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保险门打开之前，一直对和皓皓绷着脸的银行值班经理看了他一眼，确定他跟上了自己的步伐。

　　和皓皓尽量放松的给了他一个笑容，却没有得到一个相应的模样。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库房里的温度和湿度并不让人感觉到舒服。当然这里设计的目的也绝不是让人舒服，而是保证保险柜里的东西“舒服”到家。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开银行保险柜。但这一次他觉得紧张。好像前面有个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似的。

　　刚刚唐恩窈比约定的时间到的早，站在HSB高阔空旷的大厅里，她朋友的丈夫、HSB高级金融顾问韩克的身旁，给他钥匙的同时什么多余的都没有说，只是在跟他道别说要上去参观韩克的办公室之后，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就是那一眼，让他觉得寒意刺骨。于是他问：“恩窈，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不知道接下来需要多久才能出来。不过他想第一时间，跟他的“盟友”见面。有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在他身上缠绕着。

　　既是承诺。大概也是信任。

　　唐恩窈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她看了看表，说等会儿对面“绿茶”咖啡馆见。然后才跟韩克有讲有笑的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好像长久以来，他们两个一起在往一个方向走，走到现在，心里都明白对方的重要性。起码对他来说，唐恩窈……是不可替代的。

　　和皓皓今天穿了黑色的西装外套。这会儿西装的后背都要湿透了。他掏了一下口袋，叠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手帕拿出来，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子。手帕上有他常用的古龙水的味道。清爽而淡雅。

　　是妈妈的品味。

　　和皓皓看着手心里暗黄色的底子上深咖色的条纹，想起了细心的给他准备好服饰搭配的妈妈来。

　　“和先生？”经理示意和皓皓。

　　和皓皓点头。

　　保险库厚重的门慢慢的合拢，能听得到一重又一重的锁刃卡住的细微声响。直到那声响全部消失，和皓皓晃了一下头，耳朵的压力稍微减轻了一点儿。现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就剩下他和经理两个“活物”了。在他面前的是亮的耀眼的银白色的保险柜。保险柜上一个一个的小格子，中央都标着编码。

　　和皓皓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个空间里，比这要大的多的银色格子。那空间也很明亮，但是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阴冷和潮湿。他站在姐姐和姐夫的身边，看着那个银色格子打开，看着里面那个黑色的袋子……和皓皓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有点儿反胃。回身扶了一下墙壁。

　　经理站住。

　　和皓皓闭了一下眼睛，摇摇头。难以抑制的生理反应。完全不受控制。他记得那天他转身吐了很久。即便那是他的父亲。在那种情况下他仍然控制不了自己。也就是那天，音音居然史无前例的从背后抱住了他——尽管他当时脏的连自己都很难堪，尽管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那大概是她这辈子对他最温柔的一次了吧。

　　从他懂事起，总是觉得音音老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经理冷静的看着和皓皓。从接触和皓皓的那一刻起，他没说过一句超过业务范围的话。验明身份、一道又一道的检测手续、一个又一个的密码输入，不厌其烦。这个时候他带着手套的手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一个小格子，从自己手上的记录本里核对着数字，说：“就是这个了。和先生？”

　　和皓皓点头。他走到经理身边。

　　经理拿出一个卡片，卡片里嵌着一枚金光闪闪的钥匙。他把卡片亮给和皓皓看，以示完整无损。在和皓皓确认签字之后，他把卡片里的钥匙掰了下来，“和先生，您的那把钥匙呢？”

　　和皓皓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了唐恩窈交给他的那把钥匙。

　　十字花的钥匙刃，在灯光下亮的耀眼。

　　一左，一右两个锁匙孔。

　　和皓皓看到保险柜上的指纹锁，皱了一下眉。

　　经理解释：“这个保险柜是和音音小姐以您的名义开具的。在没有取得您的资料的情况下，按照我们与和音音小姐的保密协议，采取了这种开柜方式。”

　　和皓皓掂了一下钥匙，“打开吧。”

　　经理的钥匙插进了左边，和皓皓的钥匙插进了右边。

　　两个人分别向左扭了三下钥匙柄，又向右扭一下，停了三秒钟，就听到“咔哒”一声。经理退后了半步，跟和皓皓说：“保险柜开了。和先生，您现在可以打开保险柜了。我在门口等您。有什么需要马上叫我，随时为您服务。”他拿好自己的东西，转身走开了。

　　和皓皓站在那里，盯了那个标着“D－612”的小格子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拉格上的小柄。小格子有点儿沉，慢慢的滑开。是只有A4纸大小的一个小抽屉。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个带锁的日记本，还有一个深褐色水牛皮文件袋。

　　和皓皓先拿出日记本来。很多年前的东西了吧，孔雀蓝色的塑料皮，上面有银色的花纹，和一个圆体的“Dairy”。他仔细看着，并没有发现钥匙。

　　水牛皮的文件袋是音音常用的手工制品。这应该是音音用了多年的东西。

　　和皓皓看着这两样，心里有点儿异样的感觉。

　　他把日记本放回去，打开那个文件袋。里面是两份遗嘱。一份是原件，一份是复印件。复印件他已经看了很多次——在一次又一次跟律师讨论中、在一次又一次庭上质证中……他看了很多次了。每一次都被用来证明他父亲对他这个儿子的爱，远远没有达到足以用“一生”的财富中相当数量来证明的地步。因此每一次都让他痛苦。

　　和皓皓背靠着保险柜，手里捏着这两份文件，忽然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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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恩窈在HSB对面的咖啡馆里坐着。她长期的合作伙伴、私人侦探老许给她的那个信封就放在她面前。

　　恩窈伸手去拿桌上那杯冷掉的咖啡，杯子随着她的手一起在颤。

　　和皓皓从HSB大门出来了，和皓皓过马路了，和皓皓看到她了……细雨中穿着黑衣的和皓皓撑着黑色的伞，看到她，他的脚步稍微迟滞了一下，接着便又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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