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雷波还是抱着手臂,看他一眼,说:“你早坏了,才知道?”表情平静、语气无波,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也不过的事情。一路冷眼旁观下来,唐恩窈他或许不能够了解,孟豆豆,他总是知道一些的。
孟豆豆侧了下脸,看到杨小树在给恩窈输液,眉尖一蹙。
许雷波说:“放心吧。”他沉吟片刻,说,“刚在急诊室忙坏了吧,我听小树说,肖雨怀疑窈窈是甲流。”
孟豆豆摇头。什么甲流。唐恩窈就是自己瞎折腾出毛病来的。他看得出来,她今天一定是有事情。不过即便是对着许雷波,他也不想多说,只是说:“你和树姐都辛苦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好了。”
杨小树恰好出来,看看豆豆,问:“你在哪儿把这丫头捡回来的?身上肿了好几块。”她眉尖微蹙。
豆豆简短的交代了过程。
小树眉尖蹙的更紧,说:“我得去一下ICU,等会儿回来。”
许雷波看豆豆一眼,跟小树说:“你放心去吧,这儿有豆豆呢。”
小树想了想,问:“告诉我舅妈了没?舅舅不在家,得告诉舅妈啊。不然回头等着挨骂。”
“她不让告诉。”孟豆豆说,见小树瞪眼说了句“你还真听唐恩窈的话”,才说:“不是,我觉得大晚上的也别让阿姨跟着担心,用了药明天状况应该好很多。明天再说。”
小树还要说什么,许雷波拉着她的胳膊就说:“你快去忙你的吧。你怎么最近变的这么婆妈……”他拖着小树就走,小树确实得赶着去ICU看顾刚手术完毕的病人、离不得地儿,只好回头对孟豆豆说“你看着点儿、有事儿呼我”,由着许雷波拖着就走。
“你松手啊,干嘛。”小树挣着胳膊。
“你看看你刚刚对着豆豆那语气和表情,好像是豆豆怎么着了恩窈似的。”许雷波在电梯里跟小树说。
小树沉默。
“怎么不说话?”许雷波问。
“窈窈很少生病。这下烧的都糊涂了,吓我一跳。我印象里,她好像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发烧烧到说胡话、烧到肺炎,把外公外婆都惊动了。”小树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刚给恩窈擦汗。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恩窈又不是铁打的。放心,她体质好着呢。倒是你,你看看你。”许雷波抓过小树的手,握在手心里。
“我怎么了?”小树不在意的说,忽然间口袋里的呼叫器在响,接着手机也响了,她轻轻一跺脚,说,“糟了,ICU呼叫……我得快点儿……”眼看着电梯上方的液晶屏数字在变化着,“3、2……”一下子跳到“1”的时候,她迫不及待的就要走,门还没有开呢,她便抽手要走,“我先走……”
许雷波叹了口气,手上一用力,杨小树差点儿倒回来,他又把她扶住,轻轻的低头在她额上一吻,推她一下,说:“去吧。”电梯门恰好打开,在他一推的助力下,杨小树就真的像是风中摇摆的小树枝,飘飘摇摇的出了电梯,还没等着站定,人拔脚就跑。
许雷波慢慢的步出电梯,看着一路奔跑的她。
好像,她就一直在他前面跑。
电动门在她前方打开,她翩然而去。
许雷波心里就一顿。忽然的,他也跑起来,在电动门合拢前的一刻,他侧身挤了出去。他的腿长,步子大,很快就追了上去。
小树看他一眼,不出声,只是摆了摆手。
许雷波拉起了她的手。
“……我……喘不上气来了……”杨小树气喘吁吁。
许雷波放慢脚步,小树嘴巴发干,心跳的厉害,她按住胸口,说:“我真想放个假,好好儿的睡觉。”
他们进了大楼,急急的往专用电梯那边去。
“最近科里人员难得的齐全。我申请休今年的假,应该可以吧。”小树掐着腰说。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她口干舌燥。
“你已经好几年没休假了。”许雷波说。
“嗯。每次都赶上有任务。不让休。今年太平,我看……”
“那我们结婚吧。”许雷波气不长出,平静的说,“让你饱饱的睡一个假期。”
电梯“叮”的一下停在了六楼。
杨小树呆住。
电梯门开了,她忘了出去,看着许雷波的眼睛,心跳再次加速……结婚……呼叫器和手机轮番狂叫,她猛省,转身出电梯,直奔ICU。
“什么事?病人出了什么状况?”杨小树对着站在ICU门外的巩义方问。
巩义方慢条斯理的点头,说:“一切正常。”
杨小树盯着巩义方,问:“然后呢?”
“然后,一切正常。”巩义方说。
“那你,”杨小树把手机和呼叫器都拿出来,“啊?”
“师姐,你说的,隔十五分钟检查一次,然后跟你汇报。联系不到你,我不是着急吗……”巩义方还是慢条斯理的说,“还有,刚刚这个医嘱你忘了签字。”他把手里的夹子递过来。
杨小树气结。夺过来,没忘了仔细看一眼,那记录,确认无误,签了名字。跟着便套上防护服,走进病房去,细细的查看了病人的状况。过了好一会儿,她回身,看到等候在外面的许雷波。
人就那么忽然的僵了一僵。
“师姐?”巩义方叫她,小树回神,巩义方小声说:“你去休息下吧,这儿我盯着。”
“好。”杨小树点头。
“师姐,多久换班啊?”巩义方又追出来。一脸苦相。“师姐,我三天没睡够十小时,人都飘了!”
杨小树随手关了门,比了一个“2”的数字。她摘着手套。走到许雷波面前去。
“你可以睡俩小时。”许雷波轻声说,“是在这儿睡,还是回宿舍?”他看着她有点儿泛红的眼睛。心疼。
杨小树低了头。
她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这双手最近总被许雷波说成是“瘦骨嶙峋”。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还可以睡俩小时……要是回宿舍,要耽误十五分钟;要是在休息室凑合一下,我可以当你的人肉枕头……”许雷波温和的笑着。最后一句是开玩笑的。小树,这样亲密的互动,还是在医院里,是绝不可能的。
她看着他,眼神清亮。
“再前面的‘刚刚’。”她拉下了口罩。
许雷波忽然心跳加速。
她苍白而瘦削的面孔,在这一瞬间,泛起一层桃红色。
是他眼花了嘛……
“你说什么?”她又问。
“我们结婚吧。”许雷波说,“杨小树,我们结婚吧。”
她看着他。
“我保证,让你饱饱的睡一个婚假。”许雷波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
小树不错神的看着雷波,只一会儿,她踮起脚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这个傻子……”
许雷波勾住了小树的身子,只是很快的,扶住她,往后退去。小树觉得眩晕,后背撞到门板上,撞了出去,门大开大合,眼前忽的黑暗,原来是进了楼梯间,人是靠在了墙壁上,总算是落到了实处……他的气息在周围,让人觉得迷蒙;而亲吻是那么的灼热……
“我们结婚吧。”他说。
她有点儿迷糊,靠着他。脑子里仅剩的念头,就是,这俩小时是睡不成了,但愿他许诺的那个“让你饱饱的睡一个婚假”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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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方晓跟潘晓辉道了晚安之后,有好一会儿没有下线,看着对话记录里,潘晓辉提起的有关唐恩窈的那几条信息。拿起电话来拨给唐恩窈,她的手机还是在关机状态。
他有些忐忑不安。
打给郑子桓,那家伙坦白,说今晚去找恩窈说清楚了。
他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在窜来窜去,并没有跟子桓多说什么。他总不至于要反对子桓同恩窈说明白——什么立场呢?他了不起是个“媒人”,现在看起来还是很不成功那种;再了不起是双方的朋友,动到感情的事情,又是这样的事情,他能说什么?
子桓在担心恩窈。他知道。他也担心。但……那个丫头,那个丫头……
他捏着眉心。
那个丫头,他看得出来,对郑子桓是相当的认真的。
林方晓点了一支烟。
给恩窈发了一条短信,是他写了删、删了写、写了又删才发出去的:“开机了,还有气儿的话,给我回个信儿,哥们儿等着你。”
他点了一支烟。
没有收到提示信息。显然唐恩窈今晚是拒绝任何人的打扰了。或许尤其是他。或许她正恼恨着他……他狠吸了两口烟。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接通:“顾哥,这大半夜的,怎么想起来给我电话了?”他带着戏谑的语气。对方讲了几句话,他原本在晃着的腿不动了,问:“你在哪儿?”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卧室的窗前,窗帘拉起一角,看到楼前的巷子里。两辆黑色的车子一前一后停在那里。
“我看到了……好,我这就下来。”他收了线。深吸一口气。
临出门前,在穿衣镜前看了眼自己的着装,确保整洁。停了一停,又看向母亲那间房,门紧闭着。
他手扶在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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