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麟被宁为粼控制在乌丹国狱中,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有好几次他都想尝试着给薄云暮告信,但这狱中的防守实在太过严密,他出不去。
可是今日,却发生了逆转,宁为粼亲自到牢狱中来,递给他一封战书,并将人从牢狱中带出来,等张江给他牵了一匹马过来后,宁为粼才开口道:“你将这封信带回去给赵鹤唳,这是我朕给他下的战书。”
“你要放我回去?”
乍然见到外面亮人的光线,南麟还有些不适应,用手遮了遮。
“不然呢?你也没害我,我还不至于要你的命。”宁为粼讽刺地笑了笑,脸上都是对他这番话的看轻之意。
“你不会是我们皇上的对手!”
南麟虽然被他放了,可嘴上还是没领他的情。
“若是只有我一人与他对抗,那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可若是有燕国的臣子同我一道对抗呢?那便不一定了。”宁为粼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再似方才那般友好。
南麟愣了一瞬,他在理解他这句话里的意思,过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论卑鄙,朕可比不上你们燕国的皇帝,能将扶持自己上位的功臣都杀掉,朕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南麟的话激不怒宁为粼,他并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后者当然知道他口中所指的“功臣”是谁,攥紧手里的战书,他翻身上马,在他们的注视下策马驶出皇城,速度十分地快。
“皇上,微臣也该回去准备了。”张江朝面前的人鞠礼,此次南下打仗,是张江先带头作战,他在回来之前就与赵鹤唳将战术和路线给定好了,眼下只需他备好人和战马口粮就行。
“去吧。”
宁为粼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
南麟将战书交到薄云暮手上后,他一看完便将信纸撕成了碎片,还让南麟自己下去领罚。自己又找来陈武,与他紧急商讨了策略,之前的燕国防守还是和之前的一样,但上京的防守多了几道防线。
他知道燕国的臣子对上京有多熟,宁为粼得了他的相助便会如鱼得水,这些进攻路线也定然背得滚瓜烂熟了。
战事打响时,已是隆冬。张江带着将士们进攻燕国要穿过密密麻麻的山林,冬季作战对他们来说是有意的,这时候蛇虫鼠鸟还未出没,他们可以减少军队的损伤。
薄云暮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他的防守在前期很是奏效,乌丹国的将士们怎么攻都攻不进来,被燕军堵得死死的。直到张江改变路线,从另一条路直接杀到上京京郊后,薄云暮才发觉不对劲,他没想到他会反其道而行之,从他们没设防的山路攻进来,而且是悄无声息的,这种打法,很像赵鹤唳的作风。
但此刻的紧急情况容不得他做过多的猜想,只能不断地往上施加兵力,好在暂时控制住了他们进攻的速度。
“我们还剩下多少兵力?”
在战事起了两个月后,薄云暮在御书房里询问陈武。
“还有,还有不到十万。”
陈武嗫嚅着回,他的心情很是沉重,这场战役没打多久,但燕军伤亡的数字远超出他的设想之外。
“十万,足够了,朕就不信他乌丹国还有将士来应对我们这十万燕军!”虽然燕军伤亡惨重,但乌丹国的将士们同样也没幸免,也损失了不少人。
“可是,据前线的将士传回的消息,乌丹国的士气还很足,一点也不消极。”陈武并不像薄云暮这样想得这么乐观,他的担忧从战事奏响起就没停过,总觉得这回燕国要历经一场大难。
之前对天烬国发兵已经损失了他们不少兵力,刚休整不到两年又要朝乌丹国起兵,如今受到乌丹国的反击,他们的应对力早已不如高桓帝在位时的那样了。
“哼,也许是他们故弄玄虚呢?”
而薄云暮,并不信他口中所言的那些话。
“咱们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陈武便也没再多言。
他出去后,薄云暮陷入了沉思,其实他不是不知道乌丹国的真实状况,只是他心底里始终坚信赵池馥的皇后命格,只要她在这位子上一日,他便会是燕国的皇帝,燕国也才不会倒下。
夜里,他来到赵池馥的寝宫,手里拿着钦天监写下的东西,一把抛到她面前。赵池馥被他扔过来的信纸给砸中,十分无奈地捡起那张纸,只见上面落下的是钦天监写出的她的命格,跟当初赵鹤唳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看清楚了吗?”
片刻后,薄云暮切开口问她。
“皇上给臣妾看这个是什么意思?”赵池馥放下手里的纸条,抬起脸看他。
“朕告诉你,只要你还是朕的皇后,这燕国就必定还是朕的,谁也抢不走!”他过来,就是想在她这里得到认同的,这样他才能麻痹自己,坚信这场战役最后胜利的一定是自己。
“既然皇上这么认定,还过来找臣妾作甚?给臣妾看这个也改变不了什么。”赵池馥并未被他的话影响到什么,只觉得他这么做有些要掩人耳目的意思,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朕的皇后你做定了,这辈子你都别想走出皇宫一步!”
不知为何,他忽然将矛头转移到她身上,好似这场战役是因她而起似的。
“皇上有这个功夫来提醒臣妾,还不如到前线去部署好战线,好多胡护一护这燕国的国土,免得被人掠夺了去。”
赵池馥冷哼一声,丝毫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赵池馥,你别以为你有这个皇后命格就可以对朕指手画脚,到头来还不是只能被朕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哪儿也去不了?”如此想着,薄云暮就觉得自己的心里舒坦多了。
“皇上请便。”
没心思再跟他争辩,赵池馥径直往内殿走去,独留他一个人站在正殿。殿里烧了炭火,到处都是暖烘烘的,但此时此刻的薄云暮,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冷冰冰的。
“皇上,您还是先回去吧。”许嬷嬷在一旁候了许久,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便开口提醒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恍然点了点头后,从正殿里离开。
战火打到上上京门时,整个上京的百姓都慌了,他们才从燕敕那回的叛国战役中走出来没多久,又要经历一次战火的轰炸了,心里面怎么能不慌?
朝中能出战的都派出去的,眼见着战火就要燃起整个上京了,薄云暮无法,只能又重新穿起战袍,从燕皇宫里策马而出,来到城门之上。
“宁为粼没来?”
见到底下带兵的人是张江,他皱了皱眉头。
“您放心,我国皇帝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张江冲他笑笑,大声回应。
他的口气听起来很横,眼神里也带着自信。他身后的将士士气确实很足,一路上都在呐喊着,一点也不畏惧。
“那好,朕就先取了你的命,等宁为粼来了叫他看看,他派来的将士都成了什么样!”
薄云暮冷笑,丝毫不将张江放在眼里。
“咱们便走着瞧!”
张江亦是回以笑意,很是沉稳,颇有大将之风。
可让薄云暮没想到的是,张江的后援军居然源源不断地供给过来的,他们在城门下对峙了二十多日后,宁为粼出现在了城门底下,而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见到那人时,薄云暮彻底清楚了整场战役的来龙去脉。
他朝那人放箭,一支又一支,不知疲倦地,好似要将他从马背上打下来才愿意罢手,可那些利箭,都被他身后的迟衍给用谈砍成了两半。
此时此刻,陈仁礼也已经找来薄云弘,让他带着自己的护府混到燕军中,悄无声息将城门打开。
见到城门被打开,燕军们彻底慌了,完全不听城门上薄云暮和陈武的指挥,在城内四处逃窜,更有一部分人已经缴械投降。见到此情此景,薄云暮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怎么挣扎也无力回天。
“皇上,别来无恙?”
赵鹤唳坐在马背上,睥睨底下被张江扣住的薄云暮,勾起唇角。
“赵鹤唳,你好狡猾!”
你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要在他的脸上射穿出两个咕隆来。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他摇摇头,眼里已铺满冷漠之意,再不复当初的坦诚相待。
“哼,你想救赵池馥?只可惜,她已经被朕玩腻了,此刻的她不过是一具被朕蹂躏过的伤痕累累的肉身,你得到也没用。”他知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赵池馥,便拿她来刺激他。
“你错了,我不只是为了馥儿,我还为了这燕国的百姓,只有你这种心思狭隘的人才会惨遭此下场!”
冷声对他说完这番决绝的话,赵鹤唳策马离开。薄云暮的话不是没对他起任何作用,此刻的他只想尽快见到赵池馥。
“你们快看,太史大人回来了!太史大人!”
城内的百姓见到策马穿街而过的赵鹤唳,都纷纷从自家的家门探出头来高喊,此刻的他们早已忘了自己的君主是谁,眼中只有意气风发的赵鹤唳。
“别喊,别喊!都别喊了!”这一幕生生刺痛薄云暮的心,他放声想要叫停这些百姓的叫喊声,可连着叫了两三声,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叫喊声早已被淹没在他们的呐喊声中。
忽然,轿辇从他面前飞驰而过时,他看到了车厢内乖乖坐着的薄乾朗,他整个人霎时停下来,看着那离自己驶得越来越远的轿辇,嘴里轻声呢喃,“朗儿?”
他皱紧眉头,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再一看,那轿辇确实是真切地从自己眼前驶了过去。
他想起身上前追时,人已然被张江押走。
那一声声朗儿便只能梗在喉中,久久挥之不去。
赵鹤唳策马到宫门前停下,便径直朝翊琅宫赶去,一路上撞到好几个落荒而逃的宫女太监,那些个宫人见到他的面孔,都惊了惊,以为自己撞见鬼了,纷纷作鸟兽散。
外边乱糟糟的,翊琅宫里也不例外,除了许嬷嬷还在看护着赵池馥,其他宫人都已经自己逃命去了。
“大人?”
见到赵鹤唳,许嬷嬷亦是慌了下。
“下去。”
迟衍对她怒喝一声,她身子颤栗一下,便低着头从殿内离开。
此刻的赵池馥头脑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赵鹤唳已经找到宫里来了。
“馥儿,馥儿。”
直到听到这阵熟悉的叫声,她才缓缓睁开眼。她朝床边上坐着的人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这熟悉的面庞。
“哥哥。”
她张开嘴,眼里带着笑意。
“你怎么样,哪里疼?”
赵鹤唳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看到了她脸上的痛楚,却不知道她是哪里受了伤。
“身上疼,哪里都疼。”见到他,她终于卸下满身的防备,唯独对他一人袒露出来。
“你别动,我看看。”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揭开她的衣衫,只见到她白皙的肌肤上落满了齿印和淤青,他的气血一下子涌上心头,“薄云暮!”
他狠声叫道。
“帮我上药,好不好?”
在见到他之前,她已经忍了许久,就是为了等来他。
“嗯。”
他点点头,叫迟衍去太医院拿了药膏,好在太医院的药并没有被抢走,他才能回来得如此之快。
“你忍一忍。”
悉心叮嘱她一声后,他才将药膏涂抹到她身上。
“唔...”
在药膏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很快就好了。”
不忍心见到她如此痛苦,他抓紧给她上完药。好在没让她疼晕过去,只是后背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了。
“待会儿我让红棠过来给你换衣裳。”
他怕她忌讳,便将干净的衣衫放在一旁,并没有动手帮她换下。
她亦是点点头,眼皮子又缓缓合上。
同日,陈语嫣在水澜宫里诞下一子,宫外的动静声她都听到了,若非是公孙翎在这帮忙,恐怕她连一个给她接生的婆子都没有。
“语嫣妹妹,你看他多像你。”公孙翎抱着怀里的孩子,对着她笑道。
陈语嫣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但还是尽力抬眼看向襁褓中的婴儿,见到他的那一霎那,她亦是勾起了唇角,笑道:“确实像我。”
“只可惜他的父皇...”下一刻,她便又伤感起来。
“你别怕,会有出路的。”公孙翎怔了怔,宽慰她。
“但愿吧。”
她还不知道真正起兵的人是赵鹤唳,这会儿只以为燕国是被宁为粼给控制住了。
“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孩子我会帮你照看着。”怕她担心孩子,公孙翎又开口告诉她一声。
“多谢你,翎儿姐姐。”
她的心这才缓缓放下来。
等到朝中及后宫的人都知道赵鹤唳回来了,而且还是他和宁为粼联手制造这场战役时,都没缓过劲来。他消失了大半年,忽然又回来了,任谁都没法一下子相信。
赫连珠和林氏等这一日等了许久了,见他终于回到太史府上,都不禁落下艰难重逢的泪水来。
“母亲,孩儿不孝。”
赵鹤唳心里最有愧的,便是林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氏让他赶紧起身,伸手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脸,生怕是自己在做梦。
“外祖母。”
片刻后,站在他身后的人儿开口叫了她一声。
“这,这是朗儿?”
让林氏震惊的,是看到薄乾朗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嗯。”
赵鹤唳点了点头。
“乖!我的乖孙儿!”
她的泪腺更是绷不住了,直接就抱着薄乾朗嚎啕大哭起来,她没想到薄乾朗的死亦是一场假死。
“外祖母,您抱得孙儿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薄乾朗靠在她怀里,喘气提醒她。
“哦好好好,都怪外祖母太过激动,这样好点了没?”她松开手,小心翼翼询问他。
“嗯。”
小家伙点点头,笑着回。
“真乖。”
林氏再次怜爱地摸摸他的头。
“来,到小外祖母这儿来。”等林氏抱得差不多了,杜氏朝他伸出手去。
薄乾朗看了她一眼,便撒开腿跑了过去,扑到她怀里。
“小家伙真是长大了不少。”
杜氏抱着他,忍不住左瞧瞧右瞧瞧。
方才见到赵鹤唳抱着他从府门外进来时,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直到赵鹤唳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可也很让人高兴。
“可进宫去见过你母亲了?”
末了,杜氏开口问他。
“还未曾去,舅父说晚些时候再带朗儿去。”他歪着头,乖巧地回。
“好,不着急。”
想着可能是有些不便,所以赵鹤唳才没带他去看赵池馥,杜氏便也不再多嘴问。
用过晚膳后,赵鹤唳带着薄乾朗睡下,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床已经给你铺好了。”
进屋里见到赫连珠,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赵鹤唳看了她一会儿,弯起眉眼说道。尔后,他将人拥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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