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顾顷泽皱眉看着她，之后就听白秋妍幽幽补充了一句，“不是让你陪我，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白秋妍在笑，可是眼睛却有什么涌了出来，满唇涩然，“你真的一点都不懂……一点都不懂。”

　　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顾顷泽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顾顷泽不是听不懂她的意思，是他从来就没有认真听过。只要他留心就应该会发现她的心思，就会明白她为什么总喜欢缠着他。

　　“一直以来你只是把我当累赘，所以你以为我一点感情也没有，没心没肺的看着你生病无动于衷？”

　　白秋妍看着顾顷泽笑，可是眼泪却滑了下来，“顾顷泽……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惜你永远都不会发现，因为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你照顾的只是白家的一份子，而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我！”

　　她的声音并不激动，相反十分轻，可越是平静越让人心疼，一个字一个字的刺进人的心脏。

　　她已经被时间磨的没有了脾气，以前或许还会吼出自己的委屈，向顾顷泽宣泄自己的不满，现在只能用如此平淡的口气说出来了，因为真的绝望了，到现在顾顷泽还是什么也不明白。

　　他真的有了解过白秋妍这个人吗？他真的以为她那么无聊，无聊到缠着一个很烦她的人？

　　因为什么都不明白，所以在顾顷泽眼里，她真的是一个只会任性惹麻烦的人吧，然后才会做出那件令她悔恨一辈子的事情，难怪顾顷泽会这么恨她！

　　白秋妍忽然觉得很累，一下子太多的负面情绪让她觉得很压抑，就算吹着冷风也无法缓解那种胸闷的感觉。

　　不想跟顾顷泽继续这个话题了，带着淡淡的疲倦，白秋妍对顾顷泽说，“你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

　　她的语气始终没有尖锐刻薄，明明气氛并不剑拔弩张，可空气却夹杂了什么，沉闷地令人无法呼吸。

　　白秋妍垂下目光，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里的情绪，也遮住了光线，那里面黯淡无光。她转身绕过顾顷泽，打算回房去。

　　顾顷泽的神经仿佛被刺了一下，这样的白秋妍他从未见过。看着她转身离开，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流逝，他还来不及想深想，就已经伸出扣住了白秋妍的胳膊。

　　第一次见到白秋妍的情景他到现在也没有忘记，是一场意外的事故，责任并在他这边，而是突然横穿马路的那个女孩。

　　当时他反应迅速及时刹车，并没有伤到那个女孩，因为受到惊吓她怔了一会儿，然后破口大骂，简直就像一个市井无赖，毫无形象可言。

　　那个人向来如此，不管有没有理她都能胡搅蛮缠一番，蛮横霸道，就像会随时朝外人伸出利爪的野猫。

　　事实上她惹麻烦的本事的确很高，他私下的生活几乎都被她的事情占满了。只要认真回忆一下，那个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她的掺合。

　　可是记忆里的白秋妍总是笑嘻嘻的，就算被抓紧警局，她都能抱怨里面的饭菜不好吃，一脸指责的埋怨他没早点来，好像在白秋妍的世界里就没有烦心的事情。

　　顾顷泽突然有了一个认知，他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她，因为这个认知心里有什么地方产生了一种难于言语的情绪，急需发泄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

　　白秋妍回身去看顾顷泽，她现在很累，累的连敷衍都赖得做了，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复现在的心情。

　　“还有什么事情吗？”白秋妍开口问。

　　顾顷泽扣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加大，面对如此平静的白秋妍，没由来那种恐慌增大，可为什么会觉得恐慌？

　　顾顷泽跟她对视，那张脸在灯光下更加俊朗英俊，他的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一起，黑眸里有什么在浮动挣扎，情绪太过深沉，反而让人更加看不透。

　　白秋妍的手臂微微发疼，可是看着顾顷泽她却无法开口说出“放手”这种话，两个人只能僵持在原地。

　　他到底想做什么，白秋妍一点也不懂。眼泪已经被寒冷吹干了，面颊被风打的很疼，可是更疼的是心脏。

　　这种压抑的气氛被开门声打破了，穿着天蓝色睡衣的小念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就看见站在阳台口的白秋妍。

　　“妈妈，你可不可陪我一起睡。”小念可怜兮兮的开口，从他这个角度也只能看见白秋妍。

　　所有的理智因为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回来了，顾顷泽回神，扣着白秋妍胳膊的手也放松了力道，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没什么要说的吗？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早有预料，白秋妍略微抿了一下唇，然后动了动胳膊，挣脱了顾顷泽的束缚。

　　“早点休息。”极淡的跟顾顷泽说完这句话，白秋妍转身就朝小念那里走了过去。

　　望着白秋妍的背影，顾顷泽在原地站了很久，背脊挺直僵硬。最后他揉了揉眉心，不由自嘲的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有那么一刻，顾顷泽也没办法理解自己的思维了。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改变，或许是不自知，又或许是根本不愿意承认。

　　直到晚上十点半小念才被她重新哄着，白秋妍也赖得回房去了，索性就睡在了小念房间里。

　　第二天出乎意料顾顷泽上午十点左右就回来了，吃过午饭他也没有要上班去的意思。可能是因为昨晚吹了风，顾顷泽咳嗽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正好小念的私人医生来给小念检查身体的时候，顺带也给顾顷泽看了看，他的病不算太严重，只是配了一些药给顾顷泽喝。

　　检查了一番，再加上昨晚又睡的晚，小念已经在房间睡着了。从他房间出来，白秋妍百般无聊的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昨晚把长期以来压抑的话都说了出来，可是白秋妍却没有舒心的感觉。有些事情就像心里的一根刺，无法假装看不到，因为它会隐隐作痛，可是真正触碰的时候，才知道什么血淋淋的痛楚。

　　白秋妍疲惫不堪的靠在沙发上，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十年了，难道在顾顷泽眼睛里，她一直就是那个不长进的人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秋妍听见一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然后一个黑影笼罩在她的头顶，还没等她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顷泽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双眼紧闭靠在沙发上的白秋妍，还以为她睡着了，打算抱她回房的时候，对方却突然睁开眼睛。

　　看着白秋妍错愕不已的目光，顾顷泽微微起身跟她拉开距离，“没睡着？”

　　反应了一下，白秋妍开口，胡乱扯出一个理由，“嗯，刚才眼睛有点疼。”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顾顷泽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今天在家休息吗？白秋妍在心里想，却没有问出来，她不想再发生昨天晚上那样的尴尬。

　　顾顷泽没说话，却坐在了白秋妍的一旁。

　　昨天的事情虽然有些尴尬，可是白秋妍却没有以往的坐立不安，不过她也没有主动说什么缓解现在的气氛。

　　顾顷泽喜欢安静，或许她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像以前那样喋喋不休，反而弄巧成拙。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累赘，以前的时候也没有。”良久后，顾顷泽幽幽开口，“你总是说一大堆，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秋妍眼睛波动了一下，她的确有这个毛病，喜欢的事情总是会找一大堆理由，搞得好像非做不可似的，这个习惯是喜欢上顾顷泽之后养成的。

　　“因为你很忙，忙的好像打扰你是一件罪过的事情。”白秋妍开口。

　　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总是带着淡淡的苦涩，可她的声音却很平静，“我怕我要做的事情没你的工作重要，所以只能找很多理由。”

　　当初那些稚气的声音还能清楚的回想起来，好似充满活力，理直气壮一样，其实她心里是很没底的，十分害怕顾顷泽会拒绝——

　　“顾顷泽，今天是我们学校校庆你一定要来。当初可是你坚持让我上学的，要不是看你苦口婆心，不好跟我妈交差的可怜样子，我才不会上什么破学校呢。我都这么义气了，你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到时候记得要来，不然你给我小心着点。”

　　“喂，等一下。顾顷泽你不着急回公司吧，我们进去逛逛，一看这里的东西就物美价廉。你每天死磕在办公室都快成木乃伊了，你只知道挣广大劳动人民的血汗钱，你不给劳动人民洒点血好意思吗？快点给我进来，不然我喊了非礼抢劫了，到时候进警察局做笔录的工夫，可比我逛商场的时间多，你得不偿失。”

　　那个时候只要她开口，就不会给顾顷泽插话的机会，生怕他会拒绝一样，而且总是长篇大论连利诱带威胁的，中途都不会停顿。

　　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个理由，顾顷泽停顿了半刻才开口，“我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开心的，没想到你会觉得孤单。”

　　顾顷泽的声音很平和跟他的目光一样，没有以前那种锐利冰冷，白秋妍还以为他们不会再提之前的事情，就算再提也不是这种情绪。

　　五年前那场由她造成的意外，让她跟顾顷泽已经没有“以前”这个词。这五年每次提及的时候，顾顷泽总是用一种冰冷，嘲讽的姿态，让她去面对之前的不堪。

　　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意外。

　　白秋妍怔了半秒，这样的和谐让她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可是里面的东西，她却倔强的没有流下来。

　　“因为你不会抬头，所以从来没有看见过。”只要顾顷泽能从他每天忙不完的工作中，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的。她跟他对话的时候总是满眼期待，可惜，顾顷泽从未抬头认真看过。

　　她这句话意味不明，顾顷泽觉得奇怪，他偏头看了白秋妍一眼。那人脸色淡淡的，什么情绪也没有，可是唇却紧紧抿在了一起，像是在抑制什么一样。

　　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那种疼慢慢在身体蔓延，想让他明白知道什么似的。

　　昨晚那种不理智的冲动又占据了整个思维，顾顷泽凝神看着白秋妍，目光专注，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带着审视和认真。

　　似乎是冲动，又像是情不自禁，顾顷泽问白秋妍，“如果我抬头，你会让我看见什么？”

　　如果我抬头，你会让我看见什么？

　　顾顷泽的话一字一顿的砸进白秋妍的脑海里，那么清晰，明明每个字她都懂，可是凑在一起的话让她反应了很久都没有理解。

　　如果顾顷泽有一天愿意停下来等着她靠近，她想让顾顷泽知道什么呢？

　　白秋妍沉默了很久，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

　　顾顷泽像是恢复理智一般，并没有因为白秋妍长时间的犹豫，而大发雷霆。可如果现在不是冲动，那么他怀着什么心情去问白秋妍这种话呢？

　　脑海里慢慢浮现了一个答案，是他一直刻意忽略逃避的……

　　“白秋妍。”顾顷泽低声喃呢着她的名字，然后凑了过来，碰了碰她的唇，“你会让我看见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轻，像羽毛一样撩拨着人的心弦。那个真是触感的吻，让白秋妍如梦清醒。

　　会让顾顷泽看见——她爱他，很爱很爱……

　　白秋妍指尖略微颤抖地覆上顾顷泽的脸，手下的温度让心里最后一丝迟疑也消失了，她含住顾顷泽的唇，很轻的吻了上去。

　　……

　　…………

　　顾顷泽真的休息了一下午，晚饭过后他也没有去书房赶工作。难得轻松一下午，他却好像没事可做。

　　如果真的要是闲下来，顾顷泽打发空闲时间的方式也很枯燥，不是去书房看会儿书，就是看些财经频道或者报纸，没有任何娱乐节目，所以顾顷泽一直认为工作和私生活没什么区别。

　　可是不得承认今天早上工作的时候，那些报表和文件第一次让他觉得有些厌烦，因为昨晚白秋妍的话，那些数据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心里莫名的烦乱。

　　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回来后，看见陪着小念认字的白秋妍，顾顷泽忽然觉得紧绷的神经有些放松了，可心里那丝烦躁还是没有淡下去，或许他真的该找她谈谈了……

　　只是没想到结果却是出乎他意料的，顾顷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已经睡熟的人，他做事向来喜欢掌握先机，可是遇见这个人后，他的那些好像都失效了。

　　顾顷泽拢了拢手臂，更紧的搂住白秋妍，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对于那些事情放手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至少有一件事情白秋妍说的很对，孩子是他们之间永远的羁绊。

　　如果白秋妍都不能成为结婚伴侣，其他人真的就更加没资格了。他已经很疲倦了，就这样吧，以一种最安静和平的方式放下之前的恩怨。

　　夜慢慢沉了下来，漆黑的室内却一片温暖。顾顷泽替白秋妍拉了拉被子，以一种舒服姿势的环着，然后静静感受这份温暖。

　　第二天难得阳光十分好，金灿灿的光线照下来令人的心情都好了几分，不过风还是有些凉，所以出门的时候白秋妍还是裹得很严实。

　　马上就要过圣诞了，商场大厅摆着一棵很大的圣诞树，上面点缀着彩灯，雪花，还有一些小巧的礼物包装盒，十分漂亮，旁边还有穿着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发传单。

　　开车一路出来，各个商店都挂了彩幅，节日的气氛很浓烈，白秋妍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快的心情了。而且……

　　她暼了一眼旁边的顾顷泽，这次出来是他提议的，这还是第一次，就算是之前顾顷泽也没主动陪她逛过商场，都是她厚着脸皮去磨他。

　　没想到昨天那番话会让他们的关系亲近这么多，白秋妍不自觉去摸肚子。她现在有这个习惯，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好像里面的小家伙能回答她的问题似的。

　　白秋妍正想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更准确的说是对方故意停到她前面，白秋妍一时没注意就撞了上去。

　　“对不起。”回神后白秋妍连忙道歉。

　　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穿着一个LV冬款新季的大衣，里面搭配的衣服也是这个品牌的，身材高挑，面容精致，很出众。

　　那女孩挑眉，倨傲地看了白秋妍一眼，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举手就朝白秋妍的脸挥去。

　　手还没有落到白秋妍的脸上，她的手腕就被人扣住，然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干什么？”

　　严诗络暼了一眼顾顷泽，冷冷的开口，“放手。”

　　说着她用力甩开了顾顷泽，然后挥手打算再朝白秋妍扇去，可是顾顷泽动作却比她快一步，挡在了白秋妍面前，一把拦下了严诗络的手。

　　“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顾泽顷的声音冷如冰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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