份上。到是上了京城,大概是同病相怜,大概是两个孤单的人依偎着取暖,关系才一日好似一日。
“看什么呢,不怕晒呀,赶紧进来。”罗杜若将宁璇推进屋里,直接给她端了一杯解暑茶。
“咱们喝的可是加了冰的。”罗杜若得意的炫耀。
宁璇喝了一口,果然带着一丝凉意,炎炎夏日喝起来,相当爽口。
杜风出诊回来,先进屋里倒碗茶喝,一抬眼看见宁璇,神色之间颇不自然。
宁璇一看便知他定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主动说道:“小舅舅可是相信了外头的话。”
杜风一愣,随即摆手,“我自是不信的。”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罗杜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目光最后定格到了宁璇身上,“赶紧从实招来,不然一会儿没有冰碗吃。”
就是不掂记着冰碗,也得把这件事说清楚。宁璇便将程敏与宋夫人合谋,想要强夺她香药铺子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这不是强盗是什么,呸,镇国公府就差这点银子吃饭吗?好生不讲道理。”罗杜若义愤填膺,气的脸都红了。
又抢着说道:“师太不会坐视不管,会替你说公道话的。”她是知道的,香药就是宁璇的方子,师太绝不会贪自己学生的东西。
“那是当然的,赶紧喝口茶,后头还有更让你激动的。”宁璇把站起来的罗杜若重新按下去坐好。
听到宁璇摆平这场祸事,罗杜若才松了口气,若有所思道:“这个世子爷倒是个好人。”
帮了宁璇的大忙,可不就是好人吗?
“嗯,可我多了一回事,投书给了一位御史大人。”于是就有了女官入镇国公府,让宋夫人在全京城的贵妇面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她干什么了?”这句是罗杜若问杜风的,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下就猜到了杜风刚才看到宁璇时满脸的不自在,一定和这件事有关。
杜风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他一点都不想说啊,可是看看宁璇的笑而不语,又看看罗杜若的怒目圆瞪,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反正是假的,强盗似的人,还能吐出什么象牙不成。”杜风只得先铺垫,再把自己听到的话,复述一遍。
宋夫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哪里肯甘心,便编造谣言,说宁璇勾搭上了她的长子宋仲秋,这才哄得他给了铺子开店。还说镇国公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就是侧门也容不得她进。
明摆是说,宁璇想给宋仲秋做妾,她也是不许的。
“欺人太甚。”罗杜若气的眼泪都漫了出来,转头拉住宁璇的手,“这,这可怎么是好。”
他们知道是假的,可有什么用,京城那么多人,谁会听他们分辨。更何况,宋夫人好歹是镇国公夫人,终究是信她的人更多。
“没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璇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今生,有人为她抱屈,有人为她心疼,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罗杜若的手紧抓着宁璇不放,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这样的污言秽语,说出口容易,洗刷掉是何其艰难。
“背着这样的名声嫁人难,我不嫁人不就行了。”宁璇很是轻松的调侃自己,其实,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她知道谣言的杀伤力有多大,就算是认识她的,明知道这是谣言的人,最后也会因为别人异样的眼光,不得不选择和她划清界限。
背着这样的名声,根本说不到好的人家去,那还不如一辈子不嫁,陪着母亲过活。
眼看又要把罗杜若的眼泪招下来,宁璇赶紧告辞,“我都出来半天了,要赶紧回去。你就放心吧,光脚还怕穿鞋的吗?”
却没看到杜风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在发亮。
罗杜若倒是看的一清二楚,等宁璇一走,便疑惑道:“小舅舅,你不会想跟宁璇划清界限吧,那你干脆也跟我划清界限好了。”
“你说什么呢,你小舅舅是那种人吗?我是想,想……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杜若脸色微红,逃也似的跑了。
罗杜若忽然恍然大悟,抿起嘴角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小舅舅还有这个心思,她还真当他一门心思只想着钻研医书呢。
宁璇离开医馆,心情轻松了不少。再回到家里面对陆氏时,想了想,叫了巧珍过来,反正母亲几乎不出门,只要巧珍不让人在她面前嚼舌根,她便不会知道这些。
“小姐吩咐的,奴婢自是照办,可若是隔壁的来人说些什么,我们就不好挡了。”巧珍也替小姐抱屈,好端端的姑娘家被人这般诬蔑,要是换个人早哭的晕过去了,哪里还能同她一样淡定自若。
“那就不让他们进,有什么事,只报到我这边来就是。我若不在,就报给你听。”
“是,奴婢省得了。”巧珍知道小姐心里不好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能尽力协助她将家里的事管好。
宁璇当然不会让宋夫人白白诬陷一顿,你不是喜欢造谣吗?说的好像谁不会似的,你编我编,有本事大家一起来编嘛。
吴贵得了信赶到,听了小姐的吩咐,换了身衣裳没入大街小巷。
很快,镇国公府的笑话又有了新版本,宋夫人不慈,觊觎长子生母长宁公主的嫁妆。之所以借着宁家的铺子闹事,实在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明着针对宁家实则是针对长子手里长宁公主的嫁妆。
没有夺下嫁妆心下不忿,这才编造了谣言,想败坏宋仲秋的名声,让他娶不到世家贵女,好把自家坏了身子的娘家侄女塞给长子,再慢慢筹划。知道为什么宋仲秋是在宫里养大的吗,不是不想将他养在镇国公府,是怕养在镇国公府小命不保。
宋夫人可是有亲生儿子的,话传到这里,再配上一个你懂的眼神,着实是,谁人不懂,太懂了。
这谣言可比之前传的厉害多了,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再加上是大家最爱听的后母磋磨先头长子的戏码,立刻跟长了翅膀似的,大有飞出京城,传播到外地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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