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语言】
沈家谦:“沈奈奈,你作业写好了没有?”
沈奈奈不说话。
沈家谦:“你手里那东西又是谁给你买的?”
沈奈奈拿着ipad转了个身,背朝着他,还是不说话。
沈家谦皱眉:“沈奈奈,不管是谁又背着我给你买的,你照样马上给我交上来!正经事一窍不通,成天就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物丧志!还有你今天什么时候把作业写完什么时候吃晚饭。”
沈奈奈还是不说话。
沈家谦朝厨房喊:“饭做好没?”
厨房里的人没答应。
沈家谦:“你又在磨磨蹭蹭干什么?该吃饭了,饭到底做好了没?”
厨房里的人还是没答应。
沈奈奈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摸摸肚子,朝厨房喊:“妈妈,饭做好了没?我肚子饿了。”
“等一等就好了啊!……奈奈,你饿了,冰箱里有西瓜,你先吃一点……”
沈奈奈又瞥了某人一眼,举着ipad又朝厨房喊:“妈妈,把你新买的那个ipad给我玩一会儿……”
“自己拿啊!不是跟你说了吗?就在包包里,你作业写完了,就自己去拿。”
沈奈奈又瞥了某人一眼,不用再转身了,于是拿着ipad光明正大地玩,一边还得意地对着ipad自言自语:“反正不是我的,是我妈妈的,看谁还敢没收……成天就晓得收这收那,跟他才没共同语言……知道什么叫共同语言了吧……我妈妈也只跟我说话……”
沈家谦:“那是,你妈那智力水平也只有跟你才有共同语言。”
沈奈奈动作一顿,继而大喊:“妈妈——”
沈家谦:“成天就晓得喊你妈,一点出息都没有,你妈又能管什么用……”
沈奈奈:“妈妈,晚上不要给沈家谦饭吃!”
【审美观】
沈奈奈:“沈家谦,你长得根本不符合我妈妈的审美观。我妈妈只喜欢我这样的。”
沈家谦:“你早晨洗脸都不照镜子么?”
沈奈奈:“怪不得人家说丑人多作怪,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整天对着个镜子照来照去,跟个女人似的!男人才不照镜子。再说我照不照镜子一样好看,我妈妈说我是最好看的。”
沈家谦:“沈奈奈,我是不是男人,你妈妈最清楚。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生的,你这张脸是谁给的。”
沈奈奈:“我是我妈妈生的,才不关你的事。”
沈家谦:“你妈一个人生得出来你么?”
沈奈奈:“我就是从我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我妈妈一个人生出来的,反正不关你事。”
沈家谦:“沈奈奈,见过无知的,没见过比你更无知的,不过想想你妈也不奇怪了。”
沈奈奈大声说:“沈家谦,你才无知,我跟我妈妈才不无知,你才是最最无知的……”
【他手痒,看见了我就想打】
沈奈奈在厨房围着妈妈转,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妈妈洗菜,帮着洗菜,把手伸进菜篓里搅来搅去。妈妈切菜,帮着切菜,拿起一把剔骨刀,双手用力握着刀柄,要拍蒜。妈妈炒菜,帮着炒菜,趁妈妈转身的时候,拿起锅铲,踮起脚跟,使劲想朝锅里戳。
妈妈终于说:“奈奈,你爸爸在家,你去看看你爸爸在干什么。”
沈奈奈抱着妈妈的腿:“我不要去看沈家谦。妈妈,我就在这里看你炒菜。”
妈妈无奈:“那你抱着我的腿,我怎么炒菜?”
沈奈奈:“可是炒菜是用手又不是用脚……”
妈妈无语。
沈奈奈眼巴巴地望着汤锅里头的牛肉丸子金针菇汤:“妈妈,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妈妈:“快了,还有一盘青菜炒了就吃饭。”
沈奈奈望了一眼菜篓里待炒的蔬菜:“我不喜欢吃花菜。”
妈妈:“这不是花菜,这是西兰花。花菜有白色的圆圆的菜心,西兰花是绿色的,圆圆的,像一朵花……”
沈奈奈:“都一样,反正都像花,我不喜欢吃花……”
妈妈假装没听见:“奈奈,去喊你爸爸吃饭吧。”
沈奈奈:“我不去,我不知道沈家谦在哪儿……”
妈妈:“沈家谦还能在哪儿啊?要是不在客厅,你就去他书房找。”
沈奈奈:“我不去,沈家谦要是打我怎么办?”
妈妈劝哄:“不会的,你去喊他吃饭,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你?”
沈奈奈扬起下巴:“妈妈,你骗我!我觉得他看见了我就想打我!”
妈妈好笑:“他没事为什么要打你?”
沈奈奈:“他手痒呗,反正看见了我就想打……”
妈妈忍住笑,板起脸:“胡说,你说他为什么要打你?是不是你今天在学校又干了什么?”
沈奈奈:“妈妈,我帮你洗菜。”拿起菜篓,伸到水龙头下,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冲洗在西兰花上,又从菜篓的缝隙流出去。
妈妈赶紧接过菜篓:“好了,好了,我们刚刚已经洗过了。你去喊沈家谦……不是,是喊你爸爸吃饭。”
沈奈奈撇嘴:“他本来就叫沈家谦。”
妈妈无奈:“那你去喊沈家谦吃饭。”
沈奈奈赖着不愿意去:“沈家谦要是打我怎么办?”
妈妈无奈,终于说:“他打你就不给饭他吃。”
沈奈奈再神气地补一句:“还要跟我爷爷说,叫我爷爷打他。”
妈妈无奈,附和:“好好好,叫你爷爷打不听话的儿子。”
【腹内草莽,沉默是金】
沈奈奈终于满意而放心地走出厨房,施施然地晃荡到某人书房门口。用力咚咚地敲了几下门,不等听到说话,一把推开门。
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沈家谦,我妈妈叫你去吃饭。”
“沈奈奈,你过来。”
“沈家谦,你又想打我是不是?我妈妈说了,你要是敢打我,就不给饭你吃。”
“沈奈奈,你过来!”
“我还要跟我爷爷说。我妈妈说了,叫我爷爷打不听话的儿子!”
“这是你妈说的?”
“那当然。子不教,父之过。我爷爷也说了,你要是敢不听他的话打我,他就打你。”
“你也知道‘子不教,父之过’?”
“那当然,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看过书!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谷,不知地之厚也。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沈奈奈呆了一下,很快气鼓鼓:“沈家谦,你不用跟我掉书袋。‘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欺凌弱小算什么本事?我学问是没你多,那是因为我比你小三十几岁,比你少读三十几年的书,你有本事去跟我妈妈掉书袋!我妈妈虽然比你小多了,可是懂得的比你多多了。说起来,你也好意思,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硬是要逼我妈妈嫁给你。”
“哦,这是你妈妈说的?”
“这还要我妈妈说!想都想得到!你根本不是我妈妈喜欢的样子,长相不符合我妈妈的审美观,内涵也没有,反正从里到外都没有我妈妈喜欢的。妈妈喜欢程叔叔那样的,长得好看,画的画也好看,还会盖房子,笑起来像春天一样温暖。哪儿像你只会打嘴巴官司,还成天板着脸阴阳怪气,只会冷笑怪笑,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我要跟程叔叔一样,也要画画,以后还要盖房子,给我妈妈住。上次妈妈还带我去看人家的画展了,程叔叔还送了一幅画给妈妈。还有周叔叔,章叔叔,邹叔叔那样的,妈妈也都喜欢,反正就不是你这样的,就不喜欢你。你根本配不上我妈妈,跟他们比,你差远了,简直没法比……”
“你还当你妈是天仙!她喜欢人家也要人家看得上她!”
“我妈妈就是天仙!……不对,天仙也比不上我妈妈!要不然,你干嘛娶我妈妈,不娶别人?奶奶和姑姑说,你就是嘴硬,一点都没错。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老早就喜欢我妈妈了,妈妈不喜欢你,你还硬是要娶她。你就是看我妈妈老实,好欺负。你……你纨绔,沈家谦,我才不是纨绔,你才是纨绔!你知道什么是君子吗?这都不是一个君子,一个真正的男人该干的事儿。我妈妈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诗经》里头也说……说……”说不出来。
“有匪君子……”
“对,就是有匪君子。你以为我不记得?我老早就会背了,整本都会!我才不要你说,我都记得!有匪君子……有匪君子……”匪了半天,终于没有匪了,“如切如磋……如切如磋……”又如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了,“如……如琢如磨。”这一下,声音都大了,“真正的男人就该这样。哪儿像你,跟块石头似的,又冰又硬!我妈妈还说……说……君子……欲讷于言……而……而……”
“敏于行。”
“沈家谦,叫你不要说,你还说!反正就是要行动,我又不是不知道!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泛泛而谈。夸夸其谈的男人其实都是草包。腹内草莽人轻浮!男人就该像程叔叔那样!沉默是金,你晓不晓得?”
“我还当你不晓得!那你这半天是在干什么?你还跟我说什么?沈奈奈,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无可奈何?你给我马上过来!”
“沈家谦,你又要打我是不是?你就晓得打人,腹内草莽人轻浮!我妈妈说你给我取名叫奈奈,就是拿我无可奈何。你今天要是打我,我一定要叫我爷爷打你。谁叫你给我取名叫‘奈奈’的,活该!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
“原来你也晓得,那你晓不晓得你是谁的儿子?”
沈奈奈:“……腹内草莽人轻浮……反正你拿我无可奈何……反正我叫爷爷打你……也打你屁股……”
【花好月圆】
沈奈奈今天很高兴,因为是中秋节,因为可以吃月饼又可以吃螃蟹,因为奶奶说要赏月看菊花,所以他可以坐在院子里头的葡萄架下对着明月和菊花啃螃蟹。不过,月亮他没兴趣看,菊花更没兴趣看,花开了不摘了看什么看,又不能玩又不能饱肚子。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啃螃蟹。啃啊啃啊……院子里头的灯不够亮,啃到了手指头……于是爷爷破例给他喝了一杯黄酒“压惊”。沈奈奈才没被惊到。这一下,除了螃蟹,又对黄酒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喝了一杯又一杯,趁没人注意,又偷喝了一杯又一杯。
于是晚上睡不着,歌兴大发,在院子里头对着明月高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沈家谦:“沈奈奈,你能不能不要吵?”
沈奈奈瞪了他一眼,不理他,换了一首,唱得更加大声:“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
沈家谦:“沈奈奈,马上去房间睡觉!”
沈奈奈还是不理,又换了一首,声音低了下来:“有缘相聚,又何必常相欺,到无缘时分离,又何必常相忆,我心里有的只是一个你,你心里没有我……”
沈家谦终于佛袖而去。
【成何体统】
沈奈奈:“妈妈,我今天晚上要和你一起睡!”
沈家谦嗒一声放下咖啡杯:“哪儿有四岁的男孩子成天腻在妈妈怀里,晚上睡觉都不能一个人,成何体统!”
沈奈奈气鼓鼓不说话,隔一会儿,扬起下巴说:“妈妈,你跟沈家谦一起睡好了!”嗒一声放下牛奶杯,“哪儿有三四十岁的男人成天腻在我妈妈身上,晚上睡觉都不能一个人,成何体统!”
【沈奈奈与笛子】
音乐课上,沈奈奈拿出自己的笛子,呜呜地吹了起来。周围的小同学,纷纷捂耳皱眉。自从沈奈奈与笛子难分难舍,便天天手执笛子,走到哪儿把笛子带到哪儿,也吹到哪儿。于是一人一笛,吹遍校园,独孤求败。饶是小朋友们见惯不惯,也仍旧离得远远的。只有连荷荷仍旧站在他面前不动,瞪了他一眼,却开始唱歌。
“虽然我们相识的日子还是短暂的,可是我已深深把你来爱了。你的天真和你的纯情已把我吸引了,你就是我梦中美丽的天使……我知道你是一个天真善良温柔的男孩……”
沈奈奈吹着吹着,终于呆了一下,停下吹笛子,摸了摸笛子,扬起下巴来:“连荷荷,你唱的什么啊,我吹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连荷荷怒目而视,小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还是唱自己的歌。
沈奈奈板起小小的圆脸,顿了顿,还是接着吹自己的笛子。直至一曲终了,终于摸摸头,又问:“连荷荷,你唱的什么歌?这么难听。”
连荷荷:“我又不是唱给你听的,我唱给李家明听的!”
沈奈奈勃然大怒:“那你干嘛站在我面前唱?”
连荷荷气鼓鼓:“是你突然站在李家明前面的!你都挡住了,害我都看不见李家明了……”
沈奈奈气汹汹:“明明是你突然站在我面前唱歌的,我吹我的笛子,你干嘛要跑来唱歌?你唱得难听死了!”
连荷荷杏眼圆睁:“你才吹得难听!”
沈奈奈怒目圆瞪:“那是你不懂得欣赏!”
连荷荷翻白眼:“谁要欣赏你的呜呜声!我才不要!”
沈奈奈小手一挥:“你以为我非你不可!”扬起下巴来四处睥睨一望,“何田田,你过来!”
何田田站在原地不动:“沈奈奈,你找我干什么?”
沈奈奈说:“我吹笛子你唱歌。”
何田田小小细细的柳眉紧蹙成一团,断然拒绝:“不要!你一吹笛子我就什么都唱不出来。我要去找叶臻禺弹钢琴我唱歌。”
沈奈奈气不打一处来:“你一唱歌我才吹不出来!声音跟黄牛一样!”
何田田嘴一撇,扬声高喊:“老师,老师,沈奈奈说我是黄牛……”
沈奈奈冷下小小的圆包子脸:“何田田,你聋了?我说你声音跟黄牛一样!”
何田田理直气壮:“声音跟黄牛那不就是黄牛!我要告诉老师,我还要告诉我妈妈……”
沈奈奈摆摆小手,觉得没意思极了:“去吧去吧,再叫你妈妈告诉我妈妈!跟黄牛一样就晓得咩咩咩地叫……”
“沈奈奈,你无知,黄牛是哞哞哞,羊才是咩咩咩地叫!”连荷荷实在忍不住,皱眉打断他。
那边何田田也哇哇叫:“沈奈奈,你无知!黄牛是哞哞哞,羊才是咩咩咩地叫!你才跟黄牛一样只晓得哞哞哞……你们全家都跟黄牛一样只晓得哞哞咩……”
沈奈奈气得怒目而视,大大的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连荷荷,我跟何田田说话关你什么事?就晓得在一边咩咩叫!”瞪了这个又瞪那个,“何田田,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别说我们全家!我妈妈我爷爷奶奶他们都不能说,你要是再敢说一遍我们全家试试!”
何田田撇嘴,扬起下巴来“哼”一声:“你想怎么样?”
沈奈奈扬起小小的笛子,在空中挥一挥,雄赳赳气昂昂:“你再说一遍试试!”
连荷荷大声喊:“老师,沈奈奈要打何田田!”
沈奈奈圆圆的小小脸彻底冷成了隔夜的硬硬的冰馒头:“连荷荷,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何田田立刻跟着大喊:“老师,沈奈奈拿笛子打我跟连荷荷!”
沈奈奈眉头紧皱,挥挥自己的宝贝笛子:“睁眼说瞎话!我什么时候打你们了,你再说,我真打了啊……”
何田田“哇”一声哭了:“你挥笛子不就是要打我!那不就是打了!你就是打了!我说你打了就是打了!……”
沈奈奈雄赳赳的笛子僵立在半空,终于一脸愕然:“你……你哭什么?我又没打你……你再哭我真打了啊……”
何田田一面哭一面抽噎吸气:“我说你打了就是打了!都怪你!你看叶臻禺弹钢琴黄玫瑰在唱歌!她唱得难听死了……要不是你,叶臻禺弹钢琴我在唱歌……”
沈奈奈对天翻翻白眼:“你们还不是半斤八两!你那声音黄牛似的,跟黄玫瑰一样难听……”
何田田“哇哇”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我要跟我妈妈说!我要跟我爸爸说!我还要叫我爸爸告诉你爸爸,你打我,叫你爸爸打你……”
沈奈奈:“……你敢!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挥一挥笛子:“你还说不说?你还叫不叫你爸爸告诉沈家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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