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璇的手紧紧按住萧承邺的胳膊, 脸上的表情惊惧不定。天意莫测, 一线生机, 说的难道不就是她吗?重生而回, 就是天意, 也是她的一线生机。
可是苍生百姓又是怎么回事?她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昨天借着醉酒, 把康王抢夺她玉佩的事当作梦话说出来, 事实上,她是故意的。因为这件事,已经让她苦思多日而不得其解。
她即不想隐瞒, 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真相。这才借着昨天醉酒,告之萧承邺。
“我有预感,你和我的命运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萧承邺深情的看着她, 终于卸下了宁璇心里的防备。
“梦中的事当不得真, 但我在梦里,并不认识你。”宁璇把自己前世的事, 用模糊的手法告诉萧承邺, 他们在梦里并不认识, 而她也和母亲分散一个人独自挣扎求生。
“我遇到一个人, 起初我不知道她是谁, 只知道是个温柔的人。可是有一天,这个人忽然向我举刀, 我看着他一把抓住我的玉佩从脖子上拽下来,然后扯上脸上的面巾。其实, 我从来没看清过这个人的脸,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可是你在梦里却说康王要抢你的玉佩。”萧承邺也明白,梦里记得清楚的事,可能一醒来就忘了。
“那这个抢我玉佩的人就是康王,虽然我醒来就忘了,但在梦里应该是记得的。”宁璇俯到萧承邺的怀里,惴惴不安,“他,他抢我的玉佩干什么?”
这个消息,比昨天无头无脑的要周详的多。抢玉佩的前提,是建立在宁璇并不自己认识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自己没有找到母妃的救命恩人的时候发生的。
抢了玉佩让别人冒充?
但他很快推翻了,康王没有那么白痴。冒充又怎么样,自己再傻也不可能对十几年未见,不知道品行的一个人,就因为上一辈的恩情立刻委以重任。要相信,至少也需要长时间的相处观察。
当天晚上,萧承邺又去了书房。屋里的丫鬟个个噤若寒蝉,就连管事都开始打听,王爷王妃是不是闹了脾气。
“要是我跟王爷闹了脾气,是不是我这个王妃的话,就没人听了?”宁璇斜靠在罗汉床上,手里的银签上插着一颗剥好的葡萄。
“到处都是逢高踩低的主儿,王妃何必跟他们生气。”巧珠的脸也气鼓鼓的,但又要劝着宁璇,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个为难事。这个丫头的性子也是又直又快,不怎么会拐弯。
“该生的气,为什么不生。去把打听这件事的管事名字记下来,我不想放火,可有人要逼着我放,真没见过这么贴心的要求。”宁璇呵呵两声,继续吃葡萄。
萧承邺一连三天歇在书房的时候,宁璇也迅速做了一件事,扒掉了三个管事,一家子送到庄子里,然后提拔了新人。
被扒掉的三个管事有一个仗着自己资历够老,去书房求王爷作主,王爷听见是这么一回事,直接把他们一家子发卖出去。
剩下两个管事,连滚带爬的滚去庄子里了,生怕走慢一步就被王爷发卖了。
王府从管事到下人,瞬间老实了。
田管事事后说了一句话,“大观寺住持亲口批的天作之合,圣旨赐婚,一品庄华夫人之女,真不懂,你们觉得怎么样的才叫贵女。有些女人靠着家世才能称一声贵女,有些女人命格里就是贵女,不管哪一种,都不是我们当奴才的可以置喙的。王妃就是王妃,奴才就是奴才。”
自以为是的打听,以为王妃失宠。退一万步来说,王妃就是失宠又如何,她还是王妃,整治几个奴才,又算得了什么。
萧承邺没功夫理会这些,他知道,宁璇能够应付的。
坐在对面的是容先生,他手里捏着的是一枚玉佩,反复观察后摇头,“玉佩本身绝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这枚玉佩是皇上还是皇子时就佩戴的,应该也不会和调兵扯上关系。”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玉佩本身没有问题,那到底是为什么呢?”萧承邺接过玉佩,一遍遍的摩挲着。
“其实,与其扑在玉佩上,倒不如想想,王爷的身上,可以攻讦的破绽到底在何处。”
“破绽?”
萧承邺慢慢道:“最大的破绽应该是我出身在宫外吧,当初进宫,贵妃和太后因为这件事没少闹腾父皇。”
可是他和皇上长的太像了,像到说他们不是父子都没人相信。
两个人同时抬头,又同时站了起来,萧承邺咬牙道:“我要杀了他。”
“王爷,现在他们没有玉佩,不一定敢做这件事。”
“有什么不敢的,没有玉佩还有人。只要能让皇上产生一丝怀疑,甚至动摇,就大局已定。”
皇上绝对不会把皇位传给身世存疑的皇子。
就算他表面上不相信,依旧疼爱这个儿子,但是在关乎皇位这件事上,容不得一丝丝的不确定。
“出动所有的暗桩,一定要找出这个人。”萧承邺发出指令。
“属下遵命。”容先生领命而去。
萧承邺心中惊怒,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康王竟然想找一个和他容貌相似的人,来混淆视听。放大他出生在宫外的劣势,让皇上,让朝臣,让天下人对他的身世存疑。
这一招实在是狠,康王的出招可谓是一招比一招狠。
第一招下毒,没有成功,第二招更是要直接摧毁他和德妃的立身之本。
表面平静之下,谁也不知道,两位皇子交手数次,局面已是你死我活,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回到正屋,本来面色有些凝重的萧承邺,听到屋里传来的轻笑之声,还有花香混着香药的味道飘出来,淡淡的,清雅的,让他的心顿时一静。
“王爷。”看到萧承邺回来,宁璇丢开医书迎上去,“找到答案了?”
虽然萧承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他的眼睛里还有一丝愤怒没有散去。
“是。”轻搂宁璇到怀里,叹了口气。
屋里的丫鬟鱼贯离开,萧承邺才说出自己和容先生想到的结果。
宁璇顿时恍惚大悟,难怪前世康王要抢她的玉佩。德妃的恩人死了,这一切就成了她嘴里说的,却找不到实证的事情。这个时候,有人戴着玉佩,声称萧承邺是他的儿子,而他又和萧承邺长的一模一样,别人会怎么想。
一念至此,宁璇如坠冰窟。
前世,自己死了,玉佩被抢了。那萧承邺会如何?
想到这里,她已经快痛苦的不能呼吸。眼泪飞快的弥漫出来,就象决堤的水,漫天漫地,漫到他胸口的衣襟上,糯湿一大片。
“别担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看,上天已经派你来提醒我了,不是吗?”萧承邺以为她是担心,轻拍她后背,就象哄一个孩子。
“是,就是上天派我来提醒你的。”宁璇无比的庆幸,自己将这件事说出来了,如果她不说,她不敢想像如果康王真的找到那么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萧承邺依然很忙,常常忙到深夜,却不会再直接宿在书房,而是再晚都会回正屋歇下。
宁璇抽了个空找来冬雪,冬雪如今更有大丫鬟的气象了,一路走过来,就连管事都要跟她低头哈腰。谁叫人家不光得王爷信任,就连王妃也极信任她呢。
“给王妃请安。”冬雪进来后先福礼,宁璇亲热的叫她坐下说话。
“你可知道,前忠庆王府的那些姨娘丫鬟们,是个什么处置。”宁璇以前只能心里想想这些可怜人,却什么都不能做,眼见忠庆王倒了,首先便想到这些人。
“奴婢听说,官府里安排了,姨娘丫鬟们先带去验明正身,只要自己说是不愿意进府的,就发回原址,要是自愿进府的,就交还王府。”
“这样倒好,可是……”宁璇叹了一声,也不能怪衙门里的大人们,他们哪里懂得这些女子的心思。再不愿意,也成如今这个模样了,家里人亲近的还好说,就怕有些回去也落不得好。
“奴婢明白王妃的意思了,就把这件事交给奴婢吧,奴婢保准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冬雪一听便明白了宁璇的意思。
宁璇也知道,她必能办得好,冬雪一走,东初便溜了进来。宁璇看着她,“你个小机灵鬼,可又是看到了什么?”
东初摇头,“王妃,冬雪姐姐出去办事,总得要个人跑腿吧。”
宁璇失笑,“你若是想去,就自己去求,她若是答应了,我就同意。只有一条,你得让她心甘情愿答应,不能让别人说情,可做得到。”
东初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做得到,做得到。”
“您就惯着她吧,就快成王府一霸了。”巧珠点了一下东初的额头,无奈的冲王妃抱怨。
“我屋里的人不是王府一霸,那还能是谁?”
巧珠捂了嘴笑,“王妃这话说的,倒叫奴婢无言以对了呢。”
东初当真磨得冬雪答应了,东初第一趟出门,回来便眼泪汪汪,说这些人太可怜了,很多人身上还有伤。
冬雪请了郎中问了药,在他们当中寻了几个年纪大的,稳重的,帮着照顾有伤的,有病的。
再慢慢问清楚他们的打算,一口咬定了要回家的,自然是开了路条交给商队,请人带他们回去。这些自有官府来办,不需他们费事。
难办的就是剩下这些不敢回家,或是不愿回家的。
不敢回家自是因为知道族中严苛,容忍不了这样的事,为了怕连累全族的女子,牺牲掉她一个,并不是很难的选择。
不愿回家的,情况就更多了,但占比最多的,还是他们原本就是被家中卖给王府的。为了几角银子将女儿推入火坑,回去又如何,不过是再卖一次。
另有无颜面对家人的,宁愿他们当自己死掉的,不一而足。
难办的就是,这些人怎么办?
官府当然也有应对,就是直接找官媒,把他们发嫁出去了事。
冬雪来办的,其实就是这样一桩事。
官媒一看王府的人来坐镇,自然是好言好语,只当这样的小丫头好糊弄。嘴一张,从东扯到西,想把冬雪绕晕。结果冬雪就这么含笑看着她,随口报出一串名字,无一不是街上的赖汉,再问她官媒的资格是谁保的。
这一问,官媒立刻跪下磕头,知道自己遇着了厉害角色,再不敢隐瞒。
“王妃,这些人当真可气,好几个赖汉去找媒婆,说是娶老婆,不过是想把人骗到手再转卖出去。”
都是忠庆王府里出来的丫鬟和姨娘,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转手就能卖个高价。甚至还有青楼里的关系,伸到了媒婆的手上,想寻几个容貌最好的,倒几趟手就能把正正经经的人转卖成贱籍。
“当真是可恶,这些人就不怕不得好死吗?”巧珠在旁边听着也是义愤填膺。
“他们哪里会怕,不死到临头是不会怕的,就是死到临头了,他们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运气不够好。”宁璇摇头,这种事一看就不是第一回干了,熟练的很呢。
东初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呢,要不是冬雪姐姐先打听清楚了,那个老虔婆才不会认。”
“这事想要安置好,不是个简单的事,冬雪要受累了。”
宁璇知道,从来都是事情好盘人难顺,遇着人和人的事,最是难缠不过。现在是媒婆服了软,等真正配起人来,这些丫鬟姨娘又会如何呢?
王府里锦衣玉食过的,看过富贵气象的,再看农汉小伙计走家串巷的货郎,又会如何?
“是呢,奴婢原先总以为自己聪明,这一趟出去,才知道,原来学问不在嘴皮子上,而是在脑子里。”
嘴皮子上占了便宜又如何,人家敬你是王府的丫鬟,恭恭谨谨又如何。一旦发现你好糊弄,还不是把你耍得跟个傻子一样。
“你呀,要好好学,这一桩事办得好了,顶你平日办一百桩事学到的东西。”宁璇交待东初。
“王妃放心,奴婢绝不会给您丢脸的。”
东初跟着冬雪出去办事,南风在巧珠面前献殷勤,就献的更勤了。
大家都看出来,王妃是打算把东初培养成冬雪这样的,那么王妃屋里,就还是少了一个一等大丫鬟。
巧珠看着南风,小孩子要强是好事,但是太要强了,又不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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