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殿,丫鬟们在焦急等候,看丽芳带着个男人回来,像个狱吏,都倒吸了口气,丽芳努力的说:“关好门,别声张!”司徒翼身材高大,累的她喘不过气,秀文和锦屏簇拥着,不敢插手。
“这是哪里?”司徒翼欠身坐在床边,丽芳踉跄着险些儿跌倒,落在秀春身上,他看着这些个女子,带着些许冷漠,些许腼腆。
丽芳站直身子,关切的问他哪里痛,哪里不舒服?他振作,生硬的口气:“从牢里出来的人,不会好到哪里去!”锁紧眉心,脏污的面容无法摆脱浓烈的氤氲。
丽芳凑近他,着急的问:“你为什么会从牢里出来?不是越狱是什么?”
司徒翼疼痛咬牙,没有做声,秀文几个慌忙洗湿了毛巾,拿了来药水,丽芳接过去,没有考虑那么多,直接用毛巾给他拭脸。他避开:“不用,我自己来!”一面好奇的打量她。
“今晚你就在这儿歇息,”徘徊几圈,窗外月色渐浓,丽芳六神无主的说。
秀文将他衣袖拆开,看到许多蜈蚣似的伤疤,心神一缩,锦屏递过药水,秀文按住他说:“不管你是谁!既然我们娘娘的意思,你就乖乖地躺着别动。”遂用药水给他擦那些有点发炎的伤口。
秀春吃惊道:“我们为什么要救一个犯人?”
锦屏不解的看她一眼,秀文深吸了口气:“娘娘,他是逃犯,我们应该马上告诉皇上!”
“不行!”丽芳异常严肃,司徒翼震惊了,急促道,“这就是所谓的芳妃娘娘,果然不同寻常。我不明白你对我有甚目的,不过还是……”起身,伤口一挣,又流出许多血,被迫躺回去。
秀文惊惧的说:“太恐怖了!一个人居然可以承受那么多伤?”加快了上药的速度,司徒翼推道:“不用麻烦了,其是可以自愈。”
秀文捏着药瓶,回头看看丽芳,丽芳见一个陌生男人裸着半壁臂膀在自己床上,登时无比羞赧,司徒翼已拽过领子,掩好胸膛。
秀文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把药推给锦屏:“我不干了。”
医者不需在乎看到病人身体的任何部位,那是医者的本分,病人的需要,所以她使劲说服了自己:“本宫来!”
司徒翼从未让女人看过自己的身体,只是无力拒绝。
“已经开始化脓了,如果不消毒包扎,会感染的,继而溃烂。”丽芳一本正经的,在他精壮的肌肉上涂抹药水,那么认真,那么善良,那么豁出一切。
怎么会有这样的妃子?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有点着迷了,那星眸琼鼻,樱桃小口,浸着几丝细汗,细致的肌肤白如雪。
丫鬟们就在旁边侍候,三更才睡,四更时分,紫霄殿的烛火才灭。
窗格在月光下往房内投射出变形的阴影,人的脸,也在其中。
她坐在窗前的躺椅里,攥着金丝汗巾,看了看床上的司徒翼,往里侧躺着,大概已经睡着了。
他信任她,是对她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兴趣,一开始,那个印象非常特殊的缘故吧!跑到牢里,说给自己找太医!多稀奇。
她没有丝毫困意,拿着汗巾,翻来覆去的看,脑子里荡起圈圈涟漪:“那一次,他们把我打的吐血,不经意沾到汗巾上,还好只一点。对不起……”
原来在牢里打闹的时候,落在他那里了。
“为什么会在白大人手上?”
“他夺走的。”
还给你……
真的还给了她。为何当时冤枉他是小偷,他一点都不解释?明明跟他没关系。
想不通,猜不透,有些疲惫了,就势安睡。
冷宫似乎比一般意义上的牢房更让人望而生畏,因为里面囚的都是女人,女人都向往浪漫和自由,把她们囚在那里,是对灵魂的惩罚。
瑶淑妃欲哭无泪,五内俱焚,那个男人,居然背叛她,居然背叛她!
芳妃自不必说了,琉璃,一定是琉璃把她的秘密泄露给芳妃,她懊悔欲死:“应该杀了那个小贱人的,应该杀了那个小贱人的!”
问题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南宫轩了,“轩儿是无辜的……”辗转反侧,双目瞪得铜铃相似。
南宫砚本去了风清宫,兰皇后却劝道:“婉常在和良贵人年龄小,自来陛下还没有去看过她们。不妨去试试,新人总比旧人禁得住考验。”
良贵人,婉常在,必须公平对待,因让高公公端来牌子,两张随便掀了一个,是“良贵人。”
兰皇后略微偏向婉常在,南宫砚走后,对高公公咬牙切齿:“千载难逢的机会,全给你毁了!”
“奴才该死!”
曙光又一次刺破云霄,投入千家万户。
一夜有多长,一个梦有多长?一个单纯的睡眠,又有多长。
“我要走了。”
丽芳乍然惊醒,眨动眼皮,坐直身子,回过头,又一吓,只见司徒翼赫然立在旁边,面无表情。饱经风霜。
“你要走?”丽芳诧异。
“不走,留在这里等死吗!”
丽芳激动的问:“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出来的?”
他忧郁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纹丝不动,答非所问:“谢谢你的收留。”为确保那个放自己出狱的人的安全,不肯泄露一个字。
丽芳却未卜先知的样子:“是白世贤吧!”
他震撼一下,拧拧眉,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是他放了你对不对?你为不牵连他,才闭口不说。”
“我不知道能否信任你。”他说。
丽芳苦笑:“你的戒防是对的。不过,本宫对你的家庭背景有些了解,而且你从不跟那些人同住。”
他惆怅的叹口气:“没错,那样我才能照顾自己的哥哥。”
丽芳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你在牢里的这段时间,白世贤差人把你哥哥照顾的很好,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白世贤是个怪人。”
“也是个好人。只是他不能违背皇上的命令,必须要抓到你。”
“理解。”
“本宫想,”丽芳慢慢的说,“你对花满堂犯罪事迹非常了解。”抬起眼睛,看他的脸孔。
他略显不安,目光斜射过去,与她澄明的眸子发生一次碰撞:“有我参加的,当然清楚不过。”
嘴边划过一缕妩媚:“你浑身是伤,逃不了多远的。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会丢下你哥哥不管。”
外面士兵搜索的声响,她扬扬眉:“听,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司徒翼冷漠的神色被触动,哀伤的说:“我就知道,你为我疗伤,都是假仁假义。”
“你误会了,”她注视着他说,“本宫觉得,逃不是办法。如果你能把之前犯过的罪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本宫会求他,给你一条生路!”
沉默中,思想在做激烈斗争。
丽芳是明智的,司徒翼也会是明智的。
因而,原本打算将琉璃接进宫,证明南宫轩不是皇家血脉的事,顺便推迟一天,也让南宫砚和太后他们再心安一天。
白世贤拿稻草人替司徒翼瞒过一晚,现在正到处搜捕,他忧虑的想:“应该离开了,后门有个狗洞,他可以从那里出去,即使我忘记告诉他了,他也许会想到的。”四处睃寻,忽见丽芳领着个男人自紫霄殿那边过来,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司徒翼!”
丽芳他们被士兵包围,她大声解释,阻止士兵抓捕司徒翼:“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让开,不准动他!他会自首。”
花玉珩等三人被交到大理寺,看见花鹰有一个女人为他说情,都大喊:“我是无辜的!我是被冤枉的!司徒翼这狗杂种才是真的十恶不赦,他*肖良娣!”
白世贤盯着远处的司徒翼,惊骇道:“相信这不是真的,我没有看错人。”
士兵们乱哄哄一片,簇拥着他俩至太和殿门口,南宫砚下了早朝回来,丽芳情急的说:“陛下,臣妾有事禀告!”
南宫砚发现她身畔站着的就是司徒翼,头脑一阵温凉,怔了一瞬,走进太和殿。
丽芳笑着对司徒翼一点头,走了进去,士兵们留守在外。
“你们有什么话说?”南宫砚威严的坐在龙椅上,那眼神,根本就质问她:“你在搞什么鬼?居然带来一个犯人!”
丽芳一本正经的上前两步,口齿清晰的说:“陛下,昨晚,司徒翼趁乱逃出牢房,凑巧遇见臣妾。臣妾留他在耳房住下,他说有事要对陛下澄清,希望陛下可以给他机会!”
南宫砚隐忍着的神气,从她身上移到司徒翼头上,冷冷的问:“朕给他机会,可若他说的事无关紧要,朕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司徒翼始终跪着,听如此说,英勇无畏道:“陛下,待草民说完,您认为是无关紧要之事的话,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丽芳方松了口气。
司徒翼便从最初说起:“半年前,草民等五人受淑妃之命初入皇宫,救魏嬷嬷出狱。”
南宫砚大惊:“是你们救的!”
“没错。”司徒翼应道。
“为什么这样做?”南宫砚着重问。
司徒翼说:“当时,草民并不清楚瑶淑妃的目的,只是拿钱办事罢了。有一次,草民兄弟四个在蝶萱殿外等候,花狼要独自跟淑妃告别。草民听见他们说,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嫁祸给芳妃,让陛下认为芳妃跟魏嬷嬷存在非比寻常的关系,为此背叛陛下!”
“岂有此理!”南宫砚气急。手下的纸张被捏的皱成一团。
这件事的原因,连丽芳都不大清楚,现在真相大白,想想瑶淑妃的下场,不胜唏嘘!
可还有不为人知的,魏嬷嬷被放两天后,淑妃怕留下祸患,让花狼追踪她,并最终杀害了她!
“什么!”丽芳心如鹿撞,“应该不会死的!应该离开京城了。”
司徒翼又说:“在离开京城的路上。”
南宫砚急道:“你是不是也参加了?”
“不,只花狼一个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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