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翊琅宫里传出的惨叫声刺痛了每一个宫人的心。赵池馥的肩膀上,留下了细细麻麻的齿印,伤口深深浅浅,叫人看了瞠目结舌。
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伤痕累累的自己,伸手仔细抚摸一下上面的伤口,身子便颤栗了一下,整个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娘娘,要不要老奴给您上点药?”
就连许嬷嬷看到,也忍不住关切地问。
“不必。”
她冷冷回绝,一把将自己的衣服拉上遮盖住。
“可您这样,伤口会溃烂的。”许嬷嬷见她不为所动,心里很是着急。
“不用你来管,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可。”对于她,赵池馥是不想多接触的,她本就是薄云暮的人,此刻又何必假惺惺地来关切自己,她不愿受她半分恩惠。
见她厌恶自己,许嬷嬷便也不再多言。
后宫里,林珠玑那儿得势了之后热闹不已,赵池馥这儿却是无人问津,这个皇后之位恍若只是个幌子,没人忌惮,也没人羡慕。
“那些人都跑到水月宫里去了,真是一朝得势鸡犬升天。”公孙翎没什么事,便来到赵池馥这儿和她一道说说话。
“她得势是迟早的事,我将她选入宫的那一刻起,便预料到这一日了。”她缓缓挪动自己的身子,让公孙翎扶着自己靠到床沿边上。
“这是你故意设的局?”
这下,公孙翎才彻底明白她当初将林珠玑选进宫里来的原因。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这么用心的帮他挑人?”她瞧着她这副怔然的样子,笑了笑。
“倒也是,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公孙翎无奈般摇摇头,深感自己的心思实在是浅,想不到她想的那一层上。
“对了,我来帮你上点药。”
她想起来她的身上还有伤,便想着给她上些药好快点好起来。
“不必了,这伤永远都不会好才最好,这样他下次就没有心情再来折磨我了。”她还是开口拒绝了,在她看来,只有自己的身上布满伤痕,薄云暮才不会再有心情在她身上添新伤痕。
“可是你...”
公孙翎很是为难。
“别替我担心了,我没事的,那些重臣都到了乌丹国里,我的苦日子便也快要到头了,到时候咱们都不必再被他给控制着了。”
她强撑着露出笑意来,自己身上伤痕累累,却还要反过来宽慰她。
“好,只要你撑得住,我便不强求你。”公孙翎收回失落的眼眸,对于她的坚持,她也不再劝慰。
“对了,你这段日子帮我留意一下二殿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动作,还有我们要提前试探他,改日你帮我给他递个口信,说我想见他一面。”
昨日薄云弘到宫里来找过薄云暮,这个赵池馥知道,便想着尽快拉拢他,好为赵鹤唳争取时间。
“好,我会的。”
公孙翎点头应了声,尔后在她宫里陪着她再说一会儿话后,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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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乌丹国的路上,陈帝和张江等人碰上了从上京逃来乌丹国的燕国朝臣,便带着他们一同到皇城里去。
这些人赵鹤唳都和宁为粼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一得到属下的消息,便派人立刻给他们安置宅邸,让他们携家带口地入住下来,等他们安顿完之后,他才知会他们入宫。
张江先领着陈帝一道回了宫里,陈紫菱一早便在宫门口候着了,此刻见到自己的父皇从轿子上下来,她撒开腿便朝他跑去,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父皇,您可回来了,女儿好想你啊!”
她惊喜地叫道,泪水从眼眶里夺眶而出。
“傻丫头,现在知道当初你擅自从宫里逃出去,父皇有多想你了吧?”陈帝摸着她的后脑勺,还不忘编排她一顿。
“您可真是记仇呢!”
闻言,陈紫菱轻轻敲打他一下。
“自然记仇,父皇虽然老了,可这脑子还没退化。”他骄傲地回。
“呵呵呵。”
她满脸愉悦地笑出声来。
“张统领,你们一路上可都还好?”
片刻后,她才从陈帝的怀里出来,朝站在他身后的张江问。
“劳公主挂心,臣等一路上回来都很顺利。入城前还碰见了从上京逃过来的臣子,臣的属下已经将他们全都安顿好了。”他朝她鞠礼,如实回禀。
“多谢你照顾我父皇这么多日。”
她稍稍点头,满眼感激地看着他。
“公主过奖了,这是臣的本分。”张江亦是笑着承下。
“先别站在这儿说话了,咱们先回宫里,一会儿还要见新皇呢。”陈帝笑着提醒他们。
“哦对,宁哥哥他此时还在上朝,咱们先进去,他下了朝便会过去找我们的。”陈紫菱赶紧带他们回去。
小夕和小怜没想到竟然是陈帝回来了,急忙朝他行礼,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得亏了你这两个小丫鬟将你照顾得极好,不然我还真是不放心。”陈帝欣赏地看她们俩人一眼,满是赞赏之意。
“皇上过奖了!”
俩人受宠若惊地跪下,不敢再抬眼看他们。
“您瞧瞧您,都把她们给吓到了。”见到此情此景,陈紫菱忍不住又开口责怪他。
“好好好,我的错,你们赶紧起来吧。”
陈帝乐呵呵地,叫她们俩人赶紧起身。
“是。”
俩人这才又起身去忙活去了。
“不过啊,她们得换个称呼了。”进了屋子的陈帝,才反应过来刚才她们俩人用错了称呼。
“怎么会呢?我看张统领他也是这么称呼您的。”
陈紫菱扶着他坐好,一脸不解地看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快要改口了。”
喝下一口热茶,陈帝颇卖关子地说了一句。
陈紫菱垂下眼睫,猜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皇上!”
正当屋子里刚安静下来时,屋门口传来宁为粼的声音,他刚从朝上下来,身上还穿着明晃晃的皇袍,一脸激动地走进来。
“你们这一路上都还好吧?”
他和陈紫菱一样,一来就问他们路上的状况。
“皇上放心,一切都好。”
陈帝先开口回答了他。
“您...”
听得他这个称呼,宁为粼踌躇地开口的,尔后反应过来是自己身上的这身装束,才让他这么称呼自己,急忙起身要将身上的龙袍脱下来。
“哎哎哎,你这是做什么?”陈帝伸出手去制止他。
“脱下龙袍,既然您已经回来了,这皇位自然是要还到您的手上。”他义正言辞,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你先坐下来。”
陈帝倒是没急着回他的话,只叫他先坐下来,他们慢慢说。
“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宁为粼看不懂他的神情,疑惑不解地问他。
“你不必将皇位还给我,我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皇位由你来坐比我坐好得多,这也是我同张统领一道商量过的。”
陈帝与他娓娓道来,还转回头看了张江一眼。
张江点点头,对着宁为粼道:“没错,皇上您就将这个位子坐好吧,咱们会做您的后盾。”
“这怎么能行?”
宁为粼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为何不行?难道你还想让我用这把老骨头去安置那些从上京来的朝臣?他们都是来投奔你的,他们心里服的是你,不是我。”
陈帝笑笑,很是耐心地跟他解释。
“可这皇位本来就是您的。”宁为粼摇摇头。
“谁为良臣都可以来坐这个皇位,咱们乌丹国没有那么多规矩。”陈帝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将龙袍给脱下来。
“既然父皇已经开口了,宁哥哥你就别再推辞了,这皇位由你来坐最合适。而且父皇他也老了,我不想他再那么操劳。”陈紫菱坐在一旁听他们说了许久,也终于开口劝慰他来。
“那好,臣就将这个皇上做好,定不会叫你们失望。”
过了一会儿,宁为粼开口应承下来,不再推辞。
“好样的。”
陈帝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皇上,从上京过来的臣子属下已经派人将他们安顿好了。还有,赵大人那儿,他让您等那些燕国臣子安顿好之后,便抓紧良机趁着燕国皇帝的朝臣局势还没定好朝上京起兵。”
这个时候给薄云暮来迎头一击,定然是最好的时机。
听了张江的话,宁为粼亦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告诉他,计划会如期进行。”
“好。”
张江亦是点下头。
“好了好了,不能再谈国事了,今日好不容易团聚,咱们要好好吃顿饭才好。”陈紫菱高兴地招呼道。
她一早便让小夕和小怜去准备菜了,这会儿两个丫鬟正好将备好的菜给端上来。
“张统领也是,一道坐下来用膳。”
她拉着张江的手臂,让他坐下来。
后者还在踌躇着,等宁为粼给了他一个眼神后,他便乖乖坐到了圆桌边上。四个人在紫金宫里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陈紫菱便带着陈帝回他的寝殿,让他休憩一会儿。
“从上京逃来的朝臣中,有没有太史府一家?”
等人都离开,宁为粼才趁机问张江一句。
张江摇摇头,如实回道:“没见太史府的人。”
“看来赵鹤唳这回是将自己的一切都赌上了,若是赢了便是皆大欢喜,若是输了,我真怕他...”
他担忧得很,也知道赵鹤唳最关心的人还在上京的皇宫里,更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赵大人是睿智大气之人,知道此刻怎么做能让薄云暮放下警惕,他的计划会实现的。”
跟赵鹤唳接触一段时日后,就连张江也忍不住对他赞叹起来,深感和他接触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
“看来你们在漠北城里没少接触。”见他难得地开口帮赵鹤唳说话,宁为粼不自觉地笑了笑。
“是微臣多话了。”
张江以为他要怪罪自己,急忙认错。
“没有,你没说错话,我也怕自己辜负他的信任。”他颇为沉重地道。
“皇上您一定能斗得过薄云暮,您这不是都从他手里逃脱了吗?”张江反问他。
“是啊,你说的对。”
他想起当初在大牢中那段昏暗的日子,以及后来忍辱负重的日子,整个人的心气又重新提了起来,再也不似方才那般举棋不定。
“行了,你也忙活这么多日了,赶紧回去歇息吧,等养好精神才能并肩作战。”宁为粼抬头告诫他。
“是。”
见他有了斗志,张江便也放心了。
薄云暮见朝中的重臣们都去投奔宁为粼,便急忙排兵布阵,将那些官职轻的臣子给提拔上来,好充盈朝中的力量。外表上看燕国的朝臣力量很充实,但里面早已是一盘散沙,一击便能溃散。
他也知道宁为粼不日便会举兵进攻燕国,下令下去加强了边界的防守,上京的防守力量也加重了。
公孙翎按着赵池馥的吩咐,找了个时机给薄云弘递话,薄云弘不知道她要找自己说些什么,但出于好奇,他还是来到了她的翊琅宫里,那时候的许嬷嬷已经被赵池馥给支开了。
“你找我?”
薄云弘悄悄来到她的宫殿里,不明所以看着她。
“二殿下,你终于来了。”
她抬起双眼,直视着他。
“找我有什么事?”
他连坐都没坐,便开门见山问她。
“二殿下也看到了,如今的燕国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朝中的局势也很不明朗,你愿不愿意为燕国出一份力?”
赵池馥倒也不含糊,说的话也很直白。
“这不是你一个妇人该想的事。”薄云弘以为她要让自己帮忙解救她,没想到跟自己说的竟是这种家国之事,惊讶之余也担心她这么做会引起薄云暮的不快,到时候反而害了自己。
“没错,若是我只是一个人的话,这确实不是我该想的事,可此刻我不是,我的身后还站着很多人,而且需要二殿下你的帮助。”她笑得诚恳,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玩弄人的。
“你的身后能有什么人?难不成你还能和宁为粼联手?”这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着,薄云弘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叫他不能完全相信。
“若是可以呢?”
赵池馥依旧笑了笑。
“可你和宁为粼?”
薄云弘依旧持有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在他看来,赵池馥只不过是个被薄云暮圈困在后宫的皇后,并没什么势力能跟宁为粼联手。
“二殿下只需要回答我,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若是你能为燕国出一份力,想必燕国的百姓们会对你感恩戴德。”
赵池馥沉下了脸色,薄云弘对她的怀疑太久了,她不能让他花费太多时间。
“若你真的是和宁为粼联手了,而我又能帮得上忙,我定然是会出这份力的。”事到如今,薄云弘也没了怀疑她的理由,毕竟她也是被薄云暮给迫害的,定然没有什么坏意。
“好,你出了宫后,到陈仁礼的府上去找他,他会将一切告诉你的。”眼看着许嬷嬷就要回来了,她赶紧将薄云弘给支走。
“好。”
知道她在防着薄云暮的人,薄云弘也很识趣,应承下来后便急忙走出她的翊琅宫。
出了宫后,他按着赵池馥说的,来到陈仁礼的府中找他。
“二殿下。”
见到他过来,陈仁礼便带着他进入书房,只要他出现在这里他便知道该怎么做。
“为何皇后会让本王来找你?”
薄云弘不知道他们在进行什么计划,打的什么主意。
“二殿下稍安勿躁,且慢慢听微臣解释。”陈仁礼先安抚他急迫的情绪,尔后才开口道:“其实朝中的臣子去到乌丹国并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往乌丹国那边引,这个人便是太史大人。”
当陈仁礼的口中说出那人的称呼时,薄云弘整个人都震惊了,“你说什么?太史大人?!”
他再也按耐不住,忍不住开口询问他。
“正是,太史大人他还活着,当初假死只是他的一个阴谋。”陈仁礼点点头,将赵鹤唳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他。
“到底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本王便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倒下。”不知怎的,得知这个消息薄云弘亦是放下了心。
“没错,太史大人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他正在想法子架空皇上的权势,好将燕国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
陈仁礼亦是激动不已,只要想到赵鹤唳的计划能够成功,他便觉得燕国有望了。
“还是他来才行,他才是燕国最大的功臣。”对他一片赞扬之后,他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急忙又开口询问:“那你们想要做什么?”此刻的他手里没有任何权力,不知道还能给他们出什么力气。
“这个大人还没明说,得等到宁为粼举兵攻城之后,他才会告诉微臣。”陈仁礼的眼中亦是带着疑惑,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将来的定数如何,所以不能这么快就告诉他答案。
“好,只要需要到本王,便尽管派人知会。”
薄云弘亦是知道他们的处境,便也没有为难,点点头后急忙从他的府邸离开,生怕被人不小心瞧见。
得知到时候上京里会有赵鹤唳的人应援,宁为粼便发觉这件事没那么难办了,等燕国的朝臣都纳入朝中后,他的劲头越来越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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