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璇想问, 陆氏却不肯说, 只说这是大人的事, 与她无关。但几天后, 她不用问也知道了。
母亲从人牙子手里挑了一个年方二十, 嫁过一回人, 因丈夫去世她又无子便回了娘家, 却被兄嫂狠心卖了出来的女子。
陆氏亲自问了她,知道她只求有个安稳日子可过,不要将她卖到腌臜的地方就谢天谢地。于是花了六十两银子的身价买了她, 又让厨房做些好的,让她养好身子。
宁珉再来的时候,伺候的人就换了这位改名叫婉娘的女子。程敏善妒, 成亲后别说妾室就是通房丫鬟也没有一个。更何况, 连房子带下人都是她的陪嫁,谁敢不要命去爬老爷的床呢。
如今见着一个颇有风姿的小妇人, 宁珉少不得偷偷看上几眼, 又不停拿眼去看陆氏, 摸不准她是个什么意思。宁璇见不得他这副模样, 草草吃完饭便回屋子里歇着。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 巧珠过来报给她听,“婉娘伺候老爷睡下了。”
宁璇深深叹了口气, 陆氏会有这样的决定,几乎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
陆氏第二日就将婉娘抬举成姨娘, 并且不需要喝避子汤。婉娘奉茶的时候,陆氏叫人去请程敏过来。
“呵,我当她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是要来求我。以为昨天伺候了老爷,今天就好提了是吧。”程敏一直等着陆氏来过问宁珉的俸禄,她正好与他们算个清楚,家里若是没有她的嫁妆支持,哪里有这样的生活。
结果去了一看,一个做妇人模样打扮的年轻女子,穿着件桃红春衫,举着茶就给她奉上来。
“这是怎么说?”程敏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婉娘昨天伺候了老爷,我看她人品不错,抬个妾也使得,二夫人你看呢。”陆氏温言细语,接过婉娘的茶喝了一口,送出一根金簪子,又说了几句好好伺候老爷的话。
程敏一双眼睛早就冒出火光,不敢相信宁珉会纳妾。可是宁珉此时眼里只有婉娘,哪里还看得见旁人。
“这茶我是不会喝的。”程敏一把拂掉婉娘奉上的茶杯,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这个女人果然是个有心眼的,知道自己人老珠黄,就抬举个姨娘跟她打擂台。她倒要看看,陆氏拿什么养这个姨娘。
宁珉自觉丢脸,脸色阴沉下来,程敏走后才怒骂几句,陆氏劝道:“给她递信是想着都是一家人,总要知会一声才好,她不领情也没什么影响。”
说着指了一个小丫头给婉娘使唤,客气道:“以后就拿二两银子一个月的月例,再拨个人伺候着,希望你早日替宁家添个一儿半女。”
“是,夫人。”婉娘乖巧的退下,留给宁珉一段摇曳生姿的背影。
陆氏送宁珉出门,这才招手叫女儿过来,“阿憨有没有怪娘这么做。”
宁璇摇头,母亲现在怎么想的,连她都有些吃不透了。环境果然能够磨练人,也最能改变人。
“娘是不想再伺候他了,可是娘又不能将他推出去。婉娘若是能生个儿子,咱们好好抚养他成才,以后也是你的依仗。若是没有读书的天份,学些庶务,一样能帮你。若是生个女儿,娘必好生帮着挑个人家,一副嫁妆的事,你爹不管别人,还能不管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不成。”
陆氏的语气里,没有不甘,没有埋怨,只有清清楚楚的得失。
宁璇闭了闭眼睛,一切都超乎她预期的好,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快乐呢?
“傻孩子,娘想通了,与其要被欺骗的快乐,不如要清醒的痛苦,至少娘活的明明白白。娘还有你,以后还会有婉娘的孩子,娘不会孤单的。”陆氏痛苦吗?的确很痛苦,但她心里怀着希望,这个痛苦便只是一个过程,总会过去。
虚幻的快乐最终还是虚幻的,等清醒了,连希望都被人夺了去,还要那短暂的快乐有何用。
“娘就这么放心婉娘。”宁璇见母亲能说出这一番话来,说明是真的想通了,心里也不由欢喜起来。
“娘特意挑嫁过人,过过苦日子的,希望她会知道感恩。更何况,不感恩,她又能依靠谁。说到底,还是阿憨给我的底气。”
女儿会赚钱,之前的银子买房子,开铺子,还有不少剩余。这些日子,宫里的赏赐也接了不少,他们母女现在不差钱,所以他们现在才能想租房子就租房子,想抬姨娘就抬姨娘。
婉娘不傻就该知道这个家里,她能靠的只有陆氏。宁珉连自己的发妻和亲生爹娘都能丢在乡下任其自生自灭,又怎么能指望他对一个姨娘有多少情义。程敏这么多年就连通房都没给宁珉安排一个,就知道是个不能容人的,婉娘也不可能投靠她。
算来算去,婉娘若是想有个安稳日子,只能靠着陆氏。况且她嫁过人,经过事,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陆氏不怕她计算得失,就怕她不计算。
“娘,女儿觉得很安心。”宁璇俯在陆氏的腿上,心神前所未有的放松,这种不用自己孤军奋战的感觉,真的很好。
陆氏轻拍女儿的后背,唇角轻翘,她还有女儿,还有希望,这就足够了。
程敏拂了婉娘的茶,越想越气,回来砸了好一通,连自己最喜欢的宝瓶都一手推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收拾东西的下人暗叹,少爷砸,老爷砸,夫人也砸,这日子过的,就跟比赛听响似的。
“夫人,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让亲者痛,仇者快啊。”一脸皱纹的姚妈妈是洪姨娘的心腹,陪着程敏嫁过来,看着她顺风顺水生儿育女,结果这个时候却被石头绊了脚。自然是同仇敌忾,一心出主意对付陆氏。
“你不是说,他们迟早要服软,要上我这儿来要银子,到时候就能拿捏他们了。可这都多久了,也没听他们提这一茬,莫非老爷私下补贴他们了?”越想越气,程敏又想砸东西,被姚妈妈生生拦住。
“夫人这个时候千万别再和老爷起间隙,老爷的俸禄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夫人可是一清二楚的,万万不可疑心老爷。他们这是故意的,想让老爷主动提出银子的事,支着老爷和您闹,自己站干岸,夫人千万别上当。”
姚妈妈有自己的分析,他们既然替德妃娘娘调理身子,这些日子,上头多少有些赏赐。他们短时间摆摆阔,买些下人充门面,必是没有问题。但是银子哪有日子长,迟早要坐吃山空。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急,只要夫人记得,老爷来提这件事,您就索性大方些。”
“大方,难道把管家权交出去吗?”程敏目光一寒,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姚妈妈。
姚妈妈叹道:“我的好小姐,若是只有老爷的俸禄,只怕连二十个下人的排场都支应不开,还有老爷的开销同门同僚之间的走礼。这些年,哪一样不是靠着小姐的嫁妆才撑下来的。”
程敏眼神一亮,“是我错怪姚妈妈了,的确是个办法,既然她自称是大夫人,自该好好把家管起来。”
“但这件事不急,等他们手里的银子耗光了,或是老爷来提,咱们应个声就行,到时出了岔了,自是怪不到夫人头上。现在倒有一件事,需要夫人赶紧办。”
“什么事?”程敏对姚妈妈满意,说话的声音也终于正常了。
“老爷把他们接回来是干什么?”姚妈妈没有犹豫,继续自问自答,“是为了平息大家的疑问,这身份上的事,需要找个机会公开出去。不仅是为老爷正名,也是为夫人正名。”
陆氏成亲在前,还奉养了公婆,任谁也知道她是元配发妻。否则,也不会因为她迟迟不归家,而闹得满城风雨。
“是,不然外头的事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呢。幸亏妈妈提醒,不然我真是落了这一桩大事。”程敏攥住帕子的手发白,她是妻不是妾,既然是两头大,那就得让人知道。
“不错,夫人别忘了,给田家递个信。”姚妈妈的眼里恶意满满,田家是做生意的,宁璇即是官家之女,又给德妃娘娘调理过身子,与燕王多少说得上几句话。这样的儿媳妇,不信他们不想要。
“对啊,当初他们的信物可还没退呢。”程敏哈哈大笑,“我要办个小宴,让姓田的,自己想法子来。”
“夫人,这就对了。您可是国公府的小姐,名门贵女。也让大家看看,另一头的夫人小姐,都是个什么模样,毕竟乡下人不常见,怕是这些夫人小姐们也极稀罕的。”
姚妈妈充满轻蔑的口气,让程敏听了极是痛快,大笑着应了下来。
“准了,给我办的热热闹闹的。”
姚妈妈一走,宁瑶闪身进来,嘟着嘴道:“娘,你说过这个月给我裁一件象三姐姐那样漂亮的撒花裙子上头缀上珍珠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程敏哪里还记得一条裙子,不过女儿既然提了,她自然不会不准,“让裁缝来一趟就是,多大的事啊,也值得我们瑶儿不高兴。”
宁瑶依偎进母亲的怀里,“我还以为娘不喜欢我了,就连爹爹也很久没有给我买礼物了。”
“家里有些事,等忙过这一段就好了。你没事就帮着娘去照看你弟弟,他现在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心里不得劲呢。”
宁瑶的嘴噘的更高了,她和弟弟的关系是不错,但是弟弟卧床后,脾气不知道多大,屋子里的味道也是怪怪的。她好几回去看,都被弟弟迁怒,她已经忍的不想再忍了。
但她知道母亲看重弟弟,只能勉强应下,“我日日都有去的,娘放心。”反正站在门口看一眼,也是去过了,量那些丫鬟不敢在娘面前胡说。
“过几天家里会办个小宴,正好桃花开了,请大家来赏花,瑶儿有没有想请的朋友,也一并请来。”
“当然有,母亲赶紧叫裁缝过来,赏花宴上我要穿新裙子。”宁瑶欢喜的不得了,旋风一样跑回去给自己的朋友下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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