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头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重年是睁着眼睛看着四周渐渐从明亮变得黑暗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试着又推了一下沈家谦。他只是搂着她的腰,呻吟了一声,在她的颈项边磨蹭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又变得清浅而缓慢。
大约是真的喝醉了,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那时候只是木然而绝望地躺在他的身下,起初还感觉到他一直在吻她,因为很痛,可是后来疼痛渐渐消失了,所有的意识都荡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到再次回过神来时,他爬在她的身上,头枕在她的肩上,一动也不动。她也不敢动,怕惊醒了他。
很久之后,她转过头去望着他闭上的眼睛,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他睡觉并没有打呼声,也不动,就那样静静地伏在她的身上,睡得无知无觉。可是她却很不舒服,他很重,又是这样压下来,沉甸甸的。她的四肢僵硬,老想动,而中午没有吃饭,有一阵子肚子饿得难受,胃部隐隐作痛,虽然害怕把他弄醒了,还是没忍住推了他一下,那一次他连动都没有动,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又望了一眼他仍旧闭着的双眼,终于放弃了,肚子已经饿过了,而明天早晨还要上班,于是闭上眼睛,试着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时,传来一阵骚动,身体仿佛轻了不少,那一直沉甸甸压在胸口的重量消失了。她动了动酸麻僵硬的身体,翻身伸手抱枕头,却碰触到了一团坚硬温热的东西,不是枕头,枕头应当是柔软的……睡觉前的一点记忆倏忽闯进混沌的大脑,她猛然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却时被明亮的光线刺了一下,反射性地闭上了。再次睁开眼睛便望见了沈家谦的脸,几乎是和她脸挨脸,隔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更觉得陌生。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半边身子还靠在他身上,吓得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沈家谦起身靠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她慌乱笨拙地下床,满地找着鞋子,半晌才记起来说:“你的鞋子在这边。”
重年走到那边去,终于看见了拖鞋,和他的拖鞋搅在一起,横七竖八地躺在床边铺着的羊毛地毯上。而她的是白色的,他的是黑色的,很好辨认。她俯身拾起他的黑色拖鞋放在一边,这才穿上了自己的鞋,转身就要出去。
沈家谦的视线还停留在床边的羊毛地毯上,看着那双被她摆得整整齐齐的黑色拖鞋,鞋跟对着床。
他突然叫了一声:“姜重年——”
重年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他仍旧看着那双拖鞋,有点艰难地开口:“昨天晚上我……”
她觉得既尴尬又难堪,只想早点离开,低声说:“我知道你喝醉了。”
他说不出来话了,仿佛该说的已经被她说了。她也不等他说话,她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极是轻微。她一直走路都很轻,仿佛是并不存在,很多时候,他都不敢确定她是真的住在这里,因为太静了,静得几乎难以察觉,无论是气息还是声音,或者是她的人。
而这一次,他还是听见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才听得到一点点声音,像是树叶落在地上的细小簌簌声,渐渐被风卷走了,越飘越远,终于听不见了,似乎有很轻的关门声响了一下,而后是无边无际的寂静。
他突然弯身抓起那双拖鞋,一甩手狠狠地扔得远远的。鞋子撞上了墙壁,啪啦落到了地上,两只隔了一段距离,歪倒在地上,再也不是那么整整齐齐。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下床,赤脚走过去拾起那两只拖鞋,拎到床边,整整齐齐地摆好,鞋跟对着床,然后坐在床上怔怔望了一会儿,突然套上鞋子,站起身往外头走。
到了她的卧室门口,手握在门把上要推开门之前,他又记起来了,伸手拍了几下门,喊她:“姜重年——”
终于隔着门听见她应了一声:“有什么事吗?我睡了。”
他顿了一下,说:“你先不要睡,我叫了宵夜,你起来喝粥。”不等她说话,转身就走了。
重年站在床边,听那脚步声越走越远,踯躅了一会儿,去衣帽间换下了自己身上刚刚洗完澡穿的睡衣,把头发也扎起来了,这才下楼。
沈家谦不在客厅,她坐了一会儿,才看见他下来,穿着睡袍,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沐浴过。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说:“等一等,一会儿就送来了。”
重年“哦”了一声。
的确,几分钟后,门铃就响了。沈家谦起身去打开门,收了东西,很快就走回来了。
是两碗皮蛋瘦肉粥,揭开盖子,热腾腾地冒着白气。他端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把塑料勺子扔了,进厨房去拿了两只细瓷小勺来,给了一只她:“吃吧。”
粥已经稍微冷了一点,吃进口里只微烫,软糯香甜,刚刚好,她本来是饿过了的,这时却又觉得饿了,想吃了,于是一勺一勺,专心致意地吃粥。
沈家谦也在吃粥,大约吃了半碗时,停下来望了她一眼,说:“以后早上我载你去上班,晚上你自己打车回来,这附近有地铁站。”
重年刚刚舀起一勺粥,又放进了碗里,低声说:“早上我也自己去坐地铁吧,很方便的。”
“早上我顺路。”
重年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不做声了。
沈家谦又吃了几口,放下勺子,说:“我去睡了。”
他走了。重年一个人把一碗粥吃完了,收拾了茶几,把勺子拿去厨房洗了,回卧室睡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的时候,重年就醒了,从前她的闹钟就定的是七点,只要晚上休息好了,生物钟也会在这时候把她叫醒。可是现在不用这么早起了,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起来了。
厨房里偌大的双开门冰箱仍旧是空荡荡的,里头照例只有饮用水,牛奶,面包,鸡蛋,水果,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大约是酱料,她没有细看,因为知道不会有烹饪食材。她这两天也留意到了,厨房有整套的德国厨电,设备很完善,锅碗瓢盆,盘子碟子都有,可是却如样板间一样,一尘不染,不沾人间烟火气息,显然很少使用,都成了摆设。
不过她也想象不到沈家谦站在厨房做饭的样子,所以不觉得奇怪。
她用鸡蛋面包做了三明治,热了一杯牛奶。厨房里头有一张小餐桌,她坐下来吃早餐,想着下班后要去一趟超市,买一些食材,总不能每天都这样打发了早饭,而且晚上还要吃饭,向来没事时她都是自己做的。
沈家谦进厨房的时候,便是看见她拿着三明治咬了一口,没有急着咀嚼吞咽,反倒一脸若有所思,不知道想着什么。他顿了一下,才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她面前:“这是家里所有房间的的钥匙。”
重年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忙把嘴里的三明治吞下去,望着桌面上的东西,顿了下,轻声答应了一声:“哦。”
“大门有密码。”他又说出了一串数字,“你先记着。”
重年在心里默记了一遍那串数字,又见他凝视着自己手里的三明治,于是说:“还有一个,你要吃吗?”
“那你拿来吧。”
重年于是起身去冰箱拿出另一个给他。他依然去煮了咖啡,喝了杯咖啡,吃了三明治,时间也差不多到八点半了,他们一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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