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白秋妍又拿体温计测了一下顾顷泽的体温，虽然显示的数据还是很高，可是烧已经退下去了一点。

　　又给顾顷泽换了一个退烧贴，生怕他觉得干燥似的，白秋妍在房间喷了不少清水，加湿器在主卧室她搬不动，只能不停的喷水。

　　白秋妍不停跑上跑下，运动量有些大，腹里的婴儿不满似的总是踢她，最后白秋妍也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坐在顾顷泽的一旁。

　　第二天顾顷泽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白秋妍，她以十分不舒服的姿势半趴在床边，大概是怕自己会滑下去她的手紧紧抓着床沿，另一只手覆在顾顷泽的手腕上。

　　顾顷泽眉头拧得很紧，于事无补的盯着白秋妍瞪了一会儿，最后他叹息了一下，走下床将她抱了起来。

　　顾顷泽的动作刻意放的很轻，白秋妍也没有醒，反而因为嗅到熟悉的味道，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最后把白秋妍抱回主卧室，现在她并不轻，顾顷泽还生着病，虽然高烧退了下去，可体力还没有恢复。

　　把白秋妍放到床上，顾顷泽的气息有些不稳。呼出来的急促热气，全部都拂到了白秋妍脖颈，她不舒服的扭动了一下，转身避开继续睡，没心没肺的够可以。

　　顾顷泽看着她，白秋妍总是做出这种惊人的举动，明明自己是最状况百出的那位，还偏偏要来照顾他，让人又气又觉得……

　　顾顷泽舒了一口气，最后替她把被子拉到了肩头，然后走了出去。这几年白秋妍的改变很大，可是不经意的时候，还是能看到过去的影子。

　　对她，他好像只能束手无策。

　　从白秋妍房间走了出去，正好看见了刚起来的张姐，顾顷泽对他说，“先让她睡，等她醒了再重新煮吧。”

　　“我知道了，顾先生。”张姐朝白秋妍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说。

　　昨晚捂了一身汗，顾顷泽去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虽然头还是有些沉，不过吃完早饭他还是去了公司。

　　等白秋妍睡醒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见自己睡在卧室她微怔，连忙穿上鞋子去了客房。里面空荡荡的，床上也被收拾的很整洁。

　　看来顾顷泽去公司了，白秋妍眼睛微黯，他还在生病呢！

　　中午顾顷泽并没有回来吃饭，吃过饭白秋妍准备了一些药，让陈平给顾顷泽送到公司。晚上的时候顺带接他回来，生病开车十分危险，白秋妍有些不放心。

　　晚上的时候他倒是准时回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哑，不过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看来烧是退下去了。

　　小念的体质本来就不好，容易生病，顾顷泽刻意避开他，怕会传染到小念，所以晚饭过后顾顷泽就去了书房，留白秋妍一个人陪小念玩。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不错，所以白秋妍路过书房门口时，也只能听到很浅的咳嗽声。她脚步略微僵硬了片刻，最后还是带小念回房间了。

　　把小念哄睡着后，白秋妍倒了一杯水拿了几粒药给顾顷泽送了过去，晚饭后他就直接去了书房，之后就没再出来，应该还没来得及喝药。

　　一杯水轻轻放到书桌上，顾顷泽从文件堆里抬头看了一眼，看着站在眼前的白秋妍，他的视线顿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白秋妍的唇抿成一线，连忙递给他药粒，“喝药吧。”

　　顾顷泽把药接过去了，白秋妍默默坐在了一旁，也没在说话。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去书架找一本书，假装来这里看书，可现在她连伪装都赖的去做。

　　喝过药顾顷泽去看一言不发的白秋妍，略显苍白的唇动了一下，顾顷泽淡淡开口，“不去休息吗？”

　　跟她说话顾顷泽向来很少用疑问句，他惯用的是命令式，这种改变却没有让白秋妍开心，她低头沉默着。

　　半晌后白秋妍才幽幽开口，“你不去吗？”

　　“我还有工作。”顾顷泽简明扼要。

　　本来年末就很忙，这次他去德国出差，公司又积下了一大堆事情，很多项目等着他批复，很多文件也需要他签署意见。

　　“你总是很忙。”白秋妍极轻的说了一句，良久以后她才抬头去看顾顷泽，白秋妍动唇，慢慢的说，“顾顷泽，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

　　顾顷泽拿着文件的手略微僵硬了一下，他去看白秋妍。

　　“回到白家，变成有钱人我一点也不开心。”灯光下倾泻而下，打在白秋妍的脸上，太过光亮反而看不出情绪，就只能听见她略微暗沉的声音，“围在我身边的人从来不是我最想见到的。”

　　白秋妍已经很久没有提过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顾顷泽都忘记以前的白秋妍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他只是记得每次去闹哄哄的酒吧找她的时候，她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

　　白秋妍坐在欢声笑语的人群里，十分夸张的笑着。可是认真想起来，那种笑容却没有跟他使坏后，抿唇偷笑那样开怀。

　　“以前我总是在想怎么能吃饱穿暖。”白秋妍在浅笑，可是神情却有些恍惚，“终于有了这些，可是我却拿钱挥霍，只是想找一个人来陪我。”

　　那个时候她真的是孤独久了，不期然顾顷泽却闯了进来，在那段她最迷茫的时候像阳光一样射了进来。可阳光却不是照在她身上的，只是因为光线稍微偏斜了，所以她感受到了温暖。

　　顾顷泽给她希望，却没有让她继续幸福下去。

　　白秋妍起身，淡淡开口，“你忙吧。”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了，顾顷泽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很久都没有收回视线。白秋妍从来没有说过这番话，以前也没有。她总是那样闹腾，到处惹是生非，让所有人都十分头痛。

　　没人会到她其实是不开心的，哪怕是现在顾顷泽也没有想到，那么一个没心没肺，任性妄为的人，其实是害怕孤独的。

　　夜慢慢静了下来，顾顷泽回房的时候白秋妍已经沉沉的睡着了，他没有开灯但是借着窗外淡淡的光线，顾顷泽还是能看出白秋妍的眼皮有些肿。

　　好像缺乏安全似的，白秋妍蜷缩在床边只占了一小半床。顾顷泽打量着她，什么时候那个野猫一样有着锋利爪子的人，变得这么脆弱了，好像轻轻一击就破碎了。

　　顾顷泽凝视着她，有什么在心里慢慢松动，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对这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当初的怨恨绝对不是假的，不然那两年不会让她吃那么苦。

　　可现在他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心意了，对她心软仅仅只是因为腹里的孩子吗？顾顷泽突然给不了自己答案了，就像计算机失去芯片一样无法运作，他开始不确定了。

　　时间有时候真的可以让很多事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他输给不是白秋妍，而且时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白秋妍有些失神，被子还好好的盖在身上，难道是顾顷泽昨晚来过？还是因为太累了，所以睡觉的时候都懒的动了？

　　今天要去医院做四维彩超，顾顷泽之前答应过她一起去的。白秋妍自嘲，她又要在他忙碌的时候，占用他半天的时间。

　　那今晚他又要忙到几点呢？明明还生着病，他总是这么要强，连给自己休息的时间都不肯。钱挣得再多没时间花，挣那么多有什么用处呢？

　　有些事情是钱也买不到的，这个道理很久之前白秋妍就明白了。

　　那个时候顾顷泽已经在顾氏站稳脚跟了，他只失败了一次，这之后只要是顾顷泽负责的项目，他都能十分出色的完成。

　　可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顾顷泽通常要忙碌到晚上十二点，就算去公司找他，白秋妍也经常受到冷落。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向顾顷泽发了脾气，把俞雅冉给她的无限透支卡甩给了他，冲口对顾顷泽说，“一顿饭的功夫你能挣多少钱，我出两倍的价钱买你两个小时！”

　　顾顷泽当然没有搭理她无理取闹，她生气的拿回了卡，恶狠狠的说，“好，你顾顷泽价码高，我就不信我还找不到一个人吃饭！”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赌气似的把电话薄里所有能叫来的人都叫了出来。

　　人很多很多，却没有一个叫顾顷泽的，那个人知道她有胃病，会拦着她不让她喝酒，那个人知道她不爱吃鱼，所以从来不会点鱼，那个人不喜欢抽烟，可这里满是香烟的味道……

　　都不是那个人，她常常望着那一大桌的菜失神，再多的酒精好像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为什么总是不愿意陪她呢，只是一顿饭而已啊。……

　　……

　　…………

　　去医院的路上，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白秋妍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顾顷泽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略微抿在一起的唇。

　　车厢的沉默偶尔会被顾顷泽咳嗽声打破，直到汽车开进了康美妇幼医院，他们也没有说一句。

　　除了四维彩超以外，一些常规的检查白秋妍也没有遗落。检查完了之后她跟顾顷泽在休息区等结果，开着暖风的房间，也没有让顾顷泽的咳嗽并得到缓解，他还在咳。

　　白秋妍把手边的水杯朝顾顷泽那边推了推，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看他。好像无声的哑剧，没有声音上的关怀和眼神的交流，唯一能看她在乎他的也只有现在的举动。

　　顾顷泽的视线停在那杯水上，因为不断咳嗽，他的声音十分暗哑，“你是打算不跟我开口了！”

　　白秋妍微怔，这种话实在不像是从顾顷泽能说出来的，以前她总是在喋喋不休，顾顷泽又很喜欢清净，那个时候他大概很厌烦她吧。

　　后来发生那件事，顾顷泽根本就不愿意见到她，人都不愿再见了，更不要说声音了，所以大多时候白秋妍都会选择沉默，在他面前也小心翼翼的。

　　静默片刻，白秋妍才慢慢吐出两个字，“没有。”

　　怎么会不打算跟他说话呢！相反她有很多话想要对顾顷泽，因为太想说出来，才不敢开口，害怕自己会停不下来。

　　“什么时候你才能好好休息呢？工作永远也忙不完！”

　　“不要总是这么拼命，你还在生病。”

　　“就算你一分钱也没有，只要你顾顷泽，我就不会离开你。”

　　这些话很久之前她就跟顾顷泽说话，可是他总是当她是在开玩笑，甚至连头都不曾抬，只顾着忙他的工作，所以顾顷泽永远也看不到她眼里的认真，她的期冀。

　　时间久了她索性也不说了，直接就耍无赖，用骗的，用哄的，威胁利诱每天绞尽脑汁都在想，怎么才能把顾顷泽从文件堆里拉出来。

　　现在没那么厚脸皮了，只是想安静地陪着他，所以每次蹭书房的时候，她都不会打扰他。能靠这么近已经很不容易了，之前他的那些冷漠她真的是怕了。

　　顾顷泽没有说话，似乎再等她接下来的话，白秋妍的视线也落到了那杯水上，看着顾顷泽轻轻握在手里，却没有端起来要喝的意思。

　　气氛稍微僵持了一会儿，白秋妍继续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是……话题总会讲完的。”

　　独角戏唱的太久，总会有唱不下去，落幕的那天。

　　如果对方总是不回应，另一个人能有多少话题可说？她讲了十年，再说就只能重复以前的话了，有什么意义呢？顾顷泽还是不会回复，她只能要继续独角戏？

　　白秋妍的话很轻，可是却重重砸到了什么地方，顾顷泽还来不及深想，年轻的女护士就走了进来，提醒他们检查结果出来了。

　　四维彩超拿到手里的时候，看着清晰的影像显示出一个皱巴巴的婴儿模样，白秋妍觉得很奇妙，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半晌都没有说话。

　　回去的时候车厢里仍旧一片沉默，白秋妍静静摸着腹部，偶尔里面的小家伙会心的踢踢她，像是感受她热切的期盼似的。

　　今天看到孩子的样子，那种盼望他出生的心情又多了几分。这个孩子的意义很大，他是她跟顾顷泽的和事佬，要不是他突然出现了，估计跟顾顷泽的关系还在僵持中，更加不会同坐一辆车。

　　这个和事佬小小的，而且丑的一塌糊涂，可是有哪个小孩子一生出来就是十分漂亮？

　　那个丑孩子不满意似的，又踢了踢白秋妍。

　　顾顷泽坚持吃药，可是咳嗽的症状却没有减轻多少，这大概跟他这几天连续熬夜有关。晚上的时候张姐熬了一些止咳润喉的川贝汤，做的饭菜也都是清口的。

　　这两天顾顷泽都睡在客房，他们两个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书房了，今天顾顷泽却出奇的没有去书房，反而去了阳台。

　　白秋妍皱眉，担心他着风后感冒再严重了，又怕他在阳台是吸烟。最近的顾顷泽变得跟她认识了解的那个人，已经很不一样了，至少不如以前那么自律，之前吸烟喝酒顾顷泽是一样也不爱沾的。

　　从小念的房间出来后，白秋妍就直接去了阳台，好在顾顷泽并没有吸烟，眼睛远眺着前方想事。

　　白秋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顾顷泽回身看着她，好像料到白秋妍会到这里一样，他的眼睛静谧沉寂，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对于这样的顾顷泽，下意识白秋妍觉得紧张，半晌才掀唇问了一句，“不忙吗？”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顾顷泽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的嘲讽。

　　白秋妍微怔，看着顾顷泽的眼睛有些黯淡，她喃喃重复着说，“我想要的结果吗？”

　　最后白秋妍别开了视线，“既然这样……那就早点休息吧。”

　　说完白秋妍转身打算回去，顾顷泽却突然拦住了她。他看着她，眼睛里是压制的怒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脸色阴沉的顾顷泽，白秋妍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看着顾泽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突然的发难，生怕说什么错什么。

　　“你嫌我工作忙，没时间陪你，我现在空下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顾顷泽暗哑的声音在夜里格外低沉。

　　空下来的时间来陪她吗？

　　白秋妍晃神一刻，之后她对上顾顷泽的视线，可惜，她想要的顾顷泽从来就没有弄懂过，不是不让他工作，是不想让他拼命，不是要拖他后腿，是因为他从来不给她相处的时间。

　　看着那双寡淡的眸子越来越浅，几乎看不出情绪。顾顷泽怒气慢慢淡了下来，这样的白秋妍他真的无从下手，好像怎么做她都不满意似的。

　　“看来我在你眼里品行还真的不是一般恶劣。”白秋妍低声说，似乎在自嘲，又像只是在玩笑。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顾顷泽皱眉看着她，之后就听白秋妍幽幽补充了一句，“不是让你陪我，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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